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機?”聽我念叨這個詞語,凌豪就忍不住追問道,“小臣才疏學淺,見識淺薄,卻不知圣人所說的蒸汽機為何物?何以又能遠渡重洋?”
見眾人都疑惑的看著我,我好不尷尬。靠,一時感嘆,便說漏了嘴。這蒸汽機的原理,雖然很簡單,可那是能夠輕松容易就鼓搗出來的。不過,借著這個機會,賣弄賣弄。順帶給他們灌輸一點科學知識,我還是喜聞樂見的。
于是,我便說道,“吾曾聽聞,在極西夷人之地,有一種無需人力搖櫓劃槳,就能使船舶在水中行動的物件。這個物件,就叫蒸汽機了。嗯,道理很簡單,如同各位卿家在家中用水壺燒水一般。爾等可否注意過,那水氣能致使壺蓋起伏上下?”
見郭懷等人下意識搖頭,我自然罵道,“這等反應,爾等都未留意。那爾等都留意些什么?”
“臣等自然留意水什么時候燒開。再說,燒水這種雜事,大抵也不需要臣等親自動手。”
“所以。。。所以啊,爾等成不了物理學家。哦,也就是曠世奇才。”
嗯,我當然也不能承認,我也從未注意過這些細節。就算注意到這些細節,又能怎樣?反正,如果沒有人點破,我也可能會考慮能量轉換之流的內容。有一說一,曠世奇才這個名號,我是受不起的,和許多人一樣。
回頭卻見凌豪陷入沉思,我就不由打趣道,“莫非,愛卿真注意過這個問題?或者,也見過這般蒸汽機?”
“圣人言重了,小臣豈有這等本事和機緣。小臣只是覺得,圣人所說的道理與小臣一位友人的想法極其相似。就在前些日子,小臣拜訪這位友人,見其對著燒水的壺具發呆。小臣于是好奇一問,友人便答道,這小小水汽竟能使得壺蓋起伏,若是將這水汽引入管道之中,再放大若干,可否驅使車馬行走?若是再放大數倍,可否使得舟船行走?當時,小臣還好生嘲笑了這廝。若不是圣人提及極西蠻夷之地有此等物件,小臣還真以為那位友人只是癡人說夢。說來,倒是小臣愚昧無知了。”
“靠,汝所言當真,”我臉都綠了,急忙問道,“卿之友人,叫什么名字?家居何處?可是京師人氏?”
“回稟圣人。小臣這位友人名叫袁中肅,確乃京城子。其家中歷代均為匠作,現就住在啟夏門旁的通濟坊。要說,這位友人與小臣也算生死之交,此番探尋蠻夷之地,這廝便有參與。正是其用磁石制出了司南,才讓臣等有了逃出生天的機會。。。”
我不再聽凌豪的絮絮叨叨,只是吩咐道,“既然如此。還不趕緊帶路,吾定要與其見上一面。”
雖說,我著急見到袁中肅這個我眼中的曠世奇才,可畢竟現在已過午時,而通濟坊距離長樂坊,也隔著十幾個里坊。行程極為遙遠,加之凌府已備下膳食,我便決定先在凌府內填飽五臟廟再說。
這可把凌豪一家人高興壞了,止不住的磕頭謝恩。升斗小民的想法自古如此,就是后世也不能免俗。****若跑到自己家里,不止賞了個小官,還順帶吃了頓飯,豈有不跟人吹噓半年的道理。說不準,吃飯的地方,還要保護起來,供大家參觀。好吧,帝王所用的膳食大可一并提供,更是噱頭。
嗯,我又想多了。咱大隋朝,還不是后世天朝,可沒人敢隨意拿帝王家的名頭去招搖撞騙。
要說,凌家的飯菜雖不如宮中的菜肴精致可口,但也勝在別有一番滋味,我倒是極為滿意。吃飽喝足之后,一行人再不停留,驅車直達通濟坊。
在一處破落的宅院門前停下,凌豪這廂便去叫門。一名老奴打開門房,見是凌豪,便滿臉的不悅,冷冷說道,“老爺在后院之中,凌公子自行前去便是。這府里,公子想必比老奴還熟稔。”
郭懷一聽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突然伸手就將老奴擰起來,呵斥道,“汝這該死的狂奴,怎生沒有半分上下尊卑?凌公子與汝家老爺平輩論交,更乃舊友,為何如此怠慢?”
