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薛平就忍不住大叫出聲,激動道,“圣人莫非想要順勢攻取渤海國?”
我鄭重的問頭道,“有何不可?去年,草原出現災情,吐蕃和回紇人就跑來大隋撒野。此番,吾討伐逆賊,小小渤海國也敢自不量力前來。莫非這些蠻夷都覺得,大隋朝是其后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吾若不給這些蠻夷多些厲害,好生讓其長長記性,這些蠻夷恐怕都快要忘了,自家的祖宗姓甚名誰了?”
“可是,不論吐蕃回紇人,還是渤海人,都是大敗而歸。以后,萬般沒有膽量敢輕易侵犯大隋之疆土了。”
“即便這幾年沒有膽,過些年還不是好了傷疤又忘了疼。當年的回紇人何等順從,如今還不是屢番犯境。還有,薛將軍的這個思路,可有些不對。”
“如何不對?還請圣人明示。”
“首先,大隋又不是女人,總要被別人撲倒在下。為何不能主動些,先將別人撲倒,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再者說,渤海國所在,本是大隋安東都護府所轄,也就是大隋之故土。如今,渤海人鳩占鵲巢,吾要討伐,何錯之有?”
“圣人所言,末將等人自然欣喜萬分。只是,如今已近十月,北境更是天寒路遙,此時實不宜勞師遠征也。”說完,薛平便向我施了一禮,又勸解道,“還望圣人明察,另擇他日才成。”
老實說,我也不想打了,我還念叨洛陽的岳二娘,長安城的閨女如意呢?可如今優勢這么明顯,渤海國又極為空虛,我難得御駕親征,若不乘勢攻取,怎么說都說不過去。等上幾年,大隋是緩過勁來,渤海人可更緩過勁了。再想一舉而下,就沒有現在這么容易了。
所以,堅定信念后,我便言道,“愛卿之心意,吾自然都明白。可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哉?此番渤海國大敗,傾國之兵都折在這里,王師更有**這種利器,想要攻破鴨綠府,滅掉渤海國,并非難事。所以,吾意已決,無須多言。至于北方天氣寒冷,吾自然也知道,其實也有安排和考量。首先,吾會讓大隋紡織集團所制之棉衣都運送過來,分發給北伐之將士,并且保證每人至少能隨身攜帶兩套。若有不足,便從民間高價購買御寒之物。其次,吾既然要直搗鴨綠府,原本雇傭的民夫多是南方人,恐不習北方水土。所以,吾此次征集的五萬民夫,悉數發放錢帛,并準其立即返家。”
薛平頓時不解道,“回圣人的話,若是如此,大軍所需輜重又該如何調撥?幽州。。。嗯,也就是北平及周邊諸府,受叛賊李懷仙禍害已久,更是窮苦。要是再就地征集民夫,恐怕民心不穩。”
“這個問題,吾自然也明白。所以,吾不會帶太多兵士北伐。第七軍,吾會全部帶走,畢竟吐蕃和回紇男兒,對于北地氣候并無不適。至于第二軍,吾此番就不準備帶去了,會下旨讓劉允文統帥直接返回京師。畢竟,在長安之戰前,吾就曾允諾過,準許將士們服役五年后退役,長安城下大敗吐蕃和回紇人后,其實吾就有意讓部分軍中老卒提前退役。只是擔心幽州諸地安危,蘭州、成都軍區殘破,故遲遲不敢下旨。此番剿滅李懷仙等部叛亂后,吾已下旨給郭子儀和武松柏,要求在首都軍區內率先全面施行兵員退役制。目前,第三軍和第四軍兵卒的退役和新兵員的招募訓練已經開始。可是,老卒更多的第二軍,因為隨吾親征,退役重編之事只有暫時擱置。此番大敗渤海人,理該讓這些勞苦功高的將士們回京,以兌現吾當日之承諾。”
“那圣人之中軍,又該如何組成?”
“除了第一軍一部,炮兵部隊,另有第九軍進行重新整編,以原檀州守將杜超為帥,再匯合第七軍一同北上,這樣就有了十萬大軍。想必滅取渤海國,已綽綽有余了。再者說,第九軍本就是魏博和成德兵馬組成,其地雖不如沈州寒冷,但也談不上多少不適。”
聽我這么說,薛平不由苦著臉道,“圣人,這場滅國之戰,想來就沒有末將等人的份了。可要說第九軍士卒習北地寒冷,末將相衛兵馬之第八軍也差不上多少。再說,圣人僅率十萬大軍討伐渤海國,雖然渤海人此番大敗,卻依舊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之利,是否過于冒險了些?不如,便將第八軍一并帶上如何?”
