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玉本來是帶著滿腔熱血而來,不料卻被陳冰蓮這種變臉比變天還快的神情一下子澆熄了他的熱情,但考慮到自己此次是有事相求於陳冰蓮,他不得不面帶著笑容說道:“你看,我這不是手頭又緊了嗎,想找你來接濟一下。”
陳冰蓮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你當我家是開銀行的啊,就算我家開銀行你來取錢也得帶著取款憑證來吧。”
羅文玉稍稍一愣說道:“你別這麼說,之前不是你說的嘛,要是我帶著慶生要是在經濟上有些困難的話,你會接濟我嗎?”
陳冰蓮瞪了羅文玉一眼不屑的說道:“我那隻不過是客套一下,你還當真了?”
羅文玉有些急了,他儘量按捺住心中的火氣,依舊帶著笑容說道:“你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在新生叫你一聲大娘的份上,你也不能看著新生捱餓吧?”
陳冰蓮再翻一個白眼,一臉嫌棄的說道:“就那個小畜牲值當得我爲他投資嗎?一天天的好的不學,盡學些壞的,丁鳳軍身上的缺點全被他學去了,氣人的本領那是多的是,我還沒傻到花錢買氣受的地步。”
羅文玉爲陳冰蓮說得這番話而感到詫異,他表情呆滯的說道:“新生不是那樣的孩子,你放心,我會讓新生長大後好好孝敬你的。”
陳冰蓮鄙夷的看了羅文玉一眼,說道:“你還是留著這些話跟生不出兒子的丁鳳軍說去吧,我家有兒子,還沒有淪落到讓一個野孩子來孝敬我。”
羅文玉已經被陳冰蓮說的話氣得嘴脣發青,他還在剋制著,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不得不低三下四的說道:“我家新生不是野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大德的,來日方長,等有朝一日我翻身的時候一定會來報答你的。”
陳冰蓮對於羅文玉講得這些話嗤之以鼻,她一臉不屑的說道:“就你,切,說句難聽的,就算讓你活你又能活多少年,你還指望翻身?真是癡人說夢。”
這下羅文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說道:“當初不是你說的嗎,你會全力以赴的幫襯著我們,那會兒你可說得天花亂墜,這會兒咋又改變了態度,難不成你又想反悔?”
陳冰蓮不慍不怒,只冷冷地說道:“反悔?哼,我陳冰蓮啥時候有反悔的事!”
“既然這樣,爲啥你卻不願幫我了呢?”羅文玉越來越琢磨不透陳冰蓮的意思。
陳冰蓮又是冷哼一聲,淡淡的說道:“我說過要幫你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羅文玉一聽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氣急敗壞得說道:“你怎麼能這個樣子要不是你給我出的這個餿主意,把新生偷出來的話,我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嗎?陳冰蓮,你得爲我們負責!”
“連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得出來,虧你還是個男人,羅文玉,我可告訴你,爲了幫你把丁慶生偷出來,我弟弟差點讓丁鳳軍打死,現在他還在醫院裡躺著呢,這個責誰來負?我還沒有去找你,你可到好,居然先來找我讓我爲你負責,你怎麼好意思?”陳冰蓮指著羅文玉的鼻子大罵道。
羅文玉毫不示弱,他反駁道:“陳冰蓮,你是想過河拆橋是吧,你可別把惹毛了,不然我就把新生再給丁鳳軍送去,到時候公安局的人問起這事的時候,我就會把你供出來!我就說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就算是以從犯罪來判你的話也得讓你坐上一年半載的牢!”
陳冰蓮氣極反笑道:“你不用這麼嚇唬我,我可打聽過了,丁鳳軍不打算通過法律途徑來找丁慶生,所以說,你儘管把那個小畜牲給他送去吧,我纔不怕呢。”
羅文玉聽了這話之後,不覺一愣,他面帶疑惑地說道:“你說丁鳳軍沒有報警,真得假的?他爲什麼不報警?”
