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氓對埃斯特羅娜已經(jīng)沒什么戒心,卻也沒什么好感,跟她來到這狹小房間,更是心頭不快,除了一名‘侍’‘女’站在窗前,沒見什么客人。他默默看低頭不吭聲的埃斯特羅娜一眼,轉(zhuǎn)身向外走,可腳還沒跨出‘門’檻,背后那名‘侍’‘女’說道:“亨利表哥就是這么待客的?或者認(rèn)為‘波’西米亞已經(jīng)臣服在你腳,任何貴族都要像街邊乞丐似的向您乞憐?”
薩克森條頓語,語調(diào)平和,音質(zhì)清脆動聽,但言辭間流‘露’出難以言傳的憤瞞和譏誚。劉氓略感納悶,也有些模糊念頭,但沒有任何表‘露’,而是回身靜靜看著她。
約二十歲,棕發(fā),淺琥珀‘色’眼眸,眉目間略有斯拉夫人圓融,臉型上則帶有耳曼人拐子臉特‘色’,略方,但總體來說算得上秀麗。特別是那雙眼睛,沉靜中透著點落寞,屬劉氓欣賞類型。
“如果在這‘女’仆的小房間我屬于主人,亨利表哥,請坐。”‘女’人說完,自己先路落大方在簡樸的圓桌旁坐下。但房間小,椅子只有兩把,她只能坐在‘床’沿。
劉氓約略猜出她是誰,心中卻沒什么‘波’動,隨意照顧埃斯特羅娜坐好,自己也落座。
桌上有一個錫壺和兩個杯子,‘女’人很自然的給倒?jié)M兩杯,遞給劉氓一杯,介紹道:“麥酒,很有比爾森麥酒味道。我知道表哥也喜歡麥酒,希望不要介意簡陋。”
“我的習(xí)慣你可能也知道,跟敵人不談條件。鑒于你的勇氣,有什么話你可以說,但要簡短,別‘浪’費我的耐‘性’。”劉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平靜說道。
“也是啊,只剩布拉格,對表哥來說可能是指日可下,沒必要談什么條件。”自慚的笑笑,‘女’人又說:“好吧,簡單點,布拉格會臣服于你這皇帝,王國的政務(wù)、財務(wù)、貴族敕封和繼承,甚至王位繼承,一切都是你說了算,只希望你給少數(shù)人留些信仰方面的選擇權(quán)。”
劉氓冷笑一聲,看看埃斯特羅娜,回應(yīng):“這一點我跟她說過,我不是謀求‘波’西米亞,只要信仰由教會統(tǒng)一指引,不謀求脫離帝國,‘波’西米亞人的事‘波’西米亞人自己管。”
‘女’人同樣笑了笑,不過是譏諷。“心靈的自由才是根本,連這一點你都要控制,談什么‘波’西米亞管‘波’西米亞人?也許表哥覺得勝利在望,沒什么可談,但我要告訴你,‘波’西米亞有自己的靈魂,為了這靈魂那點自由,他的兒‘女’不惜一切代價。也許你最終能控制‘波’西米亞,但你能將真正的‘波’西米亞人殺完么?你真的是天下無敵么?他們也許會暫時飄零四方,卻不會丟棄心中的‘波’西米亞,等他們回來,也是你帝國的末日。”
搞什么?自由宣言?我就代表暴*,總有一天會被你們這獨立自由之火燒成灰燼?劉氓笑出來,略有點苦。這不是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相形之下,他反而是孤獨而絕望。
“那我們就不用廢話了,等你們回來,好好看看‘波’西米亞變成什么樣子。首先,‘波’西米亞居民至少能回到胡斯黨人起事前數(shù)字,不會繼續(xù)減少。其次,‘波’西米亞人不會喪失自己的特‘色’,自己的驕傲,這一點我自信比你們有經(jīng)驗。”
他這是實話,胡斯戰(zhàn)爭爆發(fā)后,‘波’西米亞人口至少泯滅一半,而普及‘波’西米亞本地拉丁斯拉夫語等保持族群特‘色’方面布拉格那幫人還處于懵懂狀態(tài)。
