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染音這幾日樂得清閑,雖然宮里出了好幾樁煩心事,但并沒有影響到她。沒想到錦一卻匆匆忙忙前來見她,告訴了杜染音鳳逝川的口信。
“皇上要為周云蘭安排婚事,好來沖喜?”杜染音聞言吃了一驚,不由得感到幾分荒謬——近日來的霉事說不定只是巧合,也可能是天意所為,皇上卻因此要將周云蘭倉促嫁掉,天下竟然有如此荒唐的父親!
俗話說,最是無情帝王家。看來周云蘭雖貴為公主,在自己父親的眼里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拿來使用的物件罷了。
錦一道:“主上說,因云蘭公主曾經(jīng)幫過主上的忙,就請杜姑娘您提醒公主一聲,讓她及早打算。”
杜染音聽了,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她清楚周云蘭是個知情達理,懂得審時度勢的女子,先前撞見兩人的秘密卻沒有泄露,如今鳳逝川這是還人情來了。
皇上決定的事情,饒是鳳逝川有三寸不爛之舌也說不回來。杜染音明白,周云蘭這次只怕是非嫁人不可,他們唯一能插手的,就是周云蘭到底要嫁給誰。
想到這里,杜染音頓時不敢再耽擱,送走錦一,她立刻去了周云蘭的宮殿。
周云蘭最近一直過著平靜的日子,宮里發(fā)生的幾件大事都沒有影響到她,而她也非常聰明地選擇盡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來求得一個安寧。可沒想到會因為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而惹上無妄之災。
周云蘭顯然還不知道皇上打算為她指婚的事情,杜染音到的時候,她還在專心致志地繡花,一針一線十分仔細。
“公主,杜姑娘來見你啦。”周云蘭身邊的宮女都知道杜染音是惹不得的,見她到來也不敢阻攔,只好小心翼翼地去提醒周云蘭。
周云蘭一愣,這才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杜染音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面前,向自己行了一禮道:“公主,染音有一件急事要告訴公主,便不請自來了,還請公主恕罪。”
“哪里哪里,快坐。”周云蘭連忙笑著站起身。她不知道杜染音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心下便有些不安。
杜染音坐下,順便屏退了其他宮女,面對明顯惴惴不安的周云蘭,心底嘆了口氣,才緩緩道:“公主可知道,皇上打算為你指婚的事情?”
“什么?!”
周云蘭原本以為杜染音是來找自己算賬的,卻萬萬沒想到對方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驚得她將手里的繡活都落在了地上,待反應過來之后,她立刻沖到杜染音面前,急切地問:“這是怎么回事?你快說清楚!”
杜染音并不介意周云蘭急躁的語氣,頓了頓之后輕聲道:“公主你先別急,事情是這樣的——皇上也不知道聽信了哪個小人的讒言,便要為你指婚沖喜,好去去宮里最近的霉運。”
“沖喜?就為了這種事情?!”周云蘭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隨即捂著臉,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就為了這種事情!”
杜染音見周云蘭如此激動,也只能心下暗自嘆息,同時也勸道:“公主,你先別急,皇上雖然說了要為你指婚,卻還沒有定下人選,我們現(xiàn)在想辦法,還是來得及的。”
聽了杜染音的話,周云蘭把捂在臉上的手放了下來,她的眼角已經(jīng)發(fā)紅,眼里也隱隱約約有了淚光,但眼中卻重新煥發(fā)了光彩:“那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辦?”
周云蘭是個聰明的女子,自然明白杜染音的意思——她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也打算非他不嫁。若皇上逼迫她,她也只能以死明志了。但若真能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她也愿意為之一試。
“依我說,公主先稍安勿躁,看看皇上究竟為你指了什么人。”杜染音知道,若是想改變皇上的安排,恐怕也只有鳳逝川這個狡猾的家伙能夠做到了。
周云蘭也明白杜染音的暗示,心里雖然慌張,卻總算比剛剛得知這個消息時安心了一些。想到這里,她站了起來,鄭重其事地向杜染音行了一禮,認真道:“若杜姑娘真能幫助云蘭解決這件事,云蘭必定終身不忘!”
“哪里,我也只是做了自己分內的事情罷了。”杜染音連忙扶了周云蘭一把,勸解道:“公主,千萬要保重身體。”
說完這件重要的事情后,杜染音再次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周云蘭的住處,沒想到剛剛回去,錦一就來送信,說鳳逝川請她過去。
杜染音心想是皇上那邊又有了動靜,連忙跟著錦一過去了。
鳳逝川一身官服,似乎剛剛回來,見杜染音來,便拿出一張紙,皺了皺眉道:“皇上為周云蘭選出指婚的對象了?”
“哦?是誰?”杜染音接過那張紙,一看紙上的名字也皺起了眉:“怎么會是這個人?”
