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玩耍的眾小童聽得鐘聲,又是一陣喧嘩,涌入堂內,須臾,便又安靜下來習字。
如此又過了一個時辰,鳳兒道時辰不早,各人散了罷,眾小童又是歡呼,鳳兒又道明日教授前來責問功課,各人回家須將背誦功課做好,不然教授責罰,當打手心兒十下。
眾小童收拾好書桌物事,齊喚了聲謝謝鳳兒姐姐,便各散去了。
正德正想隨鳳兒離去,卻見三狗子跳到自己面前,兩眼圓睜,把一只沾滿墨水的小手攤在正德面前。
正德一怔,隨之會意,哈哈一笑,取過那把小雕弓,遞給三狗子。三狗子一把奪過,望了正背著身在整理馬鞍的鳳兒,一言不發,一溜煙的跑去了。
正德上了馬,跟著鳳兒出了堡門。
鳳兒收住韁繩,回頭皺起柳眉,道:“朱公子,你整天跟著我干什么?”
正德諂笑道:“趁這天色尚早,我想去找大叔討教箭法。”
鳳兒道:“那剛才你為何不找我爹討教,卻要跟我去學堂?”
正德笑道:“剛才是學文,現在學武,一動一靜,有張有弛。”
鳳兒白了正德一眼,也不言語,用力一打胯下老馬兒,飛奔而去。正德連忙跟著,只苦了那劉瑾,剛才睡得才香,被正德拉了起來,現在又是一陣狂奔,幾乎墜下馬去,卻又不敢作聲。
轉眼了河邊木屋前,鳳兒下了馬,也不看正德一眼,徑自回了木屋。正德不敢擅自入內,左右尋那阿木達,卻又不見,只得厚起臉皮高聲叫喚:“阿木達大叔?!边B叫數聲,竟無人回應,也不見鳳兒再出來。
劉瑾見此,但低聲道:“公子,不如明日再來吧。”
正德正在苦惱,聽得此言,不禁一拍大腿,明天陳教授過來,不就見著鳳兒了么。于是哈哈一笑,策馬回去。
回到堡內住所,卻見錢谷二人早已在門外等候。二人道方圓三十余里俱無人煙,也無甚異常跡象,只是此處遠離關內,終是欠缺安全,早日回去才是上策。
正德自然不愿意就此打道回府,便道時日尚早,且再玩耍幾日。
入了夜,那錢谷二人見正德入睡,便輕聲喚了劉瑾出來商討對策。
谷大用道:“大哥,這般下去,我等實是難以安寢,你倒是要想個法子?!?
劉瑾嘆了口氣,拍拍腦袋道:“咱家這腦袋也實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主子是迷上那個鳳兒姐了,不到手還不愿意回去?!?
錢寧低聲笑道:“咱家倒是記得,主子現在還是個青頭,若是迷上了那女子,確是難以放得開。但,這還不容易,不就是一個民間女子。。。”
劉瑾皺眉擺手,道:“此言不可再,說不定那鳳兒日后就是咱們的主子,若是真入了宮,寵愛或不在東宮之下,咱們還是盡那奴才的禮數才好?!?
谷大用道:“眼看這事在宮里也是掩不著了,若是因此生了變數,亂了朝綱,咱們回去,便是不死也得逐出宮去。到時,主子也未必護得著咱們幾個?!?
劉瑾又嘆道:“咱家何嘗不曉得此理,只是,只是。。。。唉。”
錢寧道:“不若明日咱家偷偷回關內去,將主子在此的消息。。。?!?
劉瑾又連忙擺手,道:“不可,萬萬不可,主子一天不入關,一天不可走漏消息,萬一有人動了不臣之心,主子危矣?!闭f完,抬頭望著天上明月,只見一輪明月掛在天空,那桂花樹的影子清晰可見,便道:“明天便是望朝,事已至此,也怕不了許多了。主子是天子,自有上天保佑,咱們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好了,且過幾天再說吧。”
第二天,天邊剛露出一抹曙光,正德便披衣起床,在庭前打了一套長拳,又舉了幾十下石鎖,出了一身的熱汗。自聽了阿木達所言,正德便立了決心要打磨自己的身子骨,斷不能日后讓草原漢子看低了。
吃了劉瑾奉上的早飯,見天色大亮,于是領了錢谷劉三人,騎了豹兒出門,只是堡內人家已是炊煙處處,街道上行人不斷,這便要出堡,卻聽得遠處哨樓上士兵大呼:“教授來了,教授來了?!?