陳冰蓮不屑一顧的鄙視羅文玉一眼後說道:“咋的,你不偷著樂也就算了還問爲什麼,我看你真是皮又癢癢了,不怕告訴你,丁鳳軍不敢把我怎樣,咋說我弟弟也是在道上混的人,敢惹我弟弟,除非他活膩歪了。”
羅文玉反瞪陳冰蓮一眼,冷冷地說道:“我看是丁鳳軍顧及他和丁鳳海的兄弟之情才選擇不報警的,至於你那個慫包弟弟,你也別往他身上貼金了,他要是真有那份能耐,現在躺在醫院裡嚎叫的人不會是他,而是丁鳳軍了!”
陳冰蓮氣得直跺腳,她反脣相譏道:“你,你也別在這裡囂張,我警告你羅文玉,你最好趕緊帶著丁慶生那個小畜牲離開yg縣,不然我就把你當年是怎麼樣害死你女兒的詳細的講給丁慶生聽,到時候我真想看看你和丁慶生反目成仇的樣子。”
羅文玉氣得渾身哆嗦,他氣呼呼的說道:“陳冰蓮,你真夠卑鄙的!”
陳冰蓮不急不燥的說道:“最毒婦人心,你沒有聽過這句話嗎,跟我鬥,你還嫩點。”
“陳冰蓮,你可別忘了,我可是坐過牢的人,反正我已經有了前科,也不怕再去坐回牢,如果把我逼急了,哼哼!”羅文玉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可怕的光芒,他陰險的撇下嘴說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先奸後殺了!”
陳冰蓮一驚,忙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有驚無恐的樣子說道:“羅文玉,你真是爲老不尊,連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講出來!”
羅文玉鄙夷的一笑說道:“你信不信我不僅能說得出來,而且我還會做出來。”
陳冰蓮這會不再像剛纔那樣緊張,她一臉平靜的說道:“自我打小以來還沒有誰因爲一句話能夠威脅到我的,憑你一個糟老頭子還想嚇唬住我,想得美,你最好這兩天的時間裡趕快找一個新的住處,不然等我弟弟出院了,我非得讓他帶著人把你們爺孫兩個人打死不可!”
羅文玉不卑不亢的說道:“陳冰蓮,別跟我說這些沒有用的,你就說你到底給不給我錢!”
陳冰蓮只覺好笑,她冷冷地斜睨羅文玉一眼說道:“我就算把錢扔給要飯的也不會給你,你最好快滾,不然我現在就去找丁鳳軍,讓他知道你和那小畜牲的住處,我就不相信你還能留得住那個小畜牲!”
羅文玉一時語塞,他氣憤不已,指著陳冰蓮惡狠狠的威脅道:“陳冰蓮,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得到該有的懲罰!”
說完,羅文玉轉身欲走,陳冰蓮自顧一笑,橫眉冷眼的說道:“老傢伙,希望你還能活到那一天!”
羅文玉生著悶氣走了,此時天已經快黑了,他是從yg縣城裡一路走到丁莊的,腳上的鞋因這幾日的奔波已經破洞百出,此次沒有從陳冰蓮的手中要出錢來,羅文玉很是懊惱,他漫不經心的踢著鄉間小路上的泥塊,他的耳邊不住的迴響著陳冰蓮剛剛說過的話。
“就那個小畜牲值當得讓我爲他投資嗎,一天天的好的不學盡學些有的沒的,丁鳳軍身上的那些壞毛病倒讓他學的淋漓盡致,得虧這不是丁鳳軍的孩子,一個丁鳳軍就已經夠讓我難對付的了,要是再加上丁慶生,還不得把我氣死!我還沒有傻到拿錢買氣受!”
羅文玉在忿忿不平的咒罵幾句後,他同時也很是納悶,爲何當時陳冰蓮會那麼幫他,而且她還說得那麼好,而如今,真得需要她幫忙的時候,陳冰蓮卻出爾反爾,換了這麼一副陰冷的面孔,難不成這是陳冰蓮的計謀?