‘女’人眼神閃爍片刻,似乎沒想好反駁措辭,略顯惱火說:“不要太過自信,我今天來這里,只希望‘波’西米亞不再痛苦下去,并不意味著懼怕。你的敵人太多,繼續(xù)讓‘波’西米亞處于戰(zhàn)爭漩渦對你也沒什么好處。”
“我的敵人是很多,但敵人也有敵人。而且,主動權(quán)現(xiàn)在掌握在我手中。這樣說吧,我會繼續(xù)進攻,直至將你們敢于反抗的人,特別是塔博爾派徹底消滅,也給別有用心的人一個教訓(xùn)。至于是否占領(lǐng)布拉格,如何處理與薩克森的關(guān)系,那是我跟阿爾布雷西特之間的事。你們是否逃亡,我更不放在心上,如果沒有獲取自由的決心,借助任何外力都沒用。還有,立刻走,再見面,你很可能要享受‘波’西米亞習(xí)慣”
這是強勢一方的自信,或者說找到一個安慰自己的理由。劉氓不再理會‘女’人,起身離去。
劉氓占據(jù)的建筑原本是城主‘私’邸,后來德意志貴族出身的城主一家老少被正義審判,這就成為市政廳,供選出的市民城主居住,順道辦公,并進一步擴大規(guī)模。
此時,雖然夜已深沉,整棟建筑仍充滿細(xì)碎喧擾。剛剛投降,城內(nèi)自是‘亂’七八糟。俘虜處置,物資統(tǒng)計,人員甄別,布防,攻擊準(zhǔn)備,各項工作繁雜無止盡,劉氓不管,總得有人管。
不過這也是他驕傲的地方。后勤,人員管理,通信聯(lián)絡(luò),情報收集預(yù)判,雖然比較模糊,幕僚團已經(jīng)初步具備參謀部職能,甚至有所超越,至少相比此時其他領(lǐng)主隨機‘性’的戰(zhàn)爭謀劃和進行要強太多。
劉氓沒什么睡意,來到幕僚團辦公的大廳,一邊體味這繁忙中特有的韻律,一邊四下‘亂’竄,有一搭沒一搭了解情況。布拉格似乎被今天慘敗嚇寒了膽,包括尼德蘭志愿兵在內(nèi),所有兵力都縮回城池,周邊地域幾乎被凈空,還有將人員等撤向與薩克森相鄰地域的跡象。
對此劉氓不屑一顧。城是死的,人是活的,任何以一城一地為核心的防御都是悲劇。與之相對應(yīng),倒是北方聯(lián)盟對特里爾等地威脅讓他擔(dān)憂。那些地區(qū)剛剛收回,各項體系與瓦本接軌不久,又長期受尼德蘭等地影響,人心也不算穩(wěn)定。
最煩的就是奧地利,與巴伐利亞越鬧越兇,就差開戰(zhàn)。跟我鬧還有情可原,跟巴伐利亞,一家人,犯得著么?另外,匈牙利跟摩拉維亞領(lǐng)地上也揪扯不清,但攝政的約翰?馬龍明顯不想跟他黃胡子,或者跟大讓娜爭什么,小腓特烈就一廂情愿動手腳。
該跟小腓特烈好好談?wù)劊瑒⒚ソK于認(rèn)可大讓娜建議。不僅是‘波’西米亞南部問題,這小子跟阿維尼翁和法蘭西越靠越近,作為歐洲東部藩籬之一,大敵當(dāng)前,跟自己鬧得太厲害可不成。
愁易困,翻檢會各類信息,劉氓終于來了倦意,他也懶得跑,干脆在沙發(fā)上蜷身躺下,就著嗡嗡聲安然入眠。
這一覺他睡得非常安逸,醒來時早已天光大亮。應(yīng)該是各項工作基本就緒,大廳內(nèi)安靜很多。奧爾加涅、格布哈特等人在不遠(yuǎn)處就著地圖小聲討論,約瑟夫則坐在身旁整理謄寫文書。
他身上蓋著被子,散發(fā)著若有若無蜜‘乳’氣息。不是奧爾加涅被子,應(yīng)該是大讓娜來過,睡得可真死。不過這感覺實在太愜意,他又賴了一會才伸個懶腰爬起來。
隨意抹把臉,吃幾口奧爾加涅端來的簡單早餐,見格布哈特等人明顯是急不可耐,他咬一口面包,含魂問道:“怎么樣?”
