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兩個人嚇了一跳,兩人同時朝說話的人看去,來者正是丁鳳軍。
當馬小超的視線落到丁鳳軍的身上時,他很自覺的從地上站起身來,胡亂的拍了拍泥土,低聲對丁慶生說道:“看吧,拯救你的英雄來了,我該撤了,有機會咱們再聊吧。”
丁慶生懶得搭理馬小超,他沒有說話,只一昧的低頭撫摸著吉他,連看都沒有看丁鳳軍一眼。
馬小超經過丁鳳軍面前的時候喊了一聲二大爺,待丁鳳軍以微笑示意後,馬小超便匆匆忙忙的離開。
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夏日的夜晚並不是黑得什麼都看不到,丁鳳軍雖離丁慶生有幾步之遙,但是他依然可以看得到丁慶生臉上那呈現出的不悅之情。
丁鳳軍暗自一笑,幾個跨步來到丁慶生的面前,說道:“慶生,你這是怎麼了?”
丁慶生冷哼一聲,理也不沒有理丁鳳軍,只自顧自的說道:“明明知道答案還要這麼問,真是的。”
丁慶生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丁鳳軍還是清晰的聽到了丁慶生的話語,他呵呵一笑,緩慢的彎下身去,由於自身條件的限制,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坐在丁慶生的身邊,坐穩身子之後,丁鳳軍的視線也搭在丁慶生手中的吉他上,他穩若泰山的說道:“怎麼,慶生難道又譜出新曲子了嗎?是不是想讓你爸媽聽聽?”
丁慶生再冷哼一聲,說道:“要你管啊,反正我也不是你家的人,跟你們也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我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受到你們的重視,我看你還是別白費力氣打聽關於我的事情了。”
一聽這話,丁鳳軍的心中算是有了眉目,看來,丁慶生的氣還沒有消下去,丁鳳軍再看丁慶生的臉色,剛剛還氤氳著的臉,此刻已經恢復正常,想必現在的丁慶生也已經放下了怨恨,只不過是在逞一時口舌之快而已,雖然丁鳳軍並不知道丁慶生在家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在家門口看到丁曉琴痛哭的樣子,他便知道肯定是這兩姐弟之間出現了什麼誤會,以丁曉琴在家時的表現來看,一定是她讓丁慶生蒙受了什麼怨屈。
丁鳳軍想到這裡,他又開口說道:“慶生,還記得二大爺之前跟你說過的話麼,男人嘛,能屈能伸,遇事不能耍小性子,不然還不得讓別人笑話?再說了,自從你進了二大爺的家門以來,二大爺不是一直拿你當我的親生兒子對待嘛,生怕你受了什麼委屈,你說呢?”
丁慶生並沒有因爲丁鳳軍說得這番話而表現的多麼激動,他依舊陰沉著臉,冷冷地說道:“你不用和我講以前的事,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這心中也有數,不管我多麼努力的想要成爲家中的一員,可是,你們總是會排擠我,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二姐做的事就算再過分,二大娘都會袒護著她,而我就算做的再好,二大娘一樣不接受,我那麼努力的去做一件事情並不乞求能夠得到你們的讚賞,我只是不想因爲我的存在而讓你們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可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得到你們的認可。”
丁鳳軍聽了丁慶生的一番話後,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輕拍著丁慶生的肩膀說道:“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爲這個家太過盲目的去付出什麼,你還是個孩子,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要考大學,二大爺收養你並不是想著將來要你回報我什麼,我只是想讓你能夠通過你自己的努力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只要你能成功,你能夠擁有照顧自己的本事了,二大爺也就放心了,縱然有一天,我去見你爸媽的時候,至少我也有話可以對他們說,你們看見了嗎,你們的兒子表現得多好,多有出息,這下你們能夠安息了吧。”
丁鳳軍這邊自顧說著話,而那邊的丁慶生卻已經淚流滿面,他沒有想過丁風軍還惦記著他的未來,張繼來臨死前的囑託對於丁鳳軍來說會是這麼的重要。
丁慶生並沒有說話,他怕自己的言語會打斷丁鳳軍滔滔不絕的述說。
“爲什麼我說你是盲目的努力呢,其實你本來就是家裡的一員,不管你二大娘怎麼看你,怎麼對你,但你不還是一直在這個家裡生活麼,她願意嘮叨兩句就讓她嘮叨好了,嘮叨完了她不是還一樣要給你做飯吃嗎,你說呢?”
