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里面的彎彎繞繞,我實在沒必要跟涉世未深的兩位少女詳細解釋。
為了不讓她們在我的借口里繼續鉆牛角尖,我也只好如此說道,“小娘子且管放心,小生雖然細胳膊細腿的,不敢與這等窮兇極惡之輩正面抗衡,但采取些適宜之手段,亦是必然。若是細說來,家中與現任北井縣之張縣長素有淵源。所以,小生先前已經偷偷去了一趟縣衙,并將此等消息一一告知。想來,張縣長一定會派人查實的,倒不用某等過多費心了。”
聽我如此一說,兩位少女倒是大舒了一口氣。不過緊接著,白衫少女卻不由狐疑起來,更忍不住追問道,“公子是說,方才已經去過縣衙,還見到了張縣長。可莫說現今已是晚上,就算據奴家所知的消息,張縣長今日都未曾在衙門辦公。公子可有認對人?”
“這。。。”聽白衫少女這般質疑,我就連忙改口道,“小娘子切莫誤會,小生雖是去了北井縣衙門不假,但并未見到張縣長當面。不過,小生留了一封書信,并讓衙門當值人員代為轉交。而且,小生還再三交代事態緊急,更關系國事安危,想來定然不會大意,也一定會當面稟呈。待張縣長知曉后,想來也不會不予以重視的。”
說完,我便忍不住好奇問道,“對了,尚不知小娘子該如何稱呼?似乎,小娘子還與張縣長頗為親近,莫不是張縣長之家眷?”
見我如此直究根底,白衫少女似乎也有些猶豫。不過半晌之后,還是緩緩回道,“嗯。。。奴家亦姓張,至于閨名,其實就叫做熙雯。實不相瞞,家父便是公子口口聲聲所說的張縣長。”
出現這樣的結果,我雖然不覺得的意外。可有一說一,滿腔的心思頓時就冷卻了下來。哦,也沒別的,這自然要落到我和張可旺的過往恩怨上了。
當年,在李輔國死后,文修不是覺得有可乘之機,帶人跟我搞逼宮那套把戲嗎?這個張可旺,自然也有參與。不過,他比文修有眼力勁兒,見我傳下的旨意沒有半點回轉之意,便和大多數人一般,也沒趕到一炷香燒完,就灰溜溜的偷偷走了。
這一走,雖然避免了被直接削官為民的結局,但同樣沒落下半分好處。道理也簡單,當時的張可旺,可不只是文修糾集的眾多朝廷官員中之一員,而是與文修私交甚密,更有師生情誼的大隋中樞清流之代表人物。
一個清流代表人物,還和文修有師徒的情誼,竟然帶頭干出了這等辱沒師門的事情,其實根本就不用我出手,自然就會被朝堂排斥和不容了。所以,當時也算大隋政壇后起之秀的禮部之祀部員外郎張可旺,就開始被慢慢疏遠。不止離開了中樞,還被尋了個名頭打發到窮山惡水的北井縣來任職。
如果不是此番北井縣被破格提拔為副部級城市,乃至于城關區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外,這里就將是張可旺的仕途終點站。前途大好的國之未來棟梁,就毀在一次錯誤的站隊上,這本身就是官場的殘酷之處。
有一說一,這對張可旺造成了多大的打擊,乃至于對我這個始作俑者可能心懷不滿,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根據中央情報局的情報,張可旺在施政北井縣期間,雖然做了很多實事,也立了很多的功德,但一直或明或暗對我的治國方針呈抵觸心態,甚至還公開發表了許多不適宜的言論。
也就因為北井縣是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白色風暴進入這里的時間比較晚,波及的幅度不算大,張可旺才僥幸幸免于難。可即便如此,對于這種不利于團結和穩定之人,而且還屬于統治階級中的一員,現在大權獨攬的我,又怎么可能繼續容忍下去。
哦,當年的我,不是發表過一番言論嗎?人生在世,更在官場混跡之輩,就不可能不貪財、不貪色、也不貪權。退一萬步講,即便是個道德君子,那也至少貪名。而這些缺陷,只要程度可控,我都可以容忍。
但是,有一個核心的東西,是絕對不能觸及的,這便是思想認識必須和我高度一致,要聽使喚,這才是一個國家統治最關鍵的地方。而且,隨著我的權柄日盛,圍在身邊的才干之輩自然也越來越多,這樣的選才基本面,就開始越來越嚴苛了。有一說一,基于這樣的前提,我為何還要將就這種人呢?
