牧傾萬萬沒想到鳳逝川居然說出這么一句話,一時之間反應(yīng)不過來,只驚訝地張大了嘴:“這……”
“自然是聽到了。”周云蘭款步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轉(zhuǎn)身便向鳳逝川行了一禮,道:“多謝鳳大人成全。”
鳳逝川邪氣地笑了起來:“如何,云蘭公主,這下可就不用我再操心了吧?!?
周云蘭點了點頭,看向牧傾,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牧大人,你不要怪我和鳳大人騙你,云蘭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
“這,這……”牧傾腦子一時轉(zhuǎn)不過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顯得十分局促不安。
“牧傾,既然你也承認(rèn)自己對我是真心,為何不愿意娶我呢?”周云蘭看向牧傾,質(zhì)問道。
“我……”牧傾張口結(jié)舌,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才硬生生擠出來一句:“屬下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公主……”
“這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周云蘭似乎很激動,直接打斷了牧傾的話道:“若要我嫁給一個根本不喜歡的人,那么我情愿去死!”
“公主萬萬不可!”牧傾大驚失色,連忙跪下道。
“既然你也知道萬萬不可,那就娶了公主如何?”鳳逝川瞇起眼睛,恰到好處地補充了一句:“如今公主還未嫁人,一切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可是,皇命難違……”牧傾跪在地上,依然十分不安道:“若皇上因此而遷怒公主……”
“皇上只在乎要將云蘭公主嫁人,而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要嫁給誰?!兵P逝川漫不經(jīng)心道:“此事我自有分寸,牧傾,你只管等著迎娶公主便是。”
牧傾聽了越發(fā)緊張,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鳳逝川卻毫不在意,說完這句話之后,就直接不客氣地將兩人趕了出去,由著他們互訴衷腸去了,接著便命人把杜染音請了過來。
“現(xiàn)在看來,你的餿主意居然還挺有效果。”鳳逝川對杜染音想的法子依然還有幾分不滿——先前牧傾貿(mào)然找上門來,若是其他人敢如此對待他,只怕早就被抽筋剔骨,死無葬身之地了。
杜染音無奈,心里明白鳳逝川只有面對她時才大方,對其他人一貫是心狠手辣,這次能幫忙幫到這一步,也實屬不易。
她自己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便放緩了聲音道:“那你想要什么補償?”
“你確定你能給我想要的?”一聽杜染音這句話,鳳逝川的眼神立刻變成了不懷好意,上下打量了杜染音一遍。
杜染音瞬間明白了鳳逝川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頓時惱羞成怒:“我倒是看你什么也不缺!既然已經(jīng)夸下海口,還不如想想該如何過皇上那一關(guān)吧!”
鳳逝川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反倒弄得杜染音更加不好意思,氣得一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笑歸笑,鳳逝川心里清楚,皇上雖然昏庸,卻還不至于蠢到他一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地步。鳳逝川想了想,便去了趟尚書房,果然找到了皇上擬定好的,將周云蘭嫁給高遠(yuǎn)的圣旨。
鳳逝川將圣旨拿在手里,粗略瀏覽了一遍,便冷笑一聲,手下一個用力,圣旨便碎成了幾片,飄飄忽忽地落在地上。
“來人,取筆墨紙硯過來?!兵P逝川淡淡道,立刻就有小太監(jiān)恭恭敬敬地捧來了一份文房四寶。
鳳逝川毫不客氣地坐在皇上的龍椅上,而周圍的人卻仿佛沒有看見這大逆不道的舉動一般,依然恭順地低頭站在一邊,鳳逝川思索了片刻,便模仿著皇上的筆跡,再次寫了一份為周云蘭指婚的圣旨,只是這一次,指婚的對象變成了牧傾。
鳳逝川的字跡和皇上十分相似,即使是皇上親自來看,也未必能看出這其中的端倪。果然,第二日皇上想起周云蘭的事情來,便命人將圣旨頒布出去,這時才發(fā)現(xiàn)圣旨的內(nèi)容已經(jīng)變了。
“這是怎么回事?”皇上看著圣旨上的人名,便皺起了眉頭:“牧傾?這人又是誰?”
“皇上您難道忘記了么?這可是您當(dāng)日為云蘭公主定好了的夫婿。”鳳逝川不慌不忙地回答,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荒唐!朕當(dāng)時欽定的明明是丞相之子高遠(yuǎn),什么時候變成了這個人!朕的公主乃金枝玉葉,怎么能嫁給這種來歷不明的小子?”
鳳逝川聞言,心底暗暗冷笑——你也知道自己的女兒貴為公主,卻只想著利用她,還要把她嫁給一個禽獸不如的混賬。
但這些話,鳳逝川自然不會說出來,而是故意道:“皇上,當(dāng)時您決定為公主擬定對象時,恰好多飲了幾杯酒,再加上有人進(jìn)言,說公主與高遠(yuǎn)般配,您才決定將高遠(yuǎn)指為公主的夫婿。”
“這又如何?難道朕還沒有資格為自己的女兒指婚么?!”皇上越發(fā)不悅,盯著鳳逝川怒道。
鳳逝川毫不畏懼,繼續(xù)引皇上往自己的陷阱里跳,故作擔(dān)憂道:“可是皇上有沒有想過,對方又沒有接觸過云蘭公主,怎么知道公主屬意何人呢?皇上可要想清楚,若是能娶云蘭公主,就是成了皇上您的女婿,日后仕途必然一帆風(fēng)順,若這人是個老實人倒也罷了,可萬一心懷不軌,到時候吃虧的可還是皇上您??!”
