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和合散,是個什么鬼?難不成,還是一種**不成?”
哪知張從龍這廝,竟然真就鄭重的點了點頭,“圣人所言不差,正是如此。只是這陰陽和合散并非尋常之**。若是尋常**,倒也簡單多了?!?
“靠,陰陽和合散,不但是一種**,而且比**還要厲害很多?”我下意識反問道。問完,我自己都笑了,“愛卿接下來莫非要告訴吾,這種藥物還沒有解藥,服了這種藥之人必須要相好,否則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娘的,我怎么感覺自己活在武俠小說里一般。而且,還是黃易老先生的武俠小說。
“圣人多慮了,那倒不至于。解藥雖然沒有,包括需要和人相好也不假,卻不至于有性命之憂,只要忍耐十二個時辰,等藥效發散后自然就好了。只是,這陰陽和合散,本是一種江湖人使用的下三濫藥物,卻不知李佑忠那廝,從何處得來?”
說完,張從龍這廝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解釋道,“不過還好,李佑忠等人為小娘子服食了這種藥物,也想等藥效發作,倒還沒來得及沾染小娘子的身子。末將把小娘子救出來時,她因吸入了不少迷香便失去了知覺。只是,末將知曉這藥物的厲害,為以防萬一,先前便請楊將軍協助,將其手腳捆綁了起來。不曾想,此番竟然已醒轉了過來?!?
“糟了!”張從龍說完,忽然就大叫一聲。然后,便緊緊的看著我。
我自然知道張從龍忽然喊出這聲糟了,是個什么意思?朝他點頭笑道,“吾也想到了,就是那群侍女此刻多半都已經醒了。但如今城門緊閉,她們此刻就算想報官,想必也進不了城。如今,距離天明還早,不必著急,不妨從長計議便是?!?
于是,我便細心替董婉娘蓋好被褥,示意眾人回到先前的廂房議事。待眾人重新落座后,我如此說道,“既然事情可能已經敗露,吾等也必須想想其他的補救法子才成?”
沉默片刻后,我就對張從龍言道,“至少,張愛卿離開長安城,是必要的應對。而且,這個行動要快速。待明日城門打開后,就要第一時間離開。嗯,不妨先去洛陽避上一段時日,視局勢發展再定?!?
“喏,”張從龍應完,卻質疑道,“末將自然知曉,是圣人擔憂事情敗露,讓衙門追查到某等身上??纱伺e,是否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
“誠然,”我點了點頭,“吾方才說完,也覺得有些不妥當??扇缃?,吾和閹奴的博弈,已到了關鍵時刻,卻不敢有一絲的馬虎。萬一有所閃失,就會功虧一簣,更會萬劫不復了?!?
這一日下來,從郭子儀府中的交談,再到派遣董倌去刺殺,楊叔寶等人多少都已知曉我要對付李輔國。可聽我如此敞開心扉,還說出這番話來,精神依舊為之一振。這倒不是別的,除了他們和閹奴的仇恨,更因為我若親政,他們這些從龍之人,特別是參與如此深度密謀之人,豈能少了好處。
但以后的好處,畢竟是以后的?,F如今,如何替我解決這個難題,才是關鍵。換而言之,張從龍若回到北衙禁軍,不被發現有所牽連還好。一經發現,定然就會有紕漏,不止本人要遭殃,乃至于楊叔寶等人,也逃不掉。甚至,我們在此討論的問題,都可能被閹奴知曉。
這個道理也簡單。張從龍再是鐵錚錚的漢子,只要落到閹奴手里,萬般手段使出來,就未嘗沒有屈服的可能。不能理解對吧?當年抗戰時期,天朝派去的那些特工,再有信仰支撐,江姐一類的人物也不過是少數。更多的,還是叛節之輩。試問一聲,張從龍有這樣的信仰嗎?一定有這樣的骨氣嗎?答案顯而易見。
所以,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我現在把張從龍殺了滅口。這其實也是張從龍方才緊張的原因。只是,如此一來,不說我舍得不舍得,楊叔寶等人能不能應允的因素。就問一個東西,我私下出宮帶出的侍從,為何無緣無故被我殺了。本來,李輔國還沒有懷疑到我身上,現在反而有些畫蛇添足,更多了些懷疑。
那么,要完美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就剩下最后一種選擇。讓張從龍逃走,逃的遠遠的,別讓閹奴抓著就成??墒牵@個安排同樣存在疑點。那就是我帶的侍從,為何又會無緣無故逃跑呢?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我便聽董倌開口說道,“圣人莫怪。其實,草民倒有個主意,不知是否使得?”
