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慕童謠驚呼了一聲,胡亂的揮舞著雙臂。大驚失色地來回跳腳的樣子,十分的好笑,張氏、劉氏和一眾下人,幫著慕童謠撲火。全然忘卻了在眾人的身后一臉笑意的慕伶歌。
素手一抬。數枚牛毛針,將慕童謠堪堪扯下來的薄紗直接打落在棺槨之中,棺槨中。黃緞子。白蒙紗,以及張月瑤一身極為華麗的蜀錦壽服,無一不是沾火就著的材料。
“呼啦!”
一道火光沖天而起,頃刻間。張月瑤的尸身燃燒了起來。楠木棺槨中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張氏堪堪將張月瑤身上的火焰熄滅,一回頭,瞧著張月瑤的棺槨當中滿是熊熊烈焰。臉色霎時一僵。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方才回過了神來,“快!快把表小姐的棺槨里的火給我熄了!”
里里外外的一眾下人,忙活了半晌,方才將張月瑤的棺槨中的火焰熄滅,這時,焦黑的棺槨已經似是一堆黑炭,其中張月瑤的尸身,更是不用說,早已經不成形了,原本是一襲鵝黃色的蜀錦壽服,此時依然燒成灰,青絲燃盡,連面上的五官都已經看出來了。
張氏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腳下一陣虛浮,身子一栽,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玉蘭見自己家的主子要昏倒,立馬沖上了前去。
慕伶歌面露冷色,鼻端輕哼了一聲,牛毛針再次離手,直接打在了玉蘭的后膝上。
原本,玉蘭探出了雙手,是準備接住張氏的,可突然之間,腳下一軟,“噗咚!”的一聲,跪了下去,這手上的力道,也不禁失了分寸,由接變成了推。
“哎呦!”
平日里養尊處優的張氏,雖然看似不胖,但是也沒個輕盈的體態,隨著玉蘭這么一推,身子朝著一傾,下腹直接撞在了燒的焦黑的楠木棺槨之上,頓時,后腳高抬,栽進了棺槨當中。
帶著金絲護甲的玉手,一下子按在了張月瑤已經外焦里嫩的尸身上。
“噗嗤!”的一聲,張氏的護甲,直接刺入了張月瑤的尸身當中,一股子血,濺了張氏一臉。
“??!”
張氏頓時一驚,顫顫巍巍地垂下了羽睫,驚愕的瞪大了雙眸,顫抖地抬起了手,看著混雜著黑與紅的手,張氏不禁縮了一記哆嗦,臉上瞬間散去了血色,驚聲尖叫了聲。
“大夫人!”
玉蘭踉蹌站了起來,驚呼了一聲,朝著張氏跑了過去,伸出了手,拉住了張氏,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方將張氏從棺槨當中拉了出來。
張氏只覺著渾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力氣似的,腳下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身子抖如篩糠,朱唇微張,可久久地,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呵!”一旁的慕伶歌,瞧著平日里趾高氣揚的張氏和慕童謠,依然成了這個樣子,不禁冷笑了一聲,舉步微搖,徑直走到了張氏的身前,卷起了帕子,擦拭著張氏的臉,輕聲地對張氏問道:“大娘,您可還好?!”
張氏一雙瞳仁,在眼眶當中來會的瞟著,全然沒有將慕伶歌的話聽進去半個字。
慕伶歌瞧著張氏的模樣,怕是已經嚇的沒了半條命,再側目瞥了一眼慕童謠,亦是如此,身子蜷縮在劉氏的懷中,外頭穿著的素服已然燒的不成樣子,欺霜賽雪的香肩外漏,都能看見襯在瀆衣里頭的肚兜,門外站著的小斯,一個個的將目光落在了慕童謠的身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
慕伶歌盈盈地站了起來,冷眸瞥了一眼傻愣愣站在慕童謠身后的淺月,吩咐道:“還愣在那兒干什么,還不趕緊將衣裳脫下來,給大小姐披上!”
淺月回過了神來,立馬脫下了自己的衣裳,緊緊地裹住了慕童謠。
“三姨娘,您看看這……”張氏已然不能主持出殯,在場的,就只有劉氏的位份最高,慕伶歌欠身,對劉氏說道:“應該如何是好?!”
“我送大夫人回去,四妹妹就送童謠,這里……”說話間,劉氏環視了一周,最后,將目光落在了慕伶歌那絲毫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道:“就交給你了?!?
慕伶歌欠身,應了一聲,道:“是。”
須臾,待得三位夫人和慕童謠離去之后,慕伶歌凝眉環視場中的下人們,沉聲吩咐道:“表小姐雖然是寄養在相府,可不管怎么也說,也算是半個主子,今兒的事,我不希望有人泄露半個字,如若不然,就別掛我不客氣!”
“是?!?
