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夫人和瞿嬤嬤都死了之后,牡丹的日子就過得萬分的低調(diào)。
惹了杜染音和季初凝的人,從來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萬幸,惹了她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掂量著自己也沒幾兩重,也從未太過顯露身份過。
再者,自那次計劃失敗了,落水了以后,她以落下了病為名,一直稱自己身體不適,甚少出現(xiàn)在公眾眼下了。
季初凝和杜染音一時半會兒的,是不會把視線放在她身上的。
牡丹沒找到什么新勢力依靠,想去依靠季初凝,明顯是不可能。
想依靠竇夫人吧,人家竇夫人又瞧不上她,自己犯愁,唯有靠裝病在這地方生存著,照這樣下去,想要嫁給季初銘,便委實不太可能了。
想著想著,步子不停,又走到了府西書閣后邊的花園來,這地方季初銘常來,牡丹時不時的會走到這里來,看能不能偶遇上季初銘。
以往偶遇過兩三次,牡丹都會一臉虛態(tài)地上前問候,季初銘也總會問她“身子還好吧”這樣的話。
可哪怕她裝得再虛弱,再病態(tài),季初銘也是每次都只有短短兩三句話,便“嗯”的一聲離去了。
這讓牡丹很是懊惱,實在是不懂該怎么做,才能打動季初銘那顆頑固的心。
牡丹一直以為,季初銘是因為心里,還放不下那個杜染音,所以才對每個女人都是這么高筑城墻的。
她確實是斗不過那個杜染音,可她也知道,如今杜染音擺明了是對季初銘沒意思,自己也不怕,只要自己再賣力一些,哪天季初銘看開了,就會看到自己了。
可牡丹萬沒想到,今日會讓她碰上這樣的一幕。
府西書閣的花園偏僻安靜,會有一男一女在此聊天,難免會令人浮想聯(lián)翩。
而那名男子,正是牡丹日思夜想的季初銘。
至于那名女子么,看著面生,好似曾經(jīng)在二小姐的屋子里見過,似是之前買來的新丫鬟。
牡丹看到季初銘和別的女子說話,呼吸微微一窒,躲到了長廊的柱子后面偷看。
季初銘說:“日前你走得匆忙,把這手帕忘掉了。”
溫涼冰低著頭尷尬一笑,道:“哦,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呢,多謝少爺。”伸手便要去接那塊帕子。
而這時,季初銘卻把帕子往后拿高了,不讓她拿到。
溫涼冰的手僵在空中,一臉疑惑地看著季初銘,只見季初銘沒什么表情地說:“你下次,要記得小心一點。”
溫涼冰似是知道了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聽著,像是叫她小心不要再把手帕弄掉了,實則是在叫她小心,不要再輕易得罪了誰。
溫涼冰懂了他的意思,點了一下頭,說:“嗯,明白了。”
季初銘看溫涼冰的表情,便知道她是明白了,隨即輕淡一笑,這才將帕子還給了她。
溫涼冰接了帕子,福了一身,道:“少爺若沒什么事情,涼冰就先走了。”
季初銘張了張口,一時語噎,好像想說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說不出來,最終,原本想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嘆了口氣,說:“去吧。”
溫涼冰欠了欠身,便轉(zhuǎn)身離去。
季初銘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里浮出了淡淡的失落和感傷,他終究,是沒有那個勇氣,將“杜染音”這三個字問出來。
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的牡丹瞧見了這一幕,拳頭不自覺地握了起來,指甲凹陷在手掌心的肉里,快要掐出痕跡。
原來季初銘心里的城墻也有放低的時候,不只是對杜染音,對這個女人也可以。
如果是地位比自己高的女人也就罷了,可這個女的,分明和自己一樣是個丫鬟!
為什么季初銘就能對她這么溫柔,對自己就不行?!
牡丹想起了季初銘最后那個依依不舍的眼神,以為那個眼神是給剛才離開的那個丫鬟的,心中的妒火更是熊熊燃起。
她方才聽到了“涼冰”二字,似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樣,她反復(fù)地將這兩個字咬在唇齒之間,這兩個字就這樣深深地刻在了她腦海里。
日子稍快,這日溫涼冰到府中的存庫里,去拿二小姐的貨物。
東西約莫三大盒,一次性搬走略吃力,分兩次搬又沒必要,也太過于麻煩,遂,溫涼冰將三大盒東西疊做一起,使了使勁,用手捧了起來。
只是想不到,這三大盒東西并不輕,走了兩步,腳便站不穩(wěn)。
走了一段路之后,步子不行了,就那么一瞬間失重,三盒東西差點一齊掉下,跟著人一塊摔倒。
可這個時候,不知哪來的一個好心人,伸手扶住了快要掉下去的東西,也因此,溫涼冰才控制住了平衡,不至于連腳也崴了。
溫涼冰想感謝一下這位‘救命恩人’,側(cè)目一看,見到的,是一個笑容和煦的姑娘。
姑娘笑著對她說:“一個人拿不動的吧,我來幫你。”說著,便幫她拿了一大盒子過去。
溫涼冰怔忡一會兒,遲鈍地點了一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謝謝……”
姑娘問:“這是送哪個屋子?”
