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抵達滄州城下,稍作修整。我就直接下令,三軍擺出軍陣,做好攻城之準備。
我的這個攻城方式,隨著世局的變化,自然也做了很多的調整。怎么說呢?全軍悉數集合于滄州南門,以炮兵部隊居前,第二軍押后。第七軍騎兵分列軍陣兩翼執行護衛和包抄。此外,還有第十軍也列陣一側,不過這場攻城戰,我不會讓其參戰,只是觀摩和學習罷了。
沒辦法啊。第十軍本來就是淄青軍改編而來,整編時日甚短,加之戰力本來也不強,還在滄州吃了不小的敗仗,先前又更換了一些主要的領軍將領,軍心就更為不堪了。
可兵力吃緊,我不能不把一分錢當做兩分花。即便此番戰事中,第十軍用不上,但和渤海人可能出現的大戰里,卻是必須用上的。所以,我就必須讓第十軍快速恢復軍心。如何恢復軍心?那就先看看朝廷之兵馬,是如何砍瓜切菜便成。
要說,我還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嗎?自然也是有的,無外乎震懾宵小嘛。借著戰敗的名義,我罷免了楊瀚等人的軍權。可我卻沒有辦法一次性將第十軍中不安定分子都悉數清理干凈。那就讓其乖巧一些好了,以后慢慢收拾即可。
既然,我已經沒有打算殲滅,只是打散和打崩,加之兵力又相當,圍三闕一的方式,自然也就用不上了。關于如何打崩和打散?其實我仔細想想,也真的不難,畢竟不論是長安之戰,或是剿滅仆固懷恩一部,**這個東西都讓我吃到了太多的甜頭。
當然,炮火連天,若范陽和平盧軍真有本事不出來。事急從權,我就夷平滄州便是。反正此番戰事,我的**配備充足。屆時,他們要么和我的大軍正面決戰,要么就只有敗退一條路可選。
丟了氣勢,敗退之兵伍。個人再是武勇,我覺得也就談不上威脅了。
于是,我一邊示意邱一奇安排炮兵部隊的士卒,將馬背上那些零散的部件卸下來列裝,一邊就和白從起等人云淡風氣的打趣,特別是為一幫未參與過長安和潼關戰役的將領答疑解惑。
一個從德州折沖都尉,提拔為第十軍三師之師長,名叫明成的將領,見到此情此景,便好奇問道,“圣人,這個滄州雖比不得潼關之類天下雄關,可畢竟是幽燕之門戶,更聯系齊魯大地,也算天下有數的重鎮了。城池自然也是無比堅固,如今朝廷大軍方至,萬般攻城武器皆未周全,何以攻城?末將,可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滄州雖失,但明成卻能固守德州,在朝廷大軍未抵達之前,卻能依靠一府之府兵,保證德州之穩定,甚至還能控制住楊瀚手下的潰兵。這在我看來,就是一個人才了。
所以,他的疑問,可能同樣也是不少軍中宿將的疑惑,我自然不好置之不理。但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是笑道,“明愛卿不明,沒有關系。包括這個問題,以前就有人跟吾提過。不如,吾等就打個賭,若在二個時辰內,吾攻不下這滄州城,吾便輸給愛卿百貫錢帛。當然,若是愛卿輸了,依樣賠付便是。”
明成想了想,還是一咬牙,說道,“末將不敢。不過,圣人既然有此雅興,末將自當奉陪。”
“那好。到時愛卿可不能耍賴。”想了一想,我就對薛一奇說道,“不妨就由薛卿家做個證人,可好?”
“甚好,”薛一奇點頭應道,繼而就朝明成咧嘴一笑,倒搞的明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百二十架新式絞車弩,分三列錯落擺開,左右間隔十米左右,前后間隔不過五米。而正對城門的方向,卻是留下了一片足百米的開闊地帶,可視為通道。就在我和眾人的一番交談之中,這些零散的部件已經悉數組裝完成,構成了一道絞車弩射擊方陣。
只是,明成等人看著這些場景,不免又一頭霧水起來。絞車弩,他們自然是知道的。可如此之小的絞車弩,他們可未曾見過,似乎比尋常士卒用的弩機,也大不了多少。
可那些普通士卒用的弩機,是個什么水準,他們也很清楚。最關鍵的還有,那些弩機之射程不過數十步,此處距離滄州城頭至少三里開外。這么遠的距離,我還煞有其事一般,究竟能不能射過去呢?
