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有意借故整頓軍紀的我,自然也不會再陪同張熙雯和秦家娘子二人返回大明宮了。而是徑直下旨,讓侍從們調轉車頭,在長安城外十里處的長大高速和蘭長高速交匯處北上,并提前抵達了岐州城。
站上岐州城正門的城樓,看著首都軍鎮各地的駐軍如螻蟻般接踵而至,哪怕看上去十分整齊有序,我還是一臉肅殺的神色,只是時不時的看一眼手上之懷表。
從五點到六點,再到七點。隨著太陽從山崗上慢慢露出了半截身影,時針終于轉到了八點。這時,我便吩咐第一軍將士封閉掉城下廣場四側的入場道路,不再放一兵一卒入場。
當然,俗話說的好,法不責眾。我自然也不可能對那些大量逾期未抵達的普通士兵動刀動槍,只是讓第一軍親兵就地解除其武裝,再派人遣送返回軍營。如此一來,這次被我命名為“抗比援約”戰爭中大量撈取軍功的機會,他們是肯定沒法參加了。與此同時,迎接他們的還有后續嚴格的軍事紀律整頓。
至于那些為首的各級軍事將領,顯然就不會有這般的好運。確實因為路途遙遠,實在趕不到,包括特別督導團的過程記錄中,也沒有太多執行層面之問題者,雖然可以留得性命,但一律都要降級留用。
對于那些到了此時此地,還敢推諉于他人,甚至是找借口遮掩不知悔改之輩,自然就只有一個最終的結局。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上百顆血淋淋的人頭掛上了岐州城頭。別的效果不說,至少緊急集結的近十萬兵馬,已經無故增添了幾許肅殺之色。看到這樣的局面,我其實也很滿意。
當然,我滿意,可不代表所有人都會滿意。比如,被我火線召集,匆匆從長安趕來匯合的薛平,就覺得我的要求和處罰方式,著實嚴苛了些。
哦,在前年,薛平也已經從北平軍鎮元帥之位卸任,現擔任軍情院常委兼總參謀部尚書一職。此番討伐,薛平被臨時抽調,直接擔任了王師總參謀長之職。
所以,等到行刑至首都軍鎮某部一位叫做王喜的師長時,薛平就忍不住替其求情,言道,“圣人寬宥,贖老臣冒昧。要說這位王師長,老臣其實也有所耳聞。當年,王師討伐李懷仙時,王師長隨史元帥奪取薊州,可是立下了赫赫戰功。包括后來討伐渤海和新羅,立功亦是無數。如今,就因為宿醉之故誤了時辰,雖有過錯,卻也實在罪不至死,還望圣人法外開恩。”
軍中無故酗酒,還因此誤了大軍集結的時間,這換到什么時候,其實都夠得上殺頭的罪名。更何況,還是在我大肆嚴肅軍紀之時。
可老實說,我的心里其實也很猶豫。沒別的,這上百顆血淋淋的人頭,雖然都是軍中的各級將領。但是,也只是一些中低級將領罷了,最高不過副團級。
這個道理也簡單。一些中低級將領培養起來,著實談不上多大難度。包括很多皇家軍事學院的學子們畢業后,其實就可以擔任這些職務。所以,我殺了就殺了,也談不上多心疼,實則也沒有太多人覺得惋惜。
可換到一個獨鎮一方,直接統帥上萬兵馬的師長身上,確實就不一樣了。那個俗話也說的好嘛,一將功成萬骨枯。有一說一,朝廷要培養這么一位高級軍事將領出來,還能獨擋一方可堪大用之輩,這個成本是真的不低。
但是,若是不殺,今天這場殺雞儆猴的戲碼,好似力度就有些不夠。說到底,我如果只是殺些小魚小蝦,不搬出一位軍中的重要人物來祭旗,甚至還要有意去姑息,就有可能會適得其反。屆時,可能會讓將士們覺得,我是在區別對待,更是**裸打臉。
可又該怎么辦呢?輪到這時,我終于有了些諸葛亮揮淚斬馬謖的心境。于是,我就下意識看了薛平一眼。哪知此時,薛平卻悄悄低下了頭。
見狀,我就忍不住腹中暗罵:他娘的,這個老小子把問題拋出來,就不管不問了,對吧?沒看我現在進退兩難嗎?你既然求情,是不是應該把姿態擺足些。比如,直接當場跪拜,再苦苦哀求一番,也好讓我借坡下驢。
他娘的,現在又知道避嫌了,對吧?誰不知道王喜當年是你薛平的愛將嗎?包括王喜為何調整至首都軍鎮任職,為何又受到排擠,還不是你這廝的原因。說到底,我這么安排,可是為了避免當年武媚朝的慘案再次發生,更是對你薛家人負責任的態度。
得嘞,薛平有苦難言,還不知情識趣。如今的大隋朝也必須一致對外,就權當給薛平一些面子好了。再者說,這些曾經一方諸侯的愛將們,我悉數棄之不用,也著實可惜了些。
想到這里,我就示意侍從們把甲胄盡去,一直跪在城樓上等候問斬的王喜帶了過來,還徑直問道,“事到如今,汝可否知罪?”