不可能,她這麼做到底是圖什麼呢?要是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利益的話,她又爲何要這麼做呢?羅文玉一時之間也解釋不出原因。
羅文玉只得嘆口氣,他無助的擡頭看看天空,幾隻孤獨的飛鳥掠過夜空,落寞的劃過天際,羅文玉卻沒有心思孤芳自賞,他重又低下頭來看看自己那雙已露出腳趾的鞋子,忽然,他的眼角處的餘光竟然瞥見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有兩張一元的紙票躺在那裡,他的心不由的一陣悸動,甚至都來不及看看四周有沒有人,徑直跑過去一下子撿了起來,趕緊放進自己的衣袋裡,生怕別人看到會搶了去似的。
看來,此次也不全是徒勞無功而返,兩塊錢足夠他買幾個燒餅的,今天晚上的飯算是有著落了,這樣想著,羅文玉不由的加快了回去的腳步。
當羅文玉拎著燒餅回到家的時候,丁慶生緊緊抱著吉他,正躺在牀上睡覺,看著臉色臘黃的丁慶生,羅文玉的心不由的一陣抽搐。
想想幾天前的丁慶生,那叫一個生龍活虎,小臉胖嘟嘟的,而如今,短短的幾天的時間,他已經削瘦不少,羅文玉知道,這幾天丁慶生吃不好睡不好,還偶爾鬧點小情緒,導致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不佳,正因爲如此,羅文玉才深深的感到愧疚,淚水不由的從羅文玉的眼中落下。
羅文玉沒打算叫醒丁慶生,他怕看到丁慶生那雙渴求的眼睛,他輕手輕腳的坐在牀邊,爲丁慶生掖了掖被角,又摸摸他的頭,或許是因爲羅文玉的打擾,丁慶生竟然緩緩的睜開眼睛。
丁慶生擡起手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纔看清楚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是羅文玉。
“姥爺,你哭了?”丁慶生有氣無力的說道。
羅文玉慌忙擦了擦眼淚,勉強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沒,姥爺沒哭,姥爺剛從外面回來,外面的風大把沙子吹進我的眼睛裡了。”
丁慶生輕輕哦了一聲,他捂著咕咕直叫的肚子說道:“姥爺,我餓了。”
羅文玉愣了一下,他連忙將手中拎著的燒餅在相慶生面前晃了晃說道:“慶生,看姥爺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丁慶生看到羅文玉手中的燒餅,他一下子從牀上跳了起來,伸手抓住了裝燒餅的袋子,裡面的燒餅還是熱乎的,丁慶生看著這冒著熱氣的燒餅不由的舔了舔嘴脣,儘管他的肚子很餓,但他並沒有先吃,而是拿出一個遞到羅文玉的面前,輕聲細語的說道:“姥爺,你先吃。”
羅文玉微微一笑,說道:“姥爺不餓,新生先吃吧。”
丁慶生卻不假思索地說道:“我二大爺說過,無論吃什麼東西都應該先讓長輩吃,他說孔融就是一個好孩子,他把最小的梨留給了自己吃,而把好的梨都讓給了其他的兄弟姐妹。”
羅文玉不禁一愣,他沒有想到丁慶生這個小細節會是丁鳳軍薰陶而來,這一刻,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麼,大腦中回想著這幾日的種種關於陳冰蓮的做法,還有丁鳳軍之前跟他說的那些話,在大腦中醞釀半天后,他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姥爺,你在想什麼呢?”丁慶生皺著眉頭問道。
羅文玉從恍惚中驚醒過來,他忙說道:“沒想什麼。”
“那,姥爺,我們現在可以開始吃燒餅了嗎?”丁慶生將手中的燒餅晃了晃說道。
羅文玉笑了笑,他接下丁慶生遞過來的燒餅,便狠狠的咬了一口。
“好吃嗎?”丁慶生眨巴著眼睛問道。
羅文玉笑瞇瞇的說道:“這是姥爺吃過最好吃的燒餅。”
丁慶生這才笑起來,他也拿出一個燒餅,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新生,你想不想回到你二大爺那裡去?”羅文玉邊吃著燒餅邊看似輕鬆的問道。
丁慶生愣了一下,他略有所思地說道:“姥爺,你是想聽慶生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呢?”