“但說無妨。”
“草民覺得,張將軍自然是要走的。畢竟,留在長安城,容易夜長夢多。但圣人也不妨再使些手段,即便奸人生疑,也萬不會聯系到圣人身上?!?
“哦,”我頓時就來了興趣,“壯士不妨細細說來聽聽,吾要使何等手段?”
“這也簡單。圣人明日便差人革了張將軍的功名,并著北衙禁軍捉拿問罪。至于罪名嘛,隨便找上一兩個不是簡單的很。比如,罔顧職守,擅行其事即可。”
“對啊,理應如此?!蔽胰滩蛔【蛷暮紊咸似饋恚醚g一陣生疼,這自然都是拜董婉娘所賜,更忍不住狠狠在董倌的肩上拍了一巴掌,贊道,“卿家,大才??!”
繼而,我便說道,“這個罔顧職守,擅行其事的罪名,有些不妥。就忤逆圣意吧!吾聽說藍田產了塊美玉,其中更有鳥兒活靈活現,吾讓這廝去取回。不曾想,這廝不但未曾取回,還生怕吾怪罪。于是,便偷偷溜了?!?
說完這個,我都自己忍不住點贊。即便李佑忠案發,懷疑到了張從龍的身上,我也有了摘清自己的方法。沒錯,那張從龍是我的侍從不假,我讓他離開我,去辦點事也不假,可我真不知道他去殺人???更不知道,他還殺了李佑忠一行人。我一直以為,他是因為沒有辦好我的差事給跑了。原來,竟然有這個根由。唉,可惜了,也更可氣。
當然,這一番說詞想好,我也要顧及當事人的感受,對吧?于是,我就安慰張從龍道,“閹奴伏法之時,便是愛卿歸京之日,愛卿也不用過于擔心,好生藏匿不被發現就成。還有,汝之妻兒,交由楊卿家一并照顧便是。正好,吾先前也聽聞楊卿家許久未和家人相見,其母多有責備。吾便準其七日假期,好好在家中陪陪阿娘。這事,吾會一并交代北衙禁軍知曉,愛卿盡管放心?!薄薄?
安排完這些,我自然就準備回轉。哪知,董倌卻急道,“圣人,吾妹可如何安置?”
“嗯,”我止不住撓了撓腦袋,“在郭愛卿府中修養暫避,可好?”
說完,我自己都覺得不妥。董倌雖然有傷,但行動還是方便的,加之身手不錯,江湖閱歷也不少。即便李佑忠之死傳來,鬧得滿城風雨要實行全城搜捕,既不是主事人,也有楊叔寶照應,想必是不可能抓住他的。
當然,即便董倌被抓住了,也算我的簡單測試他沒有通過。說白了,連藏身的辦法都沒有,我又如何指望他進入戒備森嚴的閹奴府中替我行刺。再者說,刺殺閹奴,我又不是只有他這一步棋子可走。
關鍵的還有,董倌即便被抓,就算他如實交代,他說的話也未必有人會信。什么我授意,一個平頭老百姓連皇帝的面都見不著,何來授意之說。其實,這也是我今夜一定要偷偷與其相見的原因之一。同時,也是張從龍為何必須要走,董倌可以留下的根源。
不過,為了加大保險,采取一些必要的防患措施,也無可厚非。至于什么防患措施?很簡單。說的直白些,就是人質。說的委婉點,就是我要親自護佑董婉娘的安全。
想清楚這個環節,我便如此安排道,“想來,令妹留在楊愛卿府中休養,愛卿亦是不大放心。既然如此,吾倒有一處可以避禍,不知董卿家可否愿意?”
“圣人但說無妨?!?
“這個地方,自然就是宮中了。俗話說的好,最危險的地方,其實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兆府諸司即便要搜捕,也斷然沒有膽子搜捕到宮中去的道理。再者說,任誰打破腦袋,也想不到令妹會藏于宮中,對吧?”
這個辦法,雖然有些暗藏禍心,但卻是好主意。董倌自然也提不出異議,只是問道,“圣人所言甚是??晌崦靡唤椴菝?,更要讓人無法懷疑其身份,又該如何隨圣人入宮避禍呢?”
“嗯。要說這個東西,其實就更簡單了。吾今日蒞臨天香樓,打傷了中書舍人韓翃,平添了許多不便。如今看來,亦不全是壞事。說白了,吾在煙花柳巷之地和人爭風吃醋,順帶替人贖身,甚至還要冊封為妃,簡直就是昏君的標配嘛?再者說,即便有人反對也無從落口。畢竟,這也不是吾搞出的獨一例,當年玄宗皇帝就這樣干過。”
說到這里,我又補充道,“要說,這個柳姬雖然平日里有些聲名,但畢竟算不得名流。朝臣中見到過其面容之人,估計不多。更何況,是整日待在宮中的奴才了。而令妹,亦是如此。既然這樣,這李代桃僵的計謀,也斷然沒有讓人識破的可能。各位愛卿以為,可還有不妥之處?”