鳳逝川冷笑了一聲,道:“狗皇帝真是越來越昏庸了,為了沖喜,居然真舍得將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
皇上選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丞相之子高遠。杜染音還在季府做侍女時,經(jīng)常聽其他下人議論名門望族的秘事,其中就聽說過高遠的名字——高遠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子弟,年紀輕輕,家中就已經(jīng)娶了好幾房小妾,還整日花天酒地游手好閑,如今更是變本加厲,家中的妾室已經(jīng)到了十幾房之多,周云蘭若是嫁過去,只怕會被那一群整日勾心斗角的女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杜染音的反應并不激烈,卻也對皇上的做法十分鄙夷——就算要為周云蘭指婚,也大可以找一個忠厚老實的人選,就算找不到,難道他就不能過問一下周云蘭是否有心上人呢?
“你的意思呢?”鳳逝川觀察著杜染音臉上的表情,問道。
“不能讓云蘭公主嫁給高遠。”杜染音將紙放回到桌子上,沉聲道。
鳳逝川聞言,嗤笑一聲道:“那這件事可就麻煩了,皇上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
杜染音知道鳳逝川其實有能力做到此事,只是不愿意為周云蘭費這個功夫,倒也不覺得有多過分。畢竟鳳逝川只關注有利用價值的人,周云蘭雖為公主,卻只是個沒什么話語權的公主,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但杜染音卻不這么想。周云蘭雖是個不受寵的公主,卻是這宮里難得一見的分得清輕重,又懂得審時度勢的女子。而杜染音同樣身為女子,自然也了解終身大事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是多么的重要,她不希望周云蘭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毀在一個人渣手中。
想到這里,杜染音笑了笑,道:“那既然如此,我便替云蘭公主求你一求,如何?”
說罷,杜染音就站起身來,沖著鳳逝川行了一禮。
“你這是做什么?”鳳逝川見杜染音如此,輕聲斥責了她一句,又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道:“你何必如此心軟?為了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丫頭?先前顧可卿也就罷了,怎么這周云蘭的閑事你也要管?”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聽鳳逝川如此的說法,杜染音卻并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這世間的機緣巧合誰也說不清楚,當初我和可卿成為好友便收獲了玉牌,今們幫了云蘭公主,說不定日后也會有意想不到的回報。”
“你是習慣了放長線釣大魚的人,自然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吧!”
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鳳逝川明白,杜染音是鐵了心周云蘭這一回,他再不答應就有些說不過去了。而且,他也怕杜染音再一時沖動,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來,畢竟像上一次那樣的好運,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罷了罷了!我便幫她這一回!”鳳逝川長嘆一聲,隨即嚴肅道:“但你可要提醒那女人,要她記得本公的恩情,若是喂出來一只白眼狼,可別怪我不客氣!”
“你放心,云蘭公主不是那種人。”杜染音道。
鳳逝川搖搖頭,隨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道:“既然如此,你倒是說說,周云蘭到底想嫁給誰?就算她不嫁給高遠,也必然是要嫁給其他人的。”
杜染音說:“難道你忘了牧傾么?”
“牧傾?”
鳳逝川皺了皺眉,立刻想起了這個人——既然周云蘭有心上人,那就好辦了。皇上只要她嫁人來沖喜,反倒根本不在意她嫁給誰,否則也不會挑中高遠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把那小子叫來,問個清楚。”
牧傾正在巡邏,最近宮里大災小難不斷,也讓他十分忙碌。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被鳳逝川“請”去。
“鳳大人,找下官何事?”牧傾絲毫不知鳳逝川找他前來是為了什么,心下難免有些忐忑。
“事情倒沒有,只有一句話想問你。”鳳逝川瞇了瞇眼睛,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來:“牧傾,你年紀也不小了,就沒有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么?”
牧傾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回答:“鳳大人,下官只想安分守己,守衛(wèi)宮中,這些都是身外之事!”
“男人成家立業(yè),這怎么能算是身外之事呢?”鳳逝川不緊不慢道:“本公倒覺得,牧大人一表人才,普通的宮女想必是看不上的,既然如此,恰好云蘭公主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牧大人覺得如何?”
這一句話宛如九天驚雷一般在牧傾耳邊炸響,慌得他連忙跪了下來:“鳳大人,云蘭公主乃金枝玉葉,牧傾從來不曾肖想過!”
從來不曾肖想?只怕快要私定終身了吧!鳳逝川心底冷笑。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無論他如何威逼利誘,牧傾就像鐵了心一般,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其實也是傾心于周云蘭的。
“這家伙,還真是嘴硬!”鳳逝川軟硬兼施之后硬是沒有套出牧傾的話來,只能匆匆把對方趕走,之后與杜染音商議時,便有些不忿。
杜染音也沒想到牧傾維護周云蘭的心意竟如此堅決,感慨道:“在我看來,牧傾不是不喜歡云蘭公主,只是擔心自己配不上公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