凌豪見狀,慌忙替老奴解釋道,“郭大爺休要責怪這廝。中肅兄乃家中獨子,耶娘早逝,自小就由這老奴照顧。要說,也是中肅兄不善經營之道,更只是喜好奇門技藝。若非這老奴操持,府中恐怕早已周轉不下去。至于這老奴為何怠慢?說到底,還是責怪某家鼓動中肅兄去那蠻夷之地探險,置家業于不顧,還險些丟了性命罷了。”
那老奴見郭懷是這般長相彪悍的漢子,本就有些發怵。這廂抬頭,更看見街道兩側站滿了衙役,卻不敢頂嘴。見凌豪替自己開解,不由感激的說道,“凌公子言重了。”
既然,我先前在凌府已擺明了身份,行蹤自然無法再保密。京兆府和萬年縣在得到消息后,自然也不敢大意。雖說,王甫等人沒趕來見駕,但重視的態度卻不能不端正起來。加大周邊的巡邏和警戒是一方面,另派大量的人手跟隨護佑,亦是必然。這便是這群衙役的由來。
當然,我可沒有閑功夫聽幾人在這里耍寶嘮嗑。揮手示意郭懷松開老人后,便言道,“忠心可嘉。可上下有別的道理,汝這廝也要記得。罷了,前去帶路便是。”
老奴見郭懷雖然將自己放下,卻還有一大堆人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只好連連點頭道,“老奴謹記大爺教誨。大爺,這邊有請。”
隨著老奴的身影,我便步入袁府之中。雖然,袁府外觀顯得破舊狹小,里間倒也整飭的干凈,看來都是這老奴的功勞。
一進一出的房子,走過庭廊便是后院。雖然面積不大,可一路行來,我卻覺得個頂個的新奇。
無他,實在是有趣的玩意兒太多了。至少,大多是這時代世間不曾見到的東西。比如,人力小拖車,貨物快捷運輸所需。再比如,可以自行提水的水井。
高深的物理定律,我是不懂,可基本的物理常識,還是具備的。所以,就以這個自行提水的水井為例,簡單打量一二,我也能看出些門道。無外乎,就是采用許多大小不一的齒輪組疊加,幾經折轉,利用杠桿原理,最終落到一個可以控制的手柄上。只需扳動一下,就可將一桶水,從水井中提上來。
要說,這跟我在紫宸殿中裝上的風扇,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復雜了很多,也更為精細。我甚至覺得,有必要讓王勻帶手下的匠人們來看一看,好生開開眼界,并長長見識。
正在我聚精會神研究之際,就有一名衣著邋遢不堪,披頭散發的男子從房間里鉆出來,大聲嚷嚷,“老管家,吾著爾打造的鐵管呢?為何遲遲還未送來?”
繼而,就看到了我和凌豪等人。自然對我熟視無睹,卻跟凌豪親熱的打招呼,“凌兄莫不是又想出好玩的去處了。不過,這次某家可不跟汝再去胡鬧。倒不是怕丟了性命,而是另有要事忙碌。”
凌豪見袁中肅如此冒冒失失。不由臉一黑,湊近就跟袁中肅耳語,想必是告知我的身份。
那知,凌豪話語未落,袁中肅就一拍凌豪的腦門兒,笑道,“癡兒,莫不是回來這些日子,實在閑的發慌,所以嫌脖子太長,早早挨上一刀。汝要胡說八道不緊,可連累家人終歸不妥。得,汝來便來了,還帶來了友人,亦是無妨。不過,汝等只能隨意走走,切莫伸手。還有,別打擾某家正事便成。”
說完,袁中肅又沖老奴發火道,“汝這老匹夫,為何不回某家的話兒。吾的鐵管,汝到底著人打造沒有?”