我越是細說,董倌的臉就越是通紅。他自然明白,我的一切安排是為了解決他的后顧之憂。只是,怎么想都覺得不對味,沒別的,就一個關鍵,怎么這事繞來繞去,就把他的妹子給繞成皇妃了呢?還有,若是這個封號下來,以后的董婉娘又該怎么出宮,如何嫁人呢?
但仔細想想,董倌也覺得是一樁好事。畢竟,這些年里,她們兄妹二人四處漂泊,加之董婉娘面容有異,導致如今過了適婚的年紀都沒有嫁出去,早就成了他的心病。如今,竟然討了皇帝的歡喜,還將成為貴人,其實也算極好的歸宿。更關鍵的還有,以后自己也算皇親國戚。有了如此身份,別說在大隋立足,就算想展示腹中才學,也有了足夠的資本。
當然,董倌希望機會不假,但他也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更不想因為自己的貪心,壞了妹子一生的幸福。
所以,在一時間內,董倌難免就有些猶豫不決。半晌之后,董倌方鄭重的給我施了一禮,言道,“以后,吾妹之事,便有勞圣人費心了。”
我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愛卿言重了。應該的,都是應該的?!?
原路返回天香樓,已過子時?;氐椒績?,見到果真洗白白,僅穿著褻衣躺在床上等我的柳姬,我卻一時犯了難。
沒別的,董婉娘的問題是解決了。可眼前的這位,又該怎么辦呢?一并帶回宮去,我倒是想,可不能這么干啊。說白了,我只能冊封一位貴人,以掩人耳目。但若是兩個女人鉆出來,非露陷不可。
于是,我一屁股坐在床榻之上,待柳姬為我更換完衣物,謝絕其曲迎討好,便如此開口說道,“柳姑娘,事到如今,吾也不想再隱瞞了。吾。。。吾,其實乃當今大隋天子。”
“呵呵,公子是受了何等刺激,才說如此瘋話。若公子乃當朝天子,奴家不就成了皇后嗎?”說完,柳姬馬上掩嘴道,“公子且莫胡說。若是被人聽見,非被治罪不可?!?
嗯,我知道柳姬不會信。于是,我就去摸身上的信物,可這時才想起,我是微服出宮,根本沒有隨身攜帶信物。再者說,就算攜帶了,她一個青樓女子,也未必識的。
“吾自然不是胡說八道之人,又豈能跟姑娘開這等玩笑。先前,吾與姑娘所言,其實都是假的。”
“假的?什么假的?!?
“嗯。。。比如,姑娘不妨好生想想,吾先前說阿耶是朝廷重臣,王甫因為阿耶的緣故,沒有為難于汝。試問一聲,再是權宦子弟,那王甫亦乃堂堂的京兆府尹,朝廷的四品大員,總不至于見上一面,問個清楚緣由都不敢吧?”
“公子說的,好似有些道理?!甭犖疫@么一解釋,柳姬就有些回味過來,更免不了有些猶豫。
見柳姬動搖,我便示意她把衣物穿戴整齊。然后,傳喚楊叔寶進屋,還讓其把腰牌遞給柳姬過目,再問道,“想來,這個北衙禁軍的腰牌,姑娘想必是聽說過的。試問一聲,當今天下能調動北衙禁軍將士護衛的,還有何人?”
“嗯。。。賤民拜見圣人當面?!甭犖疫@般點破,柳姬終于收起了原本的嬉笑聲色,恭敬而又緊張的跪地給我施禮。
說到這里,估計有人就要好奇了。我原來不是一直在說,大隋的禮制疏松,沒有動不動給人跪拜行禮的道理嗎?包括朝會,也多是朝臣給我施躬禮罷了??扇缃?,我出趟宮,不說先前的董倌和張從龍,就眼下的柳姬,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給我跪拜施禮呢?
解釋這個道理很簡單。大隋的禮制疏松不假,但只是相比于后世的明清而言。身份差別太大時,跪拜之禮同樣有市場。
換而言之,張從龍給我行跪拜大禮,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犯了錯,求我寬恕。而董倌和柳姬之所以跪拜于我,因為他們是草民。草民和士大夫階層的待遇差別,自然是大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