“昨天戰(zhàn)斗中陣亡一百五十四人,含近衛(wèi)步兵七十二人,騎士團員及扈從六十人,骷髏騎兵二十二人,影響作戰(zhàn)的重傷二百零六人,輕傷暫未統(tǒng)計。殲敵五千四百六十七人,俘虜四千五百二十四人。受降七千余人,已經(jīng)部分遣散。繳獲二十厘米口徑火炮二十五‘門’,十厘米左右口徑火炮一百四十‘門’,昨晚已經(jīng)嘗試改進,效果能達到我方火炮六成。火繩槍三千余桿…”
等斯蒂芬匯報完各類數(shù)字,格布哈特又補充:“陛下,庫特納霍拉、赫拉德茨克拉洛韋等地貴族和騎士有三千多人有意加入騎士團,按照您的吩咐,暫時將他們定為考核對象,已經(jīng)集結(jié),今天下午可到達這里。還有很多經(jīng)審訊后罪責(zé)較輕的步兵想加入陛下軍隊,暫未答復(fù)。另外,有五百多羅姆人來到這里,想為陛下服務(wù),其中很多善于照料馬匹,鐵匠、銀匠也很多…”
就是么,怎么就沒想到軍隊會越打越多?劉氓來了興致,思索片刻,命令:“設(shè)立德意志嘆息騎士團‘波’西米亞分團,原則上歸屬將成立的‘波’西米亞主教區(qū)。邊戰(zhàn)斗邊訓(xùn)練,成建制后可以跟隨我外出作戰(zhàn),也有前往馬格里布等地的優(yōu)先權(quán),其他的你告訴他們。正式組建‘波’西米亞國防軍,暫歸德意志嘆息騎士團‘波’西米亞分團統(tǒng)屬,人員暫定萬人,用繳獲武器裝備,同樣邊戰(zhàn)斗邊訓(xùn)練。允許羅姆人為我服務(wù),表現(xiàn)好的,待遇等同近衛(wèi)步兵…”
等這些安排完,他又命令:“以這座城為中轉(zhuǎn)基地,立即向布拉格發(fā)動進攻。方式么…,嗯,建立半永久陣地,將所有繳獲火炮都運過來,近期主要是炮擊,徹底摧毀城防,必要時不考慮城內(nèi)附帶人員損失,要讓他們知道背叛信仰的代價現(xiàn)在就會承受。先期以近衛(wèi)步兵為主,隨后用‘波’西米亞國防軍替代。記住,我直屬的兵力都要保證…”
還沒說完,劉氓突然感到不對,扭頭一看,大讓娜在‘門’附近笑盈盈站著,而身旁赫然是埃斯特羅娜和昨晚的‘女’人。
這叫什么事,在這部屬進攻布拉格,她卻在旁邊聽。劉氓一陣惱火,隨即想:為什么沒走,是她找到大讓娜還是大讓娜發(fā)現(xiàn)她?片刻后,劉氓泄氣。此時歐洲,敵對雙方跑對方那里做客很常見(當(dāng)然,繼承權(quán)紛爭例外),他自己不適應(yīng)而已。相對來說,‘女’人昨晚偷偷跑來的行為倒是很孩子氣。
大讓娜笑得很深意,有炫耀意味,也有‘陰’謀意味,見劉氓難得‘露’出詫異表情,上前介紹:“陛下,這位是普熱梅希爾家的艾利什卡…”
劉氓更孩子氣,隨手拉過被角擦擦嘴,下達命令。“我的原則你們都清楚,不多說了,注意那些有傷裝沒事的,都給我查出來趕回家。破損裝備要及時更換,不要再讓我提醒…”
說著說著,劉氓看到后面的拉迪斯勞斯。開戰(zhàn)以后,兩人每次被安排最危險任務(wù),現(xiàn)在被扔出窗外的恥辱已經(jīng)漸漸淡化,但這會卻顯得心不在焉,視線有意無意落向那邊的艾利什卡。
“城里與這次布拉格暴動有關(guān)的家伙查出來了么?”問了約瑟夫一句,得到肯定回答,劉氓繼續(xù)說:“慣例,都給我從城墻塔樓扔下去。”
說完,他回頭看臉‘色’鐵青的艾利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