年歲尚不及不惑,卻須發盡白的王喜,頗有些榮辱不驚的回道,“圣人明察,確乃末將糊涂,導致誤了軍情。”
“那好。此番,吾要嚴肅軍紀以正法典,汝可有怨言?”
“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罪臣生不逢時,可也懂得君臣有道之理。所以,君要臣死,臣自當甘愿受死,請圣人明察。”
看著王喜眼角流下的滾滾淚珠,我也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才緩緩言道,“罷了,罷了。汝有苦衷,吾都理解。說到底,人生再是不得意,卻也不能渾渾噩噩度日。畢竟,有句話也說的好嘛。男兒要當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尸還葬耳。愛卿以為,可是這番道理?”
沉默片刻,我就繼續說道,“吾剛剛得到的消息,比栗所部五萬余眾已奪取甘州,兵峰直指涼州。若是甘州和涼州悉數都丟了,這將會帶來什么惡果?想來汝也是明白的。所以,吾現在就給汝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統領麾下五千人為先鋒,星夜馳援涼州,并節制涼州之兵馬。若能在王師抵達前力保涼州不失,今日之罪責,吾不但會既往不咎,還會親自為爾等請功。當然,若是涼州沒有守住,也就休怪吾心狠了。”
說完,我就讓人解掉了王喜的腳鐐手銬,并著其自行準備火速馳援涼州一應事宜。接著,王師就在岐州城外修整了兩個時辰,重新整編后方全面開拔,直奔蘭州。
要說岐州至蘭州的路程,其實也有五百多公里的路程。就算王師的機動性再強,受限于蘭長高速公路日通行總量的限制。待我抵達蘭州城,其實已經是深夜了。
大軍在蘭州城外駐扎,就因為大隋糧食儲備總公司已經雇傭了數萬蘭州百姓為王師運糧,十萬大軍倒是難得都吃了頓飽飯。當然,這也包括我。
草草吃過飯,已經兩天一夜沒有休息過的我,簡直是倒床就著。早上起來,我自然覺得無比的神清氣爽。陪著已經從靈巫宮趕來的聶隱娘和貞孝二人,一邊用食早膳,我們就一邊止不住的寒暄。
當然,這些寒暄的主要發起人,還是聶隱娘和貞孝二人。也沒別的,她們前日早晨同我從長安城跑去了靈巫宮。結果,今日凌晨又到達了千里之外的蘭州城。甚至,我們還在蘭州城內愜意的吃著膳食。
有一說一,這對于她們這種,根本沒有任何后世快捷交通記憶的古人而言,這樣的經歷和結果,又將是何其震撼?
所以,直到現在,她們都覺得是在做夢一般。如此一來,即便這么一個簡單的話題,也是翻來覆去的說,還止不住的興奮和感慨。當然,從自己在意的女人們口中,聽到那么多褒揚的詞匯。而且,還不是違心的歌功頌德,試問哪個男人不覺得自己功德圓滿呢?
于是,為了更加顯擺和賣弄自己的豐功偉績。等到早膳過后,我就帶著聶隱娘和貞孝二人登上了蘭州城之城墻。指著城外延綿數十里漫無邊際的營帳,其間更有裊裊炊煙升起,我便揮斥方遒般問道,“兩位愛妃可否知曉,現今這城下聚集了多少兵馬?能否猜出,這些兵伍又是從何處調集而來?”
聽我這般煞有其事的過問,知兵的貞孝自然認真打量了許久。接著,就驚奇般說道,“臣妾等人早先進城之時,還是半夜子時,倒也未曾過多留意。此番細細看來,依照這些營帳的數目和規模,恐怕不下十萬之數。還有,觀將士之穿著和番號,似乎也并非蘭州軍鎮之軍伍。。。”
說完,貞孝就忍不住大驚失色,追問道,“莫非這些兵伍,大多首都軍鎮調撥至此?天啊。。。這。。。”
輪到這時,我自然開始哈哈大笑,“愛妃所言不差。說到底,蘭州軍鎮總兵力不過十萬,還有各地的駐防任務,即便盡收抽調,那能一次性集結如此規模。所以,這些兵馬都是悉數首都軍鎮抽調而來。”
言畢,見貞孝還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神色,我更是戲謔般說道,“別說愛妃覺得駭人聽聞。恐怕,連比栗這廝聽到這個消息后,也是萬萬不會相信的。十萬大軍,吾用了五個小時就集結完畢了。沒用上十二個時辰,就盡數調動到了距離長安千里之外的蘭州。等到明日王師抵達涼州城下,吾是真想看看比栗這廝的嘴臉。哼哼,自以為耍了個小聰明,還跟吾搞什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謀。可事實上呢,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只是魑魅魍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