當然,我也不是不允許別人提反對意見,畢竟國民大會設立的原由之一,其實就在這個地方。而是想說,必須要注意說話的方式和方法,通過各種形式說給我聽,和直接發表自己的看法,去說給眾多不明真相的百姓聽,這里面就有一個很本質的區別。更何況,是在大隋新的國策已經制定后,他還在滿口胡說。我肯定有理由相信,他娘的一定居心叵測。
實實在在的說,這也真不是我小氣,更不是沒有度量的表現。將心比心,各位站在我的立場,肯定也一樣。
打個比方,我就以一個企業為例。如果企業管理者讓員工們集思廣益,獻計獻策之時,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觀念,不管對錯與否,管理者至少都會感覺很欣慰。因為,這已經充分證明,這人是一個好員工,時時刻刻都在為公司的發展考慮。
可是,如果公司的未來規劃和發展已經制訂了,還有人不好好去執行,甚至要繼續評頭論足沒完沒了,乃至于散播一些自以為是的東西。這估計換到任何人的身上,也肯定是無法忍受了,對吧?
所以,對于張可旺這種,雖然具備一些才情,但不甘寂寞,乃至于還可能對我心懷不滿之輩。我再是垂涎張熙雯的美色,也必須好生掂量掂量了。
基于這樣的心思,我的態度自然漸漸冷卻下來。待張熙雯猶豫般自我介紹完畢,我也只是淡淡的再跟張熙雯施了一禮,言道,“哦,原來是張縣長之千金,倒是小生眼拙了。”接著,我就不再言語,只是點菜用食。
我這番忽然冷淡下來,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做派,張熙雯和黃衫少女自然都有所察覺。略顯失落的張熙雯,也同我一樣不再言語,只是低著頭,自顧自的扒拉烤魚身上的肉食。
可自覺猜出些端倪的黃衫少女,卻有些看不慣我的卑劣行徑,忍不住開口質問道,“公子先前口口聲聲說,與張縣長素有淵源,此番竟然連張府千金也未曾識得。究竟懷著何等齷齪心思,奴家倒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了。要說公子之臉皮,倒也足夠厚實。若是奴家,恐怕這個屋子,也是片刻不想多待,是怎生都覺得臊人。不知公子以為,可是這番道理呢?”
“嗯,小娘子何有此言?”下意識問完,我就明白了過來,徑直反駁道,“小娘子是想說,小生先前一直冒充高門權貴子弟搭訕,寄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博取熙雯姑娘的好感。結果,假李逵碰上了真李逵,直接原形畢露了,對吧?”
假李逵和真李逵的來由,黃衫女子自然沒有聽過,但我所要表達的意思,黃衫少女還是能夠領悟的。見我堂而皇之將這個猜忌點破,黃衫女子雖然覺得有些意外,卻毫不猶豫般點頭問道,“若不然呢?”
事關一個男人的臉面問題,而且是在美女的面前,我自然也容不下這盆臟水潑在自己身上。
所以,我便反問道,“小生與小娘子素無恩怨,何以讓小娘子有如此誤會?沒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生承認仰慕熙雯姑娘不假。但從未有過任何欺瞞之行徑,天可憐見。”
聽我把如此私密的事情,竟然說的這般鏗然有聲,更覺得光明正大。剛抬起頭,希望聽我自辯的張熙雯,臉色瞬間就緋紅起來,趕緊又低下了腦袋。
可黃衫女子聽完我這話,臉上的戲虐神色卻是更甚,還止不住打趣道,“公子倒果真是此道高手。如此不堪的言語,也能說的這般好聽,更讓奴家也多了一份好感。可奴家方才之問題,公子卻一直避之不答,是不是就想通過這種方式,借以轉移奴家等人之視線,著實好手段。”
被人一語道破心思,我都有一把掐死黃衫少女的沖動,只好繼續揣著明白裝糊涂,問道,“不知小娘子,方才問了小生什么問題?”
“很簡單。公子健忘,奴家便再跟公子重復一遍好了。公子先前不是口口聲聲說,與張縣長素有淵源,怎生此番竟然連張府千金也未曾識得?”
“嗯。。。吾先前所說的,是家中與張縣長素有淵源,并非區區在下本人。自張縣長當年離開長安,趕赴北井縣上任后,自然就少有往來。這么多年未曾見的,識不得熙雯姑娘當面,亦是必然。否則,吾一個外鄉人,何以知曉這城關區。。。北井縣現任縣長姓甚名誰?若是小娘子還不信,大可跟張縣長打聽一二,想來京師黃二的名號,也一定有所耳聞。”
“京師黃二?公子口氣倒是不小,似乎這個京師黃二的名號,就該天下皆知一般,公子何來如此之自負?”
調侃完,黃衫女子就扭頭問張熙雯道,“阿姊可有聽說過京師黃二的名號?反正,奴家是從未聽聞,更從未聽過父輩談及,家中與一個自稱京城子,卻滿口北井鄉音的黃氏人家交好。還有,公子以后若再自稱京城人氏時,還請先把鄉音悉數去掉。否則,著實騙不了人,更騙不了奴等這般聰明伶俐之人。”
聽完黃衫女子這話,我頓時也樂了,也不再辯解,只是自嘲道,“小娘子所言不差。俗語云,鄉音未改鬢毛衰。看來,小生這個口音若是改不了,怎么也洗不掉身上北井人之印記了。好吧,小生坦白,小生祖祖輩輩,世世代代皆是北井人。如此一來,小娘子總歸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