老奴訕訕言道,“老爺,非是老奴不聽差遣,實則,鐵器本朝廷官營,老爺所需之物更非尋常。說不明原由,商賈自然不肯售之。”
“放屁。區區小鐵管,焉有不售之理,某這大鐵爐,為何能售?莫非,汝這老奴未曾偷偷使錢?”
“嗯。。。”老奴先是打量了我一眼,見我置若罔聞,這才低聲回道,“自然是使過的。”
“既然使過了,為何取不回來?”
那老奴又是一番沉默。可禁不住袁中肅一再逼問,也只好如實回道,“老爺可知,府中早無多余銀錢,又如何敢多使?”
“汝這廝,某家不是早就吩咐過,把家中那幾畝田地賣掉,汝總是舍不得。若是賣掉了,又豈有換不回區區鐵管的道理。”
老奴一聽這話,頓時就急道,“老爺,此事萬萬不可啊!家中可就這點根基和浮財了。。。”
得嘞,我也不想看戲了。若真是讓袁中肅將家里的田地都賣了,也算打了我的臉。不過,袁中肅這廝,倒是夠可以的。守著一屋子的金山銀山,卻苦于生機,若讓諾貝爾等人知曉,情何以堪。
好吧,我承認,袁中肅這些新奇物件嘛,大抵實際意義都不大,并非無可替代。而且,瞧袁中肅這廝的模樣,也正如樣貌一般,實在不是善于打理和經營之人。
于是,我便示意郭懷,直接亮出北衙禁軍的腰牌。這與凌豪的解釋,可就不一樣了,而是堂堂帝王家爪牙的信物。輪到這時,袁中肅終究信了,惶恐般跪地行禮。
我笑著將袁中肅扶起,言道,“吾先前聽凌愛卿說,卿正在鼓搗一個物件,覺得十分新奇,這廂便過來瞧瞧。不妨,便由卿帶吾去參觀參觀,如何?”
說完,我也怕袁中肅聽不懂,就繼續解釋道,“吾感興趣的,是卿最近折騰,那個可能用水汽驅動行走的器物?”
見袁中肅還是一臉呆萌,我就不再多說,徑直跨過院門,進入側廳之中。抬眼便見一個大鐵爐置放于地。嗯,也就這樣了,再無他物。哦,如果說還有,也不過是幾張鋪放于一側桌案上的草圖罷了。
于是,我就將這些草圖拿起來一一翻閱,也不知道是袁中肅畫的潦草,還是跟我想象中的差距太大。反正,我是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嗯,到了現在,我也必須承認,我只是知道蒸汽機最基本的原理。其具體的結構形式,同樣屬于抓瞎。
既然如此,那就考究考究袁中肅這個人,有沒有投資的價值吧?
想到這里,我便問袁中肅,“汝這蒸汽機。。。嗯,就是這個水汽驅動的物件。燒水的地方,吾是看見了。可試問,水汽又是從何處流出呢?”
這時,袁中肅也從最初的惶恐,漸漸平靜下來。回到他熟悉的領域,自然如數家珍,解釋道,“圣人請看,這鐵囊頂部有一孔,便是小奴欲插鐵管之所在。嗯。。。因為暫未尋得合適的鐵管,所以尚未彼此聯系。”
“哦,原來如此。那如何驅使其行走呢?”
“鐵管另一側,小奴欲再設置一鐵囊,通過控制水汽出入驅動,再作用于物件之上。至于,與此物件如何聯系,某其實也有了辦法。只是受限于條件,現今還未安裝罷了。。。”
袁中肅口中的水汽出入驅動,自然是指氣流的斷氣和噴氣方式。這和我所知曉的汽車發動機原理,倒是異曲同工。看來,這廝確實悟出了不少東西。關于是不是蒸汽機,老實說,我也無法界定。不過,至少證明,這個投資還是存在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