丁慶生只哽咽的胡亂的嚥著淚水,根本騰不出時間來回應丁鳳軍的問話,丁鳳軍假裝沒有在意丁慶生的情緒變化,他輕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慶生哪,你記得無論以後你遇到了什麼事情,都記得要告訴我,就算我沒有辦法幫你解決,但至少可以緩解一下你內心的苦楚,二大爺老嘍,沒有那麼多的精力放在你們姐弟幾個人的身上,這眼瞅著你大姐都到了結婚的年齡,可她還是沒有要結婚的意思,單是這一件事就愁的我不得了,你說要是你們幾個再不讓我省點心,就算我這心操的稀碎也沒有用哪。”
丁慶生聽丁鳳軍這麼一說不由的破涕而笑,他抹一把眼淚,穩了穩情緒說道:“對不起二大爺,我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氣你的,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可是,大姐這回做得真得是有些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打我呢,從小到大別說打我了,就算是罵,她都沒有罵過我一句呢。”
丁鳳軍淡淡的一笑說道:“慶生,怎麼說你也是高中生了,馬上就是要考大學的人,有些道理你應該要明白,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樣的一個說法。”
丁慶生微皺著眉頭問道:“什麼說法?”
丁鳳軍語重心長的說道:“人都是一個佔有慾特別強的動物,當你總是從別人那裡得到好處的時候,你會從一開始的感激逐漸的變成一種習慣,而當你適應這種習慣之後,你便也會把別人對你的這種好,看成是應該的、稀鬆平常的事情,逐漸的你便會依賴上這種習慣,而當某一天這個人出於某種原因而不能夠再對你好的時候,你便由原來的習慣變成了不習慣,你會認爲別人對你不好,你會認爲這個人的人品不好,但是,你卻不想著去考慮,爲什麼別人不對你好,爲什麼不試著從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呢,要知道,別人對你好那是因爲別人看在你們兩個人的情份上,別人對你不好,那本就是這個人的本分,憑什麼別人要對你好呢?慶生,拋開別的不講,單是你和你大姐這件事上,你有沒有想想她是出於什麼原因打你呢?”
丁慶生歪一下腦袋,他把事情的來攏去脈想了一個遍,這回他還真就從中找到了大姐動手打他的原因,要不是自己對張鳳榮不尊重的話,大姐也不會打他,如果當時他選擇道歉的話,也許大姐根本不會打他,如果大姐扶在門框邊前痛哭流涕大喊著他的名字時,他若轉身回到大姐的身邊,也許大姐還會像以前那樣對他好的,但丁慶生知道,這世界上的如果這兩個字就是兩個字,根本沒有任何存在的實際意義。
丁慶生暗自懊惱一番之後,他對丁鳳軍說道:“二大狗仔隊,也許真是我做錯了,所以大姐才動手打的我,對不起二大爺,我不應該惹大姐生氣,也不應該讓你著急。”
丁鳳軍呵呵一笑,摟住丁慶生的肩膀說道:“沒關係的,不都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嘛,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慶生,記著,你永遠是二大爺的兒子,我們也永遠是一家人,以後再遇到什麼事情千萬不能再選擇逃避,一定要勇敢的面對,只有擁有面對一切未知事物的勇氣,你才能夠成爲真正的男子漢。”
丁慶生默許的點點頭,兩個人稍沉默一會兒,丁慶生轉頭看向丁鳳軍,由衷的說道:“二大爺,你爲什麼總是對我那麼好,無論我做錯了什麼,你都選擇包容我。”
丁鳳軍頜首而笑,說道:“傻孩子,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對你們幾個說的話麼,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會公平對待你們,一個都不能少,既然說好的不會把你弄丟,縱然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努力的把你找回來。”
丁慶生想起來了,就是那次相慶生差點被帶去美國的那回,丁鳳軍曾對丁慶生說過的話,本以爲自己會將丁鳳軍說得這句話記在心中一輩子,誰曾想,隨著時光的流逝,自己竟然將它淡忘在歲月裡。
丁鳳軍並沒有太在意丁慶生的情緒變化,他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慶生,這眼看著就要高考了,你有沒有什麼目標,比如說你想好要上哪個大學了嗎?”