將第八軍帶走,一同大刀闊斧整編,我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可我也要考慮薛平這些忠臣良將的感受。畢竟,第八軍的底子是相衛兵馬居多,皆是薛平的老部曲,我要大肆調整,還是容易讓其心寒。
而第九軍就不一樣了,他們的構成多是魏博和成德二鎮兵馬,即便不臣之輩篩選的差不多了,薊州之戰也很賣力,但不徹底掌握在我手里,還是難以讓人心安。這其實也是我要調整主將的根源。
所以,我就安慰薛平道,“此番北伐,不論是剿滅李懷仙,還是大敗渤海國,北平市及周邊諸府牽連甚深。雖然,吏部考核選拔的北平市市長和書記,以及山東和河北二省的省長書記及諸多地方要員,已經從長安出發,翌日就可上任。但諸事仍需薛將軍費心,更不乏宵小之輩作祟。只留第十軍,如此大的轄區,恐怕五萬人是看不過來的,萬一還有李懷仙等人舊部心生不臣,又該如何應對?所以,便辛苦薛將軍了,替吾看好這方土地,以確保后方之安穩。這些功勞,在吾看來,可比伐一國,更甚數倍。再者說,薛將軍本是吾欽此的幽州軍區元帥,若是跟吾一起去了渤海,豈不是本末倒置了些?”
我這么一說,薛平等人自然不好再辯駁。
于是,我又言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十萬人足矣。如此一來,也可以大大減少王師糧草之所需。吾此番雖然要遣散南地民夫,卻也絕不會再征集北平周邊各地的民夫了,諸如卿家盡管放心。不止如此,吾還會下旨減免山東、河北二省和北平市三地百姓之三年賦稅。”
減免三年賦稅,不是說三年里完全減除百姓的所有稅收。否則,雖然我想給朝廷某些人添堵,但這個坑還是挖的太大,非得把這些人逼瘋不成。
這個道理也簡單。減免三年賦稅,我是想讓三地百姓盡快歸心,甚至是盡快恢復生產,包括給自己掙個好名聲。但輪到朝廷,甚至是國庫就不一樣了。這三省之地,在這三年里,能收的錢很少,但貼的錢卻很多。比如,三個省級單位、州府、甚至是各縣諸多官員要養吧?戰后恢復和重建要投入吧?哪一樣,請問不要錢。
至于什么是減免三年賦稅呢?其實,就是第一年免征,第二年減征,第三年緩征罷了。
明成聽完,立即跪伏在地,激動的說道,“末將替山東、河北和北平三地百姓謝過圣人了。”
聽到這話,我卻頓時有些不喜,言道,“這些民政之事,以后就不用勞煩明將軍費心了。”
明成一聽,瞬間也明白了過來,連連謝罪道,“是末將糊涂,還望圣人恕罪。末將一定會配合各地行省、州府行事,圣人只管放心。”
說完,明成還是忍不住問道,“圣人莫怪,末將實在愚鈍,也想不明白。若是遣散了南地民夫,又不在北平周邊重新召集,王師北伐所需軍輜,又該如何運送呢?”
“明愛卿心系百姓,吾自然知曉。說到底,吾又豈能不心疼北平周邊之百姓。畢竟,這些人都是吾之子民嘛。所以,吾想來想去,這才想了一個擾民較少的法子。”
“還請圣人明示。”
“眾位愛卿想必都知道,此番與渤海人大戰之前,就有不少營州、沈州諸地難民涌入北平。此番戰事結束后,想必只有少許人會留滯此處,不再返鄉。大多數的百姓,肯定還是舍不得家業。只是,這些難民逃難匆忙,攜帶所需并不多。朝廷也不會坐視不理,定然要花費錢帛安置或是遣散。如此一來,為何不采用以工代賑的方式。招募返鄉青壯,為大軍運送糧草呢?有王師的護送,這些百姓也少了山匪的騷擾。只要王師抵達營州,又何須再擔憂糧草之事?”
聽我說到這兒,薛平才恍然大悟道,“圣人英明。那營州本是此番渤海大軍前來之糧倉所在。渤海人與吐蕃回紇人不同,此番二十萬大軍前來侵襲大隋,所備糧草輜重定是不少。甚至還招募了數十萬民夫以供差使。可如今渤海戰敗,大欽茂自顧不暇,那有心思去管這些販夫走卒的安危。不妨再捉些渤海民眾,王師確實不用再召集民夫了。”
我這才連連點頭道,“薛將軍深知吾意,這也是吾要方艾直取營州的原因之一了。當然,利用渤海人運送軍糧還行,但必須也要有完全之考慮。比如,從京師送來的絞車弩、萬牛弩之流,就不可讓其經手。所以,吾才給史將軍安排了另外一個差事。”
史進,也是剛進入營帳之內。不過剛進來,就聽說我已剝了他的兵權,心中多少有些不滿,可更多的還是惴惴不安。所以,極其恭敬的應道,“圣人盡管吩咐,末將萬死不辭。”
“吾聽說史將軍習水戰,所以令汝暫雇民船,自第八軍和第十軍選取一萬將士為偏軍,自登州蓬萊縣登船直達馬里山之都里鎮,并將馬里山一帶變為王師的后勤基地之一。如此一來,長安所產之絞車弩諸物,可通過海運直抵遼東,不但可以大大縮短運送時間,更節省了運送成本和費用。”
登州蓬萊縣,大致就是后世的山東省蓬萊市。至于馬里山,也就是后世的旅順老鐵山,都里鎮,便是旅順口。
這條道路,一直是新羅,乃至渤海曾經的朝貢道,一年四季可以通航,更是一條商路。也就是說,在這條線路上川流不息的,不僅有各國之官員,還有商賈和物流。渤海的特產,乃至于中原發往渤海、新羅的貨物,海路基本上都走這條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