軍士們忙打開堡門,正德一看,只見一人身著一襲半舊青衫,騎著匹黑色矮馬,那馬上還馱著兩個油布蒙著的籮筐,慢悠悠的走了進來。待走得近些,看得清楚,那人大約四十來歲模樣,白面長須,丹鳳眼,臥蠶眉,神情儒雅,風骨清峻。
這時只聽得馬蹄的的,一騎飛奔而來,卻是那馮百戶。
“教授,馮某有禮了,來來來,俺來為教授牽馬,呵呵?!瘪T得志翻身下馬,走到那人面前,竟搶過馬韁,親自為其牽馬。那人也連忙下馬,拱手笑道:“馮大人客氣了?!?
“教授幾時動的身,這次來得如此的早?”
“在下是丑時便動身,這天氣好,馬兒也走得歡,確是減省了些時辰。”
“馮某家里備了早飯,還請教授不嫌飲食粗陋,先到寒舍歇腳休息?!?
“呵呵,那就督擾大人府上了?!?
二人有說有笑,并肩而行,路上行人軍士紛紛向二人行禮,那教授也不謙讓,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倒是那馮得志一臉喜氣,左顧右盼,似是沾了那人的光一般。
正德心道,這人便是那陳信衡了,果然是個人物,氣度不比那班翰林學士輸減半分,卻不知是何原因,隱居在這邊疆寒苦之地。心中好奇,便隨著二人身后,跟著到了馮得志的宅院。
到了門前,馮得志回首見著四人,面色不由一變,忙又換了一面笑容,走過來打揖道:“四位,那個,舅父,那個。。?!?
劉瑾心中好笑,什么四個舅父,便道:“得志,咱們不過是來看看熱鬧,你去招待客人吧?!?
馮得志笑道:“不知舅父可用了早飯?那個。。“
劉瑾心道,咱們的早飯不就是你婆娘送來的么,明知故問,但見正德一臉好奇,便道:“只用了些,還沒飽?!?
馮得志只得道:“既然如此,不如到外甥家里再用些吧?!?
劉瑾點頭道:“也好,也好?!?
正德見此,微微點頭。那馮得志忙向陳信衡引見幾人,陳信衡聽是馮得志的親戚,也不多禮,只是作了個揖,略為打量了正德一眼,卻不多言。
于是留了錢谷二人在門外看守,正德等四人,自有那馮家的婆娘上茶,又奉上飯食,正德原以為無非也是白粥饅頭,卻奉上時卻發現多了些肉干糕點之類。
馮得志看見正德面色,忙道:“外甥家平日里早飯也是尋常,只是托教授的福,也這初一十五才有這些食用?!?
劉瑾笑道:“難怪難怪,今天大伙兒才有這口福?!?
陳信衡拱手道:“馮大人客氣了,在下不敢當?!?
馮得志回禮道:“教授不辭辛勞,遠道而來,本官是代這夏河堡上下幾百口人接待教授而已。教授莫要客氣,不然折殺本官了?!?
二人客氣一番,用過了早點,那婆娘出來收拾了碗筷,又再奉上了茶水。
馮得志對劉瑾道:“舅父,這會兒,教授要和咱們教授些兵法,你老人家如若有興趣,不妨一聽?!?
劉瑾看看正德,便道:“我小時便喜歡聽那瓦崗英雄的故事,有興趣得很?!?
馮得志苦笑著微微搖頭,也不理二人,但著人喚外面的總旗小旗進來,隨意安排些馬扎坐下,但要聽那教授開講。
陳信衡講的是孫子兵法中的軍爭,其解釋卻也無甚新奇之處,正德不禁無趣,但見座中各人聽得凝神,才省得本朝軍人讀書不多,自然也不會讀得這兵書。
那陳教授把軍爭一篇略略解釋了一番,然后又說了幾個史上關于軍爭的例子,便就此打住,眾人卻是贊嘆不止,連夸教授高才。
正德見此,不由好笑,心念一動,便拱手道:“教授高才,小子心中有些疑問,還請見教?!?
陳信衡微微一笑,喝了口茶,點頭道但問無妨。
“小子聞得蒙古不論男女老幼,人人皆兵,而且馬快箭利,作戰兇猛,且是打得贏便打,打不贏便逃,來去如風。如此,如何去除邊患?”
“要去除,無非一軟一硬而已,又有何難?”陳信衡捋須笑道。
“哦,愿聞其詳。”正德心道,這人好大的口氣,這問題困擾我朝百年,滿朝文武費了無數心思,終還沒解,且聽你如何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