丁慶生稍稍一愣,重新整理下自己的情緒說道:“二大爺,我早就有自己的目標了,我準備報考一所傳媒大學,你也知道,我對音樂是非常的熱愛,而且從小我的夢想就是想成爲像馬詩語那樣受人追捧的歌星,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聽到我唱歌。”
丁慶生還在沾沾自喜的談論著自己的理想,而丁鳳軍卻被丁慶生口中的馬詩語三個字深深刺痛了心,他的回憶涌上心頭,耳畔最終傳來馬詩語那嬌滴滴的聲音。
“二哥,我要同你報考同一所大學,等到大學一畢業,我就會嫁給你。”
“二哥,如果我們兩個人當中且個考不上大學的話,另一個一定要帶著兩個人的夢想去上大學。”
“二哥,我喜歡你!”
那個清晨,梨花帶淚的女孩出現在丁鳳軍的眼前,她是那麼的美麗,如此的清純,碎布連衣裙襯托著她那嬌小的身姿,總是能讓人想入非非,最後的畫面竟然定格在馬詩語親相鳳軍的臉頰上,那一吻,吻紅了馬詩語的臉,吻熱了丁鳳軍的心,興奮的馬詩語與最美的夕陽融爲一體,只剩下丁鳳軍獨自傻站在清風中,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詩語癡癡的發呆。
“二大爺,你有在聽我講話嗎?你想什麼呢這麼專心?”丁慶生的言語打斷了丁鳳軍的回憶。
丁鳳軍趕緊說道:“我沒想什麼,我一直在聽你講。”
丁慶生也沒有顧及太多,只輕輕哦了一聲,又繼續說道:“二大爺,你同意我報考傳媒大學嗎?”
丁鳳軍笑了笑說道:“當然同意了,畢竟那是你的夢想,有夢想就是應該去追,二大爺怎麼可能會阻止你實現自己的理想呢。”
聽了丁鳳軍肯定的回答後,丁慶生異常的興奮,他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二大爺,你真是太好了,原本我還以爲你會像我們班其他同學的家長那樣,認爲這些東西都是女孩子學的東西,男孩子不能碰,碰了就沒出息,真沒想到,你會支持我。”
丁鳳軍笑道:“怎麼會有那樣的家長呢,難得孩子會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做家長的本來就應該支持嘛,像我們那會要啥沒啥,成天除了讀書就是瞎玩,哪有那麼多的特長供我們練吶,如今,你們趕在了好時代裡,就是應該多一些特長,多一些技藝,反正藝多不壓身,多一個特長就會多一條選擇的路嘛。”
丁慶生連連點頭說道:“二大狗仔隊,如果你是我爸該多好,我想你要是我爸的話,我一定會非常幸福的。”
丁鳳軍一愣,他沒有想到丁慶生會講出這樣的話,記得丁慶生小的時候也這麼說過一次,只是那次是在丁慶生髮高燒的時候說的,想必丁慶生自己都不記得了,不過,被丁慶生說的這番話一刺激,丁鳳軍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因爲他以爲丁慶生早就把他當成父親一樣看待,沒想到自己大道理同他講了一堆,到頭來還只是他的一個二大爺,不過,丁鳳軍這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欣慰,畢竟丁慶生能夠講出這樣的話來,這就說明在丁慶生的心中,丁鳳軍還是能夠佔有一定的份量。
介於多種味道的堆積,丁鳳軍只得以一種苦笑的姿態應對,他搖搖頭,甩去那些不和諧的音符,對丁慶生說道:“我不是一直都是你爸嗎,怎麼,難不成你忘了?”
