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期間,季初凝細心地為周墨云遞酒,夾菜,周墨云也以微笑回應,一舉一動,無不似恩愛夫妻般親昵細致,眾人瞧了好生艷羨。
可若仔細看了,便會發現他們雙目始終未對上,無什么感情交流。彼此之間,心都是極冷的。仿佛這些舉動,這一顰一笑,都是為了一出戲。
酒宴之上不得逾矩,因此,竇夫人沒有讓季初琳主動做些什么,只是讓她最好態度端莊、笑容和雅,表現良好一點,看能否吸引太子的注意力。
杜染音甚至聞到了,季初琳身上有一股異香,怕是竇夫人不惜重本買來的香粉。
周墨云也的確因為這陣香味多看了季初琳幾眼,季初琳亦將太子的那幾眼看在眼里,心里滋滋暗喜,總覺得自個兒還是有些希望的。
可她不知道,周墨云只是覺得這香太濃,有點影響食欲,便也沒吃幾口,周墨云就??暾f飽了。
季尚賢面上干干,也不知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但既然太子說飽,誰人還敢多吃?皆停了筷子,說要請太子游覽太師府中的園林奇景。
太師府的園林景觀以絕美出名,以往許多人上門拜訪,只為一見其園林的繁花美景。周墨云對花草素來喜愛,一時也答應了,便由季尚賢領著去欣賞。
可一逛下來,發現園子里都是臨時移栽過來的名貴花朵,太過奢美,失了清雅,也沒什么種植技巧方面可談論的。
再者,身后緊隨著季初琳,那股子異香和花香混作了一起,讓他聞著著實難受。
沒一會兒,周墨云便借口疲憊,想歇息,季初凝便要帶著他去四季閣,周墨云卻說:“你與你家人相見一面不易,日后若要再見,已不知何時,還是好好陪他們敘舊吧。”
便是要讓季初凝留著和季尚賢等敘舊。
季初凝和他們能有什么舊可敘!不過是幾句虛言罷了,敘與不敘,都是一樣的!
但她總不能在太子面前將自己的薄情展露吧?只得裝作感激感謝,并讓杜染音帶他去四季閣歇息。
杜染音領命,帶著周墨云回四季閣。
一到四季閣,便見庭院內草木凋了顏色,那些杜染音曾一把一把養殖起來的花草,也略顯枯萎,雖還綻著,卻不似以前那般光鮮奪目。杜染音見了,不禁神傷。不過三天時間罷了,花草竟讓那些丫鬟們管成這般模樣。
周墨云看了,道:“此庭院格局尚好,只可惜花草不佳?!?
杜染音回答道:“怕是下人疏于照料了,此花樹需每日酉時過后澆水、每七日除過一次草、剪過一次枯枝才行?!倍湃疽粢娔切┛葜舻貌淮蟮轿唬恋匾嘤行┠酀?,便知了其緣故。
打理四季閣的那些丫鬟們,溫涼冰自從接了她的冷翠玉,替了她的位置成為丫鬟之首后,便諸事繁忙,自然是無暇顧及于庭院花草。至于其他丫鬟,先前雖好生交代了,但定也是嫌麻煩事多,隨意敷衍了事,才將這些花草打理成這副憔悴容貌。
周墨云道:“看來,這些花草,先前是你在照料著的?”
杜染音答道:“以前的確是奴婢在照料著的,曾請教了花農,知悉了一些技法?!?
周墨云頗為贊賞地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因知太子與太子妃三日后會回門,所以屋子里一直保持著干凈整潔。
杜染音沒有見到溫涼冰,料想她估計是在掌教房處,杜染音便想服侍太子午休,可太子哪里是真的困倦?便坐在了榻上,取了一本書籍,對那杜染音道:“本宮自己看會書便行,你去陪太子妃吧,到了晚宴在來喚我,對了?!?
周墨云抬了一下頭,對杜染音說:“麻煩你去告訴一下你們那位……四小姐?讓她晚上不要再擦香粉了,本宮聞不慣?!?
杜染音這才知道了為何周墨云一直面色不快,又執意要先行回屋歇息,原來是聞不慣香粉的氣味。
一一應下了,杜染音便作辭告退。
杜染音叫了一個人,讓她去跟季初琳說那件事情。
季初琳聽說了后,一時羞燥,才覺自己那個舉動是失策之舉。
之后,又覺得周墨云沒有當面說穿指責,而是暗中命人相告,實有君子之風,便除了看中權位,更是對其傾慕不已。
安排完了太子歇息,杜染音一時清閑了無事,遂想起了昨夜鳳逝川要她前去城中找一名西域商人,于是借口出了府去。
一路走出府門,但凡哪個下人見到了她,都要低頭喚聲:“染音姑姑?!?
