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劉氏一聲聲地哀嘆聲,張氏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歇依在榻上,半合著雙眸,蒼白的雙唇微啟,不咸不淡地說道:“怎么。讓你幫著做些女紅。你心中可是有何不滿嗎?!”
“妹妹不敢。”劉氏垂下了羽睫,抬手卷起了帕子,揉了揉眼睛。
張氏這哪里是讓她幫著做些女紅。分明是宣泄著白氏讓她搭理闕府的不滿。偌大的牡丹苑正院,張氏只讓玉蘭留下了一盞微燭,幾許,劉氏因?yàn)榍撇磺宄<怃J的繡花針。刺破了她的指尖,一股股鉆心的疼,讓劉氏的臉色愈發(fā)的難看。
“三妹妹。你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進(jìn)來,闕府上下事兒多,用銀子跟流水似的,這蠟燭自然也是比不上從前,你就且仔細(xì)著些吧。”張氏端著玉蘭剛剛遞上來的安神藥,放在鼻端嗅了嗅,眉黛一凝,瞥了玉蘭一眼,道:“這湯藥怎著就這么難聞。”
“大夫人,良藥苦口……”
“這還用你說!”張氏沉著一張臉,不耐煩的白了玉蘭一眼。
玉蘭不敢多言半個(gè)字,低著頭,站在張氏的身旁,待張氏將湯藥喝盡之時(shí),皺著眉將手中的藥碗遞給了玉蘭,打眼瞧著劉氏一臉委屈的模樣,心中多少痛快了些。
劉氏雖然不像是王氏那般得寵,但張氏就是看她不順眼,再加上,今兒在張?jiān)卢幍脑岫Y上發(fā)生的事兒,和黃昏時(shí)分,白氏下的指令,指不定著其中,劉氏使了什么絆子。
瞧著外頭的天色愈發(fā)的昏暗,張氏不禁沒有讓玉蘭掌燈,反而再次熄滅了兩盞,頓時(shí),房中的光線愈發(fā)的昏暗,“三妹妹,時(shí)辰不早了……”
聽到了張氏這話,劉氏停下了手中的活計(jì),抬起了睫眸,看向了張氏。
張氏莞爾,淡淡道:“我身子不適,就先休息了,你就自己在這將忙著,哦對(duì)了,這帕子和肚兜,我明兒一早要,你可要加點(diǎn)緊了。”
說罷,張氏撩起了素手,撫在了玉蘭的手上,緩緩地站了起來,剛欲轉(zhuǎn)身時(shí),忽地,瞧見了丫鬟小夕跑了進(jìn)來,“大夫人,二小姐來了。”
“她來做什么?!”張氏秀眉一皺,一臉不耐煩地說道:“回了她,本夫人這會(huì)子身子不適,請(qǐng)安就免了吧!”
“可是……二小姐說,她是奉了老夫人之命來給大夫人送東西來了。”小夕微微地抬起了頭,透著看了張氏一眼。
張氏夫人,扯了扯裙幅,俯身坐了下來,蹙了蹙眉,冷然道:“讓她進(jìn)來。”
“是。”小夕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到了門外,朝著慕伶歌欠了欠身,恭敬地說道:“二小姐,大夫人有請(qǐng)。”
慕伶歌頷了頷首,舉步跨過了門檻,走進(jìn)了張氏的房中,屋內(nèi)的燈火昏暗,站在門口,竟都看不清楚房中景象,唯有正中央的桌案前,燃著一盞,汩汩冒著清煙的油燈,坐在一旁的劉氏,雙眼嗆得泛淚,時(shí)不時(shí),手上一哆嗦,便是一針扎在了指尖。
慕伶歌瞧著劉氏的模樣,想來,今兒在張氏這里,也沒少受委屈,想想,她也是個(gè)可憐之人,這么多年都隱忍了,可偏偏在這個(gè)時(shí)候,想要接著自己打壓張氏,可最終,卻落得了這樣的一個(gè)結(jié)果。
慕伶歌邁著蓮步,走到了張氏的身前,欠身一福,恭敬地說道:“女兒見過大娘、見過三姨娘。”
“起來說話吧。”張氏瞥了玉蘭一眼,道:“給二小姐賜坐。”
玉蘭搬了一把紅木椅子,放在了慕伶歌的身后,慕伶歌莞爾淺笑,道:“有勞玉蘭姑姑了。”
“二小姐客氣了。”玉蘭面無表情,徑直回到了張氏的身旁。
這時(shí),張氏收斂了目光,看向了慕伶歌身側(cè)懷中抱著一匹錦緞的幽蘭,然后,唇畔劃過了一絲冷笑,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慕伶歌,問道:“老夫人讓你來我這兒,可是有何吩咐嗎?”
“祖母知道了今兒梅苑發(fā)生的事情,得知了大娘身體欠安,所以,讓女兒來給大娘瞧瞧,二來呢,二殿下給祖母送了幾匹今年織錦局新奉的段子,讓女兒給大娘送來一匹,大娘瞧瞧還可心不?”