一眾下人異口同聲地應答了一聲。
慕伶歌側目看了一眼幽蘭,吩咐道:“鬧了這么一會子時間,出殯的時辰怕是要耽擱了,你去外府吩咐唐管事,立馬去買一口棺材和壽服。”
“是?!庇奶m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慢著?!蹦搅娓韬龅匾粨]手,繼續吩咐道:“出殯的時辰要緊,一切從簡吧。”
“是。”
不一會兒的功夫,唐管事隨著幽蘭來了內院,身后跟著四個小斯,抬著一口連大戶人家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棺槨,進了內院。
慕伶歌舉步微搖走到了唐管事的身前,淡淡地說道:“趕緊著,將表小姐裝殮下葬吧。”
“這……二小姐……”唐管事瞧著屋內的“景象”,不禁嚇的有些腿軟,只瞧著木炭當中裝著一具不知道是誰人的尸體,外翻的皮肉中,還汩汩的外涌著鮮血,唐管事險些沒有吐出來。
“廢什么話,出殯的時辰要緊,若是耽擱了,你認為,你能夠吃罪的起碼?!”慕伶歌的聲音倏然一寒,仿佛周圍的溫度,都隨著慕伶歌冰冷的聲音而下降了幾分。
“是!”唐管事口中鋼牙緊咬,身為張家之人,自己家的嫡小姐,不但慘死,而且死后,竟然成了這般的樣子,若是傳了出去,張家的顏面應該置于何地。
慕伶歌看出了唐管事心中所想,唇畔噙著一抹冷笑,聲音更加的陰冷了下來,對唐管事說道:“表小姐現在已然歿了,還尋思這些有的沒的,還有什么用,現在,張府究竟是那位夫人管事,我想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若是,她能夠容得下表小姐,她也就不至于寄養在相府了,你回去只管報備,表小姐葬禮一切順利,一定不會有人多問什么!”
唐管事聽著慕伶歌的話在理兒,可心頭,未免還是有些不舒坦,站在原地止步不前,低頭沉思。
“現在,張府的嫡小姐可是心瑤小姐,而她……”說著,慕伶歌繞到了唐管事的身前,垂下了羽睫,冷冷地看了唐管事一眼,道:“左不過是一個已故的小姐,哪來那么多顧及,再者說,這里的一切,可都是大娘和姐姐不小心的結果,難道,你想要讓張老爺和大娘生了嫌隙嗎?”
“小的不敢?!碧乒苁侣勓?,立即見了禮。
“那還不趕緊去辦!”慕伶歌倏然加大了音調,沉聲吩咐道。
“是?!?
包括唐管事在內,一眾下人,看著慕伶歌雷厲風行的模樣,皆是一驚,不敢多言只字片語,立馬按照慕伶歌的吩咐,草草地將張月瑤送了葬。
諸事皆已經安頓好,慕伶歌方才拖著勞累了一天的身子,回到了柏松苑,剛欲回自己的西廂,便瞧著周婆子快步朝著自己走了過去。
周婆子走到了慕伶歌的身前,欠身一福,恭敬地道:“見過二小姐?!?
“周媽媽不必多利?!闭f著,慕伶歌將周婆子攙扶了起來,問道:“可是祖母有什么事情吩咐嗎?!”
“老夫人聽聞二小姐今天主持了表小姐的葬禮,想向二小姐詢問一下,今兒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敝芷抛拥馈?
聞言,慕伶歌頷了頷首,道:“那請周媽媽稍等片刻,伶歌剛剛從梅苑回來,怕是在這身衣裳不吉,沖撞了祖母,待我換一件衣裳就來。”
“是?!?
片刻過后,慕伶歌換了一件干凈的素衣,跨過了門檻,走出了自己的房中,更在了周婆子的身后,朝著柏松苑的正堂走了過去。
剛剛進了房中,慕伶歌瞧見了慕晉元也在,一一見了禮之后,白氏允了慕伶歌起身,賜了坐,隨即,白氏緩緩地開口說道:“伶歌啊,聽下人傳話,說是梅苑那邊生了事,牡丹苑的下人又來傳話,說你大娘病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伶歌聞言,站了起來,欠了欠身,回答道:“祖母,事情是這樣的……”
隨后,慕伶歌將今兒梅苑所發生的事情,一一的向白氏和慕晉元講述了一遍,當然,著其中,將自己暗中出手,致使發生了一切的源頭,給隱瞞了下來。
白氏聞言,哀嘆了一聲,道:“沒想到,月瑤丫頭最后落得連個全尸都沒有。”
說著,白氏闕了闕眼眸,抬起了滿是皺紋的老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這……應該和張家如何交代啊?。俊蹦綍x元的臉色陰沉的像是能夠滴出水來一般。
慕伶歌抬起了睫眸,看向了慕晉元,道:“父親,這您大可放心,伶歌已經吩咐了下人,今兒的事,絕對不會外傳,而且,也告訴了唐管事,回到張府應該怎么說?!?
“哎!”慕晉元輕嘆了一聲,站了起來,踱步走到了慕伶歌的身前,伸出了手來,輕輕地在慕伶歌的肩上拍了拍,道:“還好今兒有你在,你大娘和姐姐也真是的,竟然這般荒唐?!?
“瞧著歌丫頭處事有些手段,云嫻這一病也說不上什么時候能好,不如,就讓歌丫頭跟著搭理著內府吧?!卑资峡戳艘谎勰綍x元,開口說道。
慕伶歌聞言,立即欠了欠身,道:“祖母,這恐怕不大好,今兒事出突然,孫女兒也有些害怕,到時三姨娘冷靜,伶歌也是按照三姨娘的吩咐執事,倒不如,讓三姨娘來搭理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