“這……”皇上被鳳逝川的這一番話弄得清醒了幾分,雖然總覺得隱隱約約有哪里不對勁,好像遺忘了什么東西的樣子,但他最厭惡別人貪圖權(quán)勢妄圖攀高枝,于是越想越覺得鳳逝川的話十分有道理。
“何人敢如此大膽?!”皇上怒道。
鳳逝川見皇上已經(jīng)落入自己設(shè)計好的圈套,便煽風(fēng)點火道:“所以,皇上,牧傾大人雖然職位卑微,但卻是公主的心上人,這么多年在宮里,又是知根知底的,即使公主嫁過去,也依然在皇上的掌控之中。這樣一來皇上放心,二來公主也可滿意,一箭雙雕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見皇上面露猶豫之色,鳳逝川立刻道:“而且,沖喜之事也拖延不得,與其在公主到底嫁給誰這件事上浪費時間,還不如將錯就錯,盡快將這件事情辦了如何?”
鳳逝川最后這句話,正好是說到了皇帝的心坎上——其實皇上根本就不在乎周云蘭的夫婿是誰,他只想著盡快沖喜,好避過這一段時間的霉頭。
“罷了罷了,就依你所說的辦吧!”說了這半天時間的話,皇上也有些不耐煩,便揮了揮手:“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給你去辦了,記住,一定要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好沖喜消災(zāi)!”
“臣定不辱命?!兵P逝川彎腰行了一禮,嘴角卻勾起了一個得意的微笑。
此時周云蘭還等在宮里,雖然有杜染音陪著她,但她依然緊緊攥著衣角,十分緊張:“染音,父皇真的會答應(yīng)我和牧傾的婚事么?”
“牧傾大人不是已經(jīng)說了,自己也是傾心公主你的么?”杜染音笑著回答。
“我知道,但是……”周云蘭欲言又止,臉上露出擔(dān)憂的神情:“父皇這個人一向固執(zhí),他決定的事情,旁人很難輕易動搖,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鳳逝川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夠動搖皇上的決定。當(dāng)然,后面這句話,周云蘭并不能夠說出來,她只是擔(dān)心若皇上執(zhí)意要將她嫁給高遠(yuǎn),未來的日子又該怎么辦。
杜染音見周云蘭如此惴惴不安,便有心安慰她幾句,誰知話還沒有出口,就聽得外面一聲高喊:“圣旨到——”
這一句話讓周云蘭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提著裙子就往外奔,忙不迭地在前來宣旨的太監(jiān)面前跪下,連杜染音在后面急急忙忙地喊她都顧不上。
前面禮節(jié)性的話周云蘭根本一個字都聽不進(jìn)去,只聽得最后“牧傾與云蘭公主擇日完婚”一句,一直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來,當(dāng)場喜極而泣。
“公主,這可是大好的喜事,怎么哭起來了,還不快接旨?”前來宣旨的太監(jiān)也是鳳逝川派來的人,見周云蘭高興得哭了出來,便笑瞇瞇地調(diào)侃道。
“謝公公!”周云蘭連忙命人往太監(jiān)手里塞了一塊金子,接著便如獲至寶地接過了圣旨——雖然過程十分坎坷,但如今,她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自己的心上人了!
“恭喜公主。”杜染音自然也聽到了圣旨的內(nèi)容,笑瞇瞇地祝賀周云蘭。
周云蘭百感交集,見到杜染音之后,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杜姑娘,你和鳳大人的恩情,云蘭永世不忘!”
“哎,公主,這可使不得!”杜染音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去將周云蘭扶了起來,笑道:“公主這話可就見外了,當(dāng)日也多謝公主的幫忙,如今能幫到公主,染音也能安心了。”
周云蘭是個聰明的女子,自然明白杜染音話里的暗示,忙擦了擦臉上的淚珠,笑著說:“染音放心,本公主答應(yīng)的事情,自然也是不會忘記的!”
杜染音明白,周云蘭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意思,便也不再久留,告辭離去。
西鳳的云蘭公主要出嫁,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一時之間宮里張燈結(jié)彩,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甚至比過年時還要熱鬧。而西鳳的百姓得知公主要出嫁,也十分高興,整個西鳳王朝頓時沉浸在了喜悅之中。
杜染音看著周云蘭宮中的宮女忙里忙外為準(zhǔn)備周云蘭出嫁的事,不由得也有幾分感慨和傷感——若當(dāng)年翼王府沒有出事,現(xiàn)如今她也是到了該出嫁的年紀(jì),整個翼王府也會因此而忙忙碌碌,喜氣洋洋吧。
可是如今,昔日繁盛的一切都已經(jīng)化為了塵埃,被所有人遺忘。
也許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消亡,而是被所有人都遺忘掉,再也沒有任何人記得你曾經(jīng)存在過的事情。
杜染音如此想著,心里便越發(fā)難過,干脆不再理會周云蘭出嫁一事。既然她能做的已經(jīng)全部做到,最后周云蘭也得償所愿嫁給牧傾,這之后的事情,便也沒有任何她插手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