羅文玉不由的一怔,而後微微一笑說道:“當然是想聽真話嘍。”
丁慶生撓了撓腦袋,他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特別想回到二大爺身邊,連做夢都想回去。”
羅文玉早想到是這個答案,他也沒有表現出太多詫異,情緒上也沒有太多的波動,他略有所思地問道:“新生,姥爺能問你點事嗎?”
丁慶生只顧吃著燒餅,這幾日快把他餓死了,難得會有這燒餅充飢,他可得快點吃,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肚子,聽到羅文玉這麼一說,丁慶生漫不經心地說道:“姥爺,你有啥事就問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會告訴你的。”
羅文玉點了下頭說道:“你覺得是你大娘好呢還是你二大爺好呢?”
丁慶生直接了當地回道:“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我二大爺好啊,那個壞女人可壞著呢。”
羅文玉不禁皺下眉頭說道:“你二大爺不是總想著把你送人嗎?他不是還經常打你呢嗎?”
丁慶生撇撇嘴,一臉不悅的說道:“誰說的,我二大爺對我可好了呢,前幾天要賣我的人是那個壞女人,她總是讓二姐把我騙出去,要不是二大爺,我早就被她賣給人販子了。”
羅文玉的心中抖然一驚,看來陳冰蓮果然是在耍他,她想必是和丁鳳軍有什麼恩怨,故意拿丁慶生來算計丁鳳軍,如此一想,羅文玉便也明白了丁鳳軍的好意,看來丁鳳軍纔是真真正正爲丁慶生著想的人。
羅文玉有些後悔,他後悔自己沒有先調查調查就直接下了結論,要是自己事先對丁鳳軍有所瞭解,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羅文玉一臉懊惱之氣,他又看了看正在狼吞虎嚥的丁慶生,不由的又是一陣心痛,都說近朱者亦近墨者黑,丁慶生這兩天的表現,既是有禮貌又懂得禮儀廉恥,想必一定都是丁鳳軍的功勞。
羅文玉再想想自己,一個視財如命的爛賭徒,外加殺人犯的名聲,咋能配得上教育丁慶生呢?正如丁鳳軍說得那樣,他的名聲只會給丁慶生帶來不好的影響,怎麼說丁慶生未來的路還很長,像他們這樣隔一輩的爺孫檔,終究是有代溝,一個連自己都沒有接受過教育的人,哪會教育好這孩子。
如是一想,羅文玉最終做了一項重大的決定。
“慶生,明天姥爺就把你送到二大爺的身邊,好不好?”羅文玉很是輕巧的說道。
羅文玉口中‘慶生’這個稱呼卻讓丁慶生不禁一愣,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羅文玉呢喃道:“姥爺,你不是一直都叫我新生麼,爲啥卻又叫我慶生了呢?”
羅文玉笑著撫摸著丁慶生的小腦袋說道:“因爲姥爺覺得你叫慶生更好聽,不過慶生,姥爺明天就要把你送到你二大爺那裡去了,你同不同意呢?”
丁慶生皺著小眉頭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說道:“姥爺,你真得願意要把我送回去嗎?”
羅文玉笑了笑,心中縱然萬般不捨,但他還是說道:“難道慶生不願意回去嗎?”
丁慶生連忙回道:“我願意,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去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怕這是一場夢,等明天我睡醒了,姥爺會突然對我說,你不會把我送回去。”
羅文玉被丁慶生的話逗笑,他伸手捏了捏丁慶生的臉說道:“怎麼會呢,姥爺這次說話一定算話的。”
雖然這次羅文玉說得很誠懇,但丁慶生依然半信半疑,他心中的防備之心仍舊沒有放下,他都想好了,只要找到機會,他一定會抱著吉他逃跑,連路線他都想好了,上回和羅文玉出去吃飯的時候,偶然間他發現,從谷山路剛好有一條直通紫石街的路,只要能跑到方圓的培訓班上,羅文玉一定不敢過去。
帶著這個想法,丁慶生漸漸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