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死了一個丫鬟夏至便鬧得人盡皆知,季尚賢剛退了朝回府,大堂便聚了些許人等著。
“何事???這么多人?”季尚賢大致望了一眼在場的人,主要有大夫人韓氏和竇姨娘,以及一旁玲玲哭泣的季初凝。
竇姨娘便搶先說了話:“昨日兒那個塘邊書閣昏倒的小丫頭夏至,今日不知怎的,死在了荷塘里。”
季尚賢板著臉坐上了首座,捧起天青汝瓷茶碗抿了口茶,語氣不大樂:“不就死了個丫鬟,給她家人點銀子,草草葬了就行了?!?
“死了個丫鬟倒沒什么大事兒,我就怕,是有人想殺人滅口。”竇姨娘不說是誰,只是斜瞥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目光冷冽,回瞪了她一眼,字字如冰錐:“竇妹妹你說話可要當心,那荷塘邊上本就青苔橫生,你怎知不是夏至自己,一個不小心落水里淹死的?你若拿不出證據來,就不要胡亂誣陷人,這府中上下,有何人會有那個膽子做這種事情?”
“府中的下人們,自然沒那個膽量,但要是主子給了她那個膽量,就不一樣了?!?
竇姨娘慢悠悠地說著:“昨晚上霜降說你指使夏至做內應,這事情還沒弄個清楚明白,今日就見夏至死在了離你院子不遠處的荷塘里,難道,這事情會有這么巧?”
“哼,我若真想害她,怎會將她溺于塘中,留人口舌?只怕是有人想嫁禍陷害我,圖謀不軌!”大夫人瞋目直視竇姨娘。
她確實有想叫人去殺夏至滅口,但還未來得及出手,今早便見到她跌死在荷塘里了,現下看來,這竟是一出有人要陷害她的計謀!
季尚賢近幾日朝事不順,本就心情不暢,現在又碰上了這么一檔事情,整個人心煩意亂:“行了!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
他指著竇姨娘說:“你所說的也不過是片面之詞,沒有證據,就不要無中生有!”
“還有你!”季尚賢怒瞪著大夫人,“你看看,你一掌家,就發生了多少事情?!”
被這么一訓斥,大夫人和竇姨娘都噤聲,不敢再言。
杜染音見狀,俯下身子,在季初凝耳旁耳語了幾句,季初凝眉毛一挑,忽地起身斥道:“這等事情你為何現在才說!你若早些說,夏至也不至于讓奸人有機可乘!”
季尚賢聞言,抬起了頭,將手中的茶碗放下,厲聲問:“何事啊!”
季初凝看了杜染音一眼,杜染音心領神會,忙跪下道:“老爺,是這樣的,奴婢昨晚回來,去了夏至的房里,卻不見夏至的人,奴婢以為她是醒了去茅廁,便也不在意……現在一想,想必是她昨晚,便不曾回來過……”
竇姨娘思忖片刻,道:“昨晚她昏倒的時候,不是叫了個小丫鬟送她回去么?把那個小丫鬟找人問問?!?
杜染音又回答道:“方才二小姐已經令人去問了,卻怎么也找不著那個小丫鬟,想必是夜里跑了?!?
竇姨娘又問:“你可知那丫鬟是哪個房的?”
“那丫鬟是新來的,還沒配哪個房,只知道是……是……”杜染音話講到這里,故作躊躇不敢言。
季尚賢瞧她那吞吐的樣子,正欲發怒,卻不料大夫人到先發了火,一拍身側案幾,厲聲問:“是什么!”
她這一聲喝,杜染音裝作被驚嚇到了,抿緊了嘴唇,眼睛朝大夫人的方向瞥了瞥,似乎更加不敢講。
竇姨娘瞧了一眼大夫人,對杜染音柔聲道:“是什么?你盡管講,不必害怕。”
“只知道,是昨天傍晚,跟著大夫人一起去‘捉人’的丫鬟!”
一聽這話,大夫人不由得瞪大了眼,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瞿嬤嬤。
瞿嬤嬤心突地一跳,驚慌的低下了頭,那伙粗壯干練的婆子是她去叫的,其中也不乏幾個好使的丫頭,但怎知會混進那樣的一個丫鬟進來!
季初凝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本來是叫染音把夏至送回去的,怎知那丫鬟倒殷勤,忙上來接手,說讓她來,染音弱小,她看著比較壯實,我想,交給她更好些。卻不知……”
竇姨娘明了的點了點頭:“看來要讓夏至死,是有些人早有的預謀,碰巧昨晚給了個時機……”
幾個人的一言一語,全將矛頭指向大夫人,季尚賢不免心里也形成了這樣的想法,看著大夫人的眼神,始終是冰冷的。
“老爺,你千萬不要聽信她們的一面之詞,這件事情與妾身毫無關系!”大夫人定定地說道。
“當真毫無關系?”竇姨娘道:“要想知道你究竟是否要殺人滅口,只要知道當初夏至是否真是受你指使,去陷害二小姐便可以,要想知道夏至是否真的做了此事,我看啊,得把那霜降丫頭叫來問問……”
大夫人一僵,給瞿嬤嬤使了個眼色。瞿嬤嬤回以目光,不可察覺的稍微點了下頭。
經她昨天晚上的一番刑罰,這霜降到了大堂,定是不敢再說大夫人的閑話,就算想說,怕也沒那個力氣說出來。
說罷,季尚賢便命人,去柴房把那個霜降帶上來。
一刻鐘后,下人來了,卻不見霜降,只見下人手里端著個酒壺,道:“老爺,小的方才去柴房,只見霜降已蜷死在地上,似是被毒死,而在柴房里,小的瞧見了這酒壺,里面裝的是鴆酒。”
那明晃晃的酒壺,一下子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夫人頓時面色慘白,其余人則是皆瞪大了眼。
竇姨娘故作詫異的模樣:“哎呀,這不是前年徐寺卿的夫人,贈給姐姐的酒壺么?可是宮廷制造的呢?!?
大夫人一下子便愣了。
前幾日她瞧那酒壺退了顏色,不忍再用,命人好好收著,不想,如今竟會在這個地方出現,還是裝著劇毒的鴆酒!定是有人偷了去,如今栽贓陷害!
會是誰?誰想陷害她?誰設下的這個圈套?她下意識想到了一個人……
季尚賢看著那酒壺,認得那的確是大夫人屋里的東西,頓時,目眥欲裂,怒拍了案幾,指著大夫人怒道:“你還有何話說!”
大夫人慌忙起身,跪在地上:“老爺!妾身冤枉!霜降的死,與妾身無關啊!定是有人要嫁禍妾身!”
“那么那個酒器呢?你該作何解釋!”季尚賢怒氣十足。
本來死兩個丫鬟,他是沒有這么大怒氣的,但幾日來不順心的事情實在太多,家里又因這個大夫人而冒出了許多事情,此刻委實是淤積了過久的煩悶一起發泄。
大夫人定了定神,平復了語氣道:“竇姨娘,你可還記得,前幾與我在蘭亭相遇,我還邀你一起飲酒?”
“是又如何?”竇姨娘蹙了下眉。
確是有那事情不假,但那只是大夫人想裝裝樣子給老爺看的,她壓根沒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