連李媽媽見了,也要稍欠身行禮,可想杜染音在這太師府中的權位,之前便叫人三分忌憚,如今有了個太子妃主子,更是讓人不容輕肆。
來了城中,問了一些商販看最近是不是有個西域商客來了城里,知道的商販們便說,那個商客住在長春街的春暉客棧里,客棧門外有匹大駱駝,因此顯眼好認。
杜染音便找來了長春街,只見春暉客棧外頭的確有匹單峰駝,許多小孩子圖新鮮都在那兒成群圍著觀看。
杜染音進了春暉客棧,問小二那個西域客在哪里,那小二道:“在二樓喝酒呢?!币贿呥€碎碎念著,這幾日來的客人都是找那西域客的,都稀罕他身上那些東西呢。
上了二樓,只見一男子,一攏錦衣長衫,一瀑纖細的烏黑長發,緩帶輕裘,端坐在窗邊的位置上,抿酒一笑,風味雅痞。
有很多姑娘知其容貌俊俏,特慕名來見,都以買東西為借口,只求容顏一見,談趣二句。
此時,幾名姑娘便正圍在他身邊,偶有找話聊,問問他西域風景,問問他沿路奇遇。這人說話風雅有趣,也會討女孩子歡心,兩三句話總能說得女孩子們歡喜。
杜染音錯開了那些姑娘們,上前去打了個招呼,他停杯抬頭,笑問:“這位姑娘可是要買東西?”
幾名姑娘明顯對這個突然冒出來打斷他們談話的女子帶著不滿,都停下了話語看著她。
杜染音瞥了在座的幾名姑娘一眼,將自己頭上的那支釵摘了下來,遞給他說道:“小女想賣一樣東西給您,您看看這支釵,能值多少錢?”
因有外人在場,她不好直接搬出鳳逝川的名字,只能以此釵做暗示。
他接過了發釵一看,見了上頭綴的玉,目光一沉,便假意道:“此釵甚好,姑娘可有個要價?”
杜染音便說:“有個數字,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會答應。”
“看來,這數字是不小了?!彼D了轉那釵,凝眸半晌,道:“這釵子,我看了著實喜歡,但我也是個生意人,不肯做虧損買賣,價格咱們怕是需要議一議的?!?
杜染音道:“無妨?!?
他遂對那幾名姑娘說:“幾位姑娘,在下要談生意了,改日再與你們閑談。”
那幾名姑娘撇了撇嘴,疑惑著不過一支再普通的釵罷了,有什么好談的?莫不是瞧著姑娘長得更漂亮些,才要承她的情?
可見這位公子都這么說了,也不能強行留著做死皮賴臉的事情,便一個個都心不甘情不愿的離開了。
等幾名姑娘走了,他左右張望,見無人了,對杜染音道:“外頭噪煩,姑娘請隨我來。”便領著杜染音進一客房內。
進了客房內,他關上了門,方對杜染音說:“在下連無雅,敢問姑娘芳名?”
“杜染音?!贝嗣闶撬F在的名。對于這個人,即便他是鳳逝川的人,杜染音目前也是不會用真名的。
連無雅將那支發釵遞還給了杜染音,問:“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杜染音點頭,接過了發釵,將發釵戴回自己的頭上:“嗯,他說,要我找你拿一些東西。”
連無雅輕笑道:“原來他要我準備的那些東西是給你的,我說呢,他怎會向我要一些那樣的物事?!?
杜染音作不知曉的模樣。
連無雅便從柜子旁的大箱子里,捧出了一個約摸中型的盒子,遞給了杜染音。
杜染音打開盒子,面色不由變了變,委實是一怔,里頭的東西,皆是一些貌似首飾釵環,實則內在大有乾坤的物事,底下還有一件薄如紙片的軟甲。
連無雅一一告知了她其中的玄機,并作了示范與她看,又道:“這些東西于你,此后大有用處,還望你時刻佩戴于身?!?
的確,這些東西對杜染音來說,不僅可以防身用,若以后要去暗查一些東西,也大有用處。
鳳逝川果真是貼心,早已替她準備好了這些東西。杜染音想到這里,不由覺得心間一暖。
她看向了連無雅,又問道:“恕小女冒昧,連公子,與他……”
連無雅笑了笑,回道:“朋友關系罷了,其他的么……”他沉吟片刻,道:“一些事情,杜姑娘現在還不必知道,日后時機成熟,他定然會親口告訴你的?!?
杜染音聽了這話,也不再多問,便尋了一個房間,將盒子里的東西皆佩戴上。
至午后,杜染音方回到了太師府,于園中見到了溫涼冰。
倆人僅僅三日未見,卻如同隔了三秋,再見面時皆是甚為懷念,一起攜手走在了園子里準備一同回四季閣。
可如今尚不是閑談的時候,杜染音將那日祠堂之事告訴了溫涼冰,并說道:“我怕那竇夫人還會有所計劃,因此,也想問問你,她最近可有什么舉動?”
溫涼冰眉頭一蹙,沉思片刻,說道“若說起來……她這幾日的確有些怪異?!彼斓皖^與杜染音說了竇夫人的怪異之事。
杜染音一聽,冷笑一聲,便知道那個婦人凡是不會就此作罷,果真是如此。心底也有了點盤算。
杜染音說:“既然她這么想算計,我們便算計一個給她。”
溫涼冰不解,杜染音便在溫涼冰耳邊說了一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