說著,慕伶歌側(cè)目看了一眼身側(cè)的玉蘭,朝著劉氏身旁的桌案看了一眼,道:“就擱那兒吧。”
張氏是個(gè)人精,一眼就瞧出了慕伶歌的意思,偌大的房中,就只有劉氏身邊一處昏暗的燭火,即便是放在了燭火之下,想必,她也看不清楚云錦的花色,可慕伶歌偏偏而為之,一想,張氏便知曉,慕伶歌是有心幫著劉氏解圍。
張氏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瞇縫著一雙鳳眸,冷冷地掃了慕伶歌一眼,她怎么會(huì)心甘情愿的遂了慕伶歌的心思,“玉蘭,你拿過來,給我瞧瞧。”
“是。”
玉蘭應(yīng)了一聲,邁著小碎步,朝著劉氏坐著的桌案走了過去,堪堪將那匹湖藍(lán)色牡丹的云錦拿了起來,身后就傳來了慕伶歌的聲音,“大娘,為何房中不燃燈……”
“最近月瑤剛歿,又要給你修葺院子,闕府還不是海樣的流水花出去,能省就省著點(diǎn)。”張氏抬手輕撫了云髻之上的發(fā)簪,淡淡地說道。
張氏是什么心思,慕伶歌又怎么會(huì)不知道,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盈盈地站了起來,舉步微搖,走到了劉氏的身旁,垂下了睫眸,看向了劉氏手中活計(jì),“三姨娘的手藝,還真是沒話說,這么昏暗的燭光下,瞧著一對(duì)鴛鴦,繡的活靈活現(xiàn)的,若是三姨娘得空,也教教伶歌。”
“伶歌說笑了。”劉氏凝了凝眉,淡然道。
玉蘭擎著云錦,走到了張氏的身前,張氏匆匆地掃了一眼,道:“幾年的花色,倒是挺合我心意的。”
“大娘喜歡就好。”慕伶歌看向了張氏,唇畔微彎,淺淺地笑了笑,道:“女兒挑選了半晌,還怕大娘不喜歡這個(gè)花色……”
“怎么會(huì),你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時(shí)辰不早了,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張氏瞧著慕伶歌看著劉氏的眼色,眸色一沉,開口說道。
“是。”慕伶歌欠身一福,剛欲轉(zhuǎn)身,忽地,像是想起來了什么似的,抬起了頭,看向了張氏,道:“對(duì)了,女兒差點(diǎn)忘記了,方才女兒從祖母那兒出來的時(shí)候,祖母提起了三姨娘,說三姨娘平日里衣著太過樸素了些,正巧得了幾匹云錦,想要讓三姨娘也挑一匹。”
看著張氏的臉色,慕伶歌心頭一陣?yán)湫Γ瑥埵想m然極力的保持在慕伶歌的面前,面色平和,可是,蒼白如紙的臉色,卻能夠說明了張氏的心中,對(duì)自己充滿了多濃的怨恨,尤其是,當(dāng)張氏聽到了慕伶歌的話之后,不禁手緊緊地扣住了紅木榻的邊沿,發(fā)出了吱吱的聲響。
白氏何嘗關(guān)心過劉氏穿成什么樣,劉氏的家族已經(jīng)沒落了,對(duì)于,慕晉元來說,沒有多了多大的幫助,更何況,劉氏進(jìn)門已經(jīng)有幾年的時(shí)間了,連蛋都沒有下一個(gè),竟然憑借著,張?jiān)卢幍膯适拢軌蛉氲昧税资系难邸?
張氏抿了抿唇,宛如毒蛇一般充滿了怨毒的目光,狠狠地刮在了劉氏的身上,“既然,老夫人都已經(jīng)說了,三妹妹,你就過去瞧瞧吧。”
劉氏聞言,如蒙大赦一般,站了起來,朝著張氏欠了欠身,畢恭畢敬地對(duì)張氏說道:“那妹妹就現(xiàn)行告退了。”
張氏揮了揮手,道:“老夫人高看三妹妹,三妹妹可不要讓老夫人失望啊!”
劉氏聽著張氏充滿了威脅的話語,不禁臉色一變,貝齒緊咬唇瓣,直到口中彌散了一股血腥的甘甜,劉氏方才起身,隨著慕伶歌走出了張氏的房中。
“呼!”
剛剛出了牡丹苑,劉氏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濁氣,若不是因?yàn)槟搅娓枨皝恚率菑埵线€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刁難自己,半夜深更的,不燃著蠟燭做女紅,不出幾日,這一雙眼眸,定然會(huì)熬壞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得寵,若是,眼眸在不好,可就更沒有出頭之日了。
走了不遠(yuǎn),劉氏止步,屈膝見了大禮,道:“多謝二小姐相救。”
“呵!”慕伶歌冷笑了一聲,瀲滟微波,催下了睫眸,淡淡地看了劉氏一眼,冷然道:“伶歌不求其他,只希望,三姨娘能夠站對(duì)陣營,可別到時(shí)候得不償失。”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xùn),我自然知道以后應(yīng)該怎么做。”劉氏站了起來,對(duì)慕伶歌說道:“時(shí)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二小姐休息了。”
“話,我都已經(jīng)說出去了,若是三姨娘不跟我去柏松苑,恐怕,會(huì)遭了大娘的猜忌,祖母也賞了我?guī)灼ピ棋\,我又素來不喜這些。”慕伶歌說著,舉步走到了劉氏的身前,淡淡地說道:“瞧著這些年三姨娘身上的衣裳的料子已經(jīng)是幾年前的款式了,倒不如跟我去挑上幾匹云錦,裁制幾件新衣。”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劉氏唇角微微上揚(yáng),勾起了一抹笑意。
這么多年來,自己在相府的日子過的如何,也只有她自己最為了解,每年新下了布料之時(shí),到她這里的時(shí)候,都是一些不入眼的料子,自己身上的這件宋錦的華服,都已經(jīng)穿了許久了,如今,若不是因?yàn)槟搅娓瑁膊粫?huì)能夠自己親自挑選料子。
不一會(huì)兒,劉氏隨著慕伶歌來到了柏松苑的西廂當(dāng)中,看著慕伶歌房中的桌案上,放著三四匹新款新樣的云錦,劉氏不禁心中泛起了絲絲的漣漪。
不禁,劉氏想到了慕伶歌的話,站對(duì)了陣營,還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