這下換丁慶生一愣,而後他尷尬的一笑,挑逗似的笑道:“不是我忘了,我看是二大爺老糊塗了,你怎麼會是我爸呢,你是我的二大爺啊。”
說著話,丁慶生擡手指向身旁的墳包又繼續說道:“我爸不是在那裡躺著呢麼。”
丁鳳軍順著丁慶生指的方向看去,呵呵一笑,騰出手來點了點丁慶生的頭說道:“你真是個小鬼頭,行了,咱們也別在這裡閒聊了,天都這麼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不然,你二大娘該等著急了。”
說著話,丁鳳軍就要從地上站起來,無奈他的身軀太過龐大,連起身都略顯得有些費勁,丁慶生看著丁鳳軍笨拙的樣子,不由的吃吃的笑了起來。
丁鳳軍斜睨一眼丁慶生,沒好氣地說道:“你還好意思笑,真是沒良心,二大爺都這樣了你也不知道過來扶一把,就知道笑,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一昧的吃下去,不多運動運動的話,恐怕你早晚有一天也會成爲我這樣。”
丁慶生聽丁鳳軍這麼一說,他把吉他往身上一背,順勢從地上站起身來,趕忙扶住丁鳳軍的胳膊,將丁鳳軍扶了起來,最後還不忘補上一句。
“我就算再怎麼吃也不會超越你的!”
夜幕下,爺倆緩慢的就著月亮的光芒朝家的方向走去,但他們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墳包的另一邊正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在注視著他們的背影,這個人正是李丹,對於剛纔兩個人的談話,李丹全部聽進了心裡,她爲丁慶生的身世和遭遇感到傷心,同時又爲爺倆的感情感到欣慰,她在心中默默地說道:“生哥,我一定要和你考同一所學校,等到我們大學一畢業,我就要嫁給你!如果你考不上大學的話,那我也不要去上大學,一直糾纏到你肯娶我爲止。”
丁鳳軍帶著丁慶生回到家的時候,張鳳榮正獨自坐在沙發上發呆,她自丁鳳軍匆匆的離開之後,心中總是惴惴不安,唯恐丁鳳軍回來之後會對她怎樣,幸好晚飯提前做好了,不然她都沒有心思做飯了。
丁曉琴和丁曉棋正在房間裡閒聊著什麼,臥室的門沒有關上,透過虛掩的房門依稀的可以看到燈光下丁曉琴憔悴的臉,還有丁曉棋憤怒的眼神。
丁曉書和丁曉畫都沒有在家,她們兩個都去上補習班了,丁曉書對學習沒有多大的興趣,導致她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只得靠上補習班來提升自己,其實丁曉畫是完全沒有必要上補習班的,她的學習成績一向名列前茅,只是丁曉書不願意一個人呆在補習班上,於是丁曉畫只得陪她一起去,這眼看著要高考了,丁曉畫也卯足了力,爲了能讓自己在學習上也提升一個檔次,她由原來的被迫變成了自願,自願陪自己的三姐一起補習。
當張鳳榮看到丁鳳軍帶著丁慶生進到房間裡,她懸著的心才緩緩的落下來,雖然她看到丁慶生時心中還是有著氣,但礙於丁鳳軍在場,她又不好說什麼,只淡淡的說一句你們回來了,我去盛飯,便直接朝廚房走去。
丁鳳軍並沒有心情同張鳳榮攀談,便也任由她去,他幫丁慶生把吉他拿下來,兩個人便悠然自得的坐在沙發上,誰知,兩個人的屁股還沒有將沙發暖熱,院子里居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鳳軍在家嗎?”
丁鳳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住,因爲這個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耳熟,卻又是如此的陌生,一股莫名的興奮涌上丁鳳軍的心頭。
如果丁鳳軍沒有聽錯的話,這個聲音的主人應該是丁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