溫涼冰答道:“二小姐屋子的。”
“哦,二小姐的啊,那趕緊的吧,別讓二小姐等久了。”
兩個人便步伐一致地,往四季閣的方向走去,溫涼冰話不多,不習慣先開口。
她先打破了安靜的氣氛:“你叫涼冰,對吧?”
溫涼冰微怔,點了下頭:“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見過你。”她笑容燦爛地對溫涼冰說,“啊,對了,忘記告訴你我的名字了,我叫牡丹,是掌教房里的丫鬟。”
溫涼冰彎著淡淡笑意,點了點頭,念道:“牡丹。”
送著溫涼冰到四季閣門前不遠處,牡丹便道:“抱歉了涼冰,我還得趕回掌教房做事情,只能送你到這里了。”
她不好意思地將手中那一大盒東西,輕輕地疊放到溫涼冰捧著的那些:“就剩兩步路了,你可以的吧?真是抱歉了,我只幫你到這里……”
“哪里,”溫涼冰一哂,笑道“得感謝牡丹姐姐,你幫我把東西拿到了這里才是。”
向她道了謝,兩人又互相告別,溫涼冰這才把東西都拿好了,正欲進四季閣。
牡丹走了兩步路,又停下腳步回眸對溫涼冰道:“涼冰,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兔Γ浀谜椅野 !?
溫涼冰點頭應(yīng)道:“會的,謝謝你了。”
溫涼冰的印象里沒有牡丹這個人,也興許,以前在府上會碰到過,但沒去在意。
可自那天認識了這個人之后,在整個太師府里,好像走哪,哪都會碰到她。
溫涼冰替二小姐給竇夫人送東西的那天,路上和一個小丫鬟起了點沖突,牡丹便出來替她教訓(xùn)了那個丫鬟一頓。
溫涼冰去雜役房找人,被那些老嬤嬤故意使喚,牡丹竟也突然出現(xiàn),為她出了頭。
溫涼冰沒有察覺到,這個人似乎是在故意接近她,反而覺得牡丹這個姑娘,心底似乎挺善良的,也很正義。
久而久之,便對她沒什么警惕心了。
四季閣院子里的花死了幾朵,季初凝讓溫涼冰去杏花苑,找花農(nóng)挖幾株茉莉花過來。
溫涼冰去杏花苑找花農(nóng),花農(nóng)正在制肥,沒時間幫她,便給了她一把小鏟子,告訴她應(yīng)該注意些什么,讓她自己去挖。
溫涼冰做這種事情不是很在行,想小心點,又無從下手,想效率點,又怕一個不小心會把根莖給弄壞了。
一陣辛苦下來,流了滿頭的汗,拿沾了泥的手去擦汗,擦得一臉臟兮兮的,頭發(fā)也散亂了下來。
是時,一人在身后道:“哎呀,可不是你這么刨的!”
溫涼冰轉(zhuǎn)頭一看,來人正是那個三日,便能碰一次頭的牡丹。
溫涼冰露出會心的微笑:“牡丹,是你呀。”
“會來跟你摻和這種事情的,可不就是我嘛。”牡丹盯著她的臉,不住捂著唇,忍著笑意。
溫涼冰意識到了什么,拿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臉,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把泥土弄到臉上去了,赧然道:“我這……太笨了,弄得一臉臟兮兮的。”
牡丹無奈地搖著頭蹲了下來,從腰間取下了一條繡杏花圖案的巾帕,給她臉上的泥擦凈了。
溫涼冰嗅到那巾帕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來自于清泉流水,又像是來自于山上開的梔子花。
牡丹給她擦完臉之后,便把巾帕擱在她手上,道:“你看你,身上也不帶條汗巾,這條就送給你了。”
溫涼冰哪里好意思,欲想推卻,牡丹卻不肯了:“這有什么好推卻的,一條巾帕罷了,當我送給你的見面禮了,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下次也送我一條唄,你若再這么跟我客氣,我可要生氣了。”
溫涼冰說不過,料想這牡丹是真把自己當朋友,于是只好笑笑收下了她那條巾帕。
過后,牡丹又說,“你看你頭發(fā)都亂了,真是的,”講罷,又將自己頭上的那支木玉蘭釵取下來,幫她把頭發(fā)別上去。
溫涼冰被她這些貼心細膩的舉動給感動了,心里起了一陣暖,低頭說了“謝謝”。
牡丹卻拍拍她的肩膀:“謝什么呀,看你這么辛苦的,我來幫你吧。”
隨后,兩只干干凈凈的手便去幫溫涼冰一起鑿?fù)粒€教她應(yīng)該注意些什么,仔細著看哪里的根莖,應(yīng)該把根莖周圍的土一整塊的一起鑿起來。
不一會兒,倆人就挖好了三株茉莉花,牡丹也是累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