就算能夠射過去,半分力道都沒有了,還能有什么威力?再者說,這弩機也從來沒有人用來攻城過。關鍵就是這個東西,也無法攻城啊。怎么攻?莫非后面系個繩子,射到城墻上,再遣士卒爬上去。
嗯,好吧,圣人自有分寸。我們看不明白,一會兒自然就明白了。
至于這些極小絞車弩下部固定的三角支架,明成這些人倒是沒有多想,悉數都明白其用途。無外乎,就是可以隨意調整角度和方位了,不至于學普通絞車弩一般,非要通過移動絞車弩的方式,才能改變射擊方向。還別說,就這點小的改變,眾人倒是很認同,確實解決了以往絞車弩無法隨意調整射擊角度的難題。
不過這次,我沒有再和這幫沒見過世面的家伙廢話,而是在郭懷和景瀾等侍從的護衛下,通過中間的那個開闊通道,打馬來到滄州城前。
沒辦法,戰前喊話的**病又犯了。雖然,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但真的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不曾想,我剛抵達滄州城下,城樓上同時也涌出了一幫人。甲胄更是分明,其間數人衣著更為華麗。與其一比,我穿著的這一身,竟然完全落了下乘。更關鍵的還有,我他娘的在城下,憑什么他們敢在城上俯視,簡直太氣人了。
于是,氣不打一處來的我,就想馬上吩咐放炮。嗯,是放箭,一群賊酋都聚齊了,只要一輪齊射過去,保證他們的爹娘都不認識。
可是又一想,還是不行啊。這改良后的絞車弩,雖然精度大增,畢竟取消了原本的背包和翅膀,改為弩箭中部裝添,以保持足夠平衡。同時,還采用了鐵制,降低風阻對箭矢飛行的影響,但射程難免就有一定的打折,如此斜向射過來,距離多有不足,未必就能射中。
再者說,萬一那支弩箭沒長眼,或是將士技藝不精導致射偏了,我可就倒霉了。李懷仙等人沒射死不說,反而自己要遭殃,實在得不償失。
阿彌陀佛。不對,無量天尊。那個賽半仙沒有禿頭,一身裝扮似乎是個道士,想來應該叫聲無量天尊才對。無量天尊,那就暫時饒過這幫宵小之徒的性命吧。
所以,我就指著正中的李懷仙,叫罵道,“朝廷待爾等不薄,當年安史之亂后,不但不計前嫌,更賜汝堂堂兩鎮節度使之職。此番長安危急,吾性命攸關,爾等不但不為國分憂,替吾排憂解難。此番更要興兵造反,是何居心?如今,吾親率大軍前來討伐,想必爾等也聽說過朝廷威武之師的聲名。數十萬吐蕃和回紇人皆大敗而歸,爾等不過十萬兵馬,豈敢如此囂張?見吾當面,還不早早歸降,吾可饒爾等一條小命。”
嗯,這個李懷仙,我自然是認得的,也不至于指錯了人,更罵錯了人。畢竟當年安史之亂后,還算乖巧的他,也曾到過長安受封。即便那時我還很小,可大抵的模樣,我還是能夠認出的。再者說,就算認不出,這個眾星拱月的架勢,如今在范陽和平盧大軍中,也沒有別人了。
至于李懷仙身邊這些人,我即便一個也不認識,可用屁股去猜,也知道是些什么人物了。不就是李懷仙的心腹和主要部曲朱希彩、朱泚及朱滔之流嘛。要說中央情報局,雖然在幽州滲透不深。可這方面的消息,還是打聽了不少。
當然,李懷仙之子李易,想來也在這一群人之中。不過,這廝是真夠能耐的,當時長安危急,我下令天下兵馬進京勤王,他跑了幾個月都沒跑出過易州。此番短短時日,竟然能跑到比易州遠了數倍的滄州來,當真人物嘛。
我的叫罵聲剛落,李懷仙便反唇相譏道,“黃口小兒,莫要蠱惑人心。若不是汝這廝苦苦相逼,老夫怎會起兵造反。。。嗯,不對,老夫是清君側,更要以命相搏了?”
“荒謬,吾苦苦相逼?就說汝這狗奴李懷仙,對吾萬般不敬,吾何曾與爾計較,還賜汝堂堂軍情院常委之職,以號令天下兵馬,更乃朝廷堂堂一品大員,這也叫苦苦相逼嗎。”
“汝。。。汝這廝包藏禍心。若是老夫聽爾號令,便猶如魚肉,任爾宰割了。這難道還不是苦苦相逼嗎?”
“吾就奇了個怪了。若不是爾等心有不軌,吾之善意,何以讓爾等以為包藏禍心呢?論威望和名聲,爾等可有李光弼將軍和薛嵩將軍半分,這就更別提郭子儀老國公了。何以這些人,就沒有這些想法?此番,爾等還要找這種無知的借口,置天下百姓于不顧,擅起刀兵,以至于百姓受苦,生靈涂炭。說到底,恐怕是爾等包藏禍心,野心作祟吧。還說什么吾不愿善待爾等,簡直無恥也。不過,也無妨。吾此番就告誡爾等,這天下乃吾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爾等亂臣賊子,即便吾今日不剿滅,他日也必遭天下人唾棄,不得好死。”
李懷仙先是勃然大怒,繼而就哈哈大笑起來,“那好。既然圣人都說了,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汝楊家人坐得了天下,為何咱李家就坐不得?”
“哼哼,爾等亂臣賊子,終究還是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了吧?終于還是承認,爾等不過就是亂臣賊子吧?”
“汝。。。汝這黃口小兒,莫要逞口舌之利。老夫反了,就反了,能奈吾何?還有,不妨告訴于爾,莫以為憑借長安之戰的威名,十萬兵馬就可奈何于某。某家。。。某家可不止兵馬十萬也。”
我自然也開始哈哈大笑,言道,“是啊。爾等亂臣賊子,自然不止兵馬十萬了,不是還降了渤海人嘛。不過依吾看來,爾等落在渤海人的手里,也未必比落在吾手里,能好上多少。”
我的話語剛落,城頭上就一片嘩然。更多不安的,反而是那些普通士卒。
這個道理也簡單。即便現今的大隋,沒有后世那般強烈的民族榮譽感。可漢人和蠻夷的區別,還是極為巨大的。說白了,在他們的眼中,自己堂堂漢家男兒,可是比蠻夷高貴了太多。
即便這些將士,受到李懷仙的蠱惑,已經和他一條心,要反叛朝廷。但涉及到漢人和蠻夷這個本質的問題,他們就不得不好生掂量了。最關鍵的還有,即便他們丟了漢家男兒的臉,不得已淪為蠻夷,卻依舊可能連蠻夷都不如的。畢竟,幽燕與渤海國直接接壤,那些歸于渤海人治下的漢家男兒是何等模樣,他們又豈能不知曉。
李懷仙自然也知道這里面的厲害,頓時就急道,“黃口小兒,莫要胡說。某家不過是找渤海國借兵一二罷了。”
我自然不和李懷仙爭辯,只是調侃道,“那吾覺得,汝倒是有些真本事了。渤海人五萬先鋒已抵達平州,想來中軍大部不會少于十萬之眾。汝他娘的借個兵,竟然將渤海舉國之力都借了過來,當真也稀奇的緊。”
說完,我也不等李懷仙辯解,便繼續說道,“若是先前,吾只是稱呼汝一個亂臣賊子,此番卻是大錯特錯了。汝不止是亂臣賊子,更是漢家男兒中的叛賊、漢奸,走狗,賣國賊。只要身為漢家男兒,人人得而誅之。”
“汝。。。汝。。。”話還沒說出來,李懷仙一口鮮血就先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