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太子爲何會突然想來她這關雎宮來?傅眉淑總覺得其中定有個原因,便問了姑姑覃荔。
覃荔說她也不知曉緣由,只是聽說太子和季初凝回門的那兩日,太子妃懲治了一個下人,許是治得過了些,惹太子厭懼了,回宮以後似乎倆人一直清冷,都無話說,怕是吵架了。
傅眉淑聽了之後,幸災樂禍地笑了,道:“那個季初凝,總是以爲自己很厲害,說到底不過是個愛出風頭的女人罷了!這下好了,太子終於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傅眉淑料想太子估計是膩煩了季初凝了,終於開始關注到她,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許多,由此也樂了許久。
今日閒著無事,傅眉淑便說想聽歌,命下人金燕去尚儀局的樂署請樂工來奏曲唱歌。
沒多久,侍女金燕回來說,由於後天要舉行宮宴,樂署和舞署都沒一處閒的,都要一起排練,因此空不出人來。
傅眉淑聽了不大快,想了想,又說:“我聽聞前幾日新送來了一支舞蹈班子,與尚儀局其他的那些班子是不作一處的,如今定是空著,她們裡頭總該有樂工吧?借用借用便是!”
金燕一聽,面上微微泛起了難色,小心地瞧著傅眉淑的臉色,輕聲說:“那支班子,是太子妃專用的,不借給其他人的……”
“太子妃專用?”傅眉淑轉目看著金燕,輕蔑地笑了笑:“呵,她專用的又如何,那到底也只是一支班子罷了,我身爲太子良娣,還借用不得了?我這會兒就親自去一趟,不信他們還會對我擺架子!”
覃荔在一旁聽了,急忙上來勸:“主子,萬使不得啊,那可是太子妃親自吩咐過的,不得其他人動用啊!”
她分明知道了還非要去借用,不擺明了是在挑釁太子妃麼?
傅眉淑不顧:“有什麼關係?她季初凝前幾日不是才惹了太子嫌厭麼,出了什麼事情,太子還能幫她對付我不成?”
只要沒了太子這個靠山,傅眉淑不信那個季初凝還能把她怎樣。
也是如何都不聽勸了,帶著金燕親自去了尚儀局。
這邊,季初凝正和張貴妃在御花園內散步。
張貴妃和季初凝在之前並沒有什麼交集,除卻進宮第一日行禮時拜見過,之後由於她說了無需人去請安,便也一直無再相見過,今日會突然邀請季初凝一同遊園賞花,倒是讓季初凝有些意外。
“先前常聽說太子妃你才華橫溢、學識淵博,本宮便一直想與你見一見,敘敘話,只是日前宮宴事宜繁多,太忙了些,便一直沒有邀太子妃你來相聚。如今剛好抽了空,本宮想和你好好聊聊天。”
季初凝顰眉頷首道:“臣妾先前亦一直想拜見貴妃娘娘,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如今得以受到娘娘邀約,是臣妾是榮幸。”
張貴妃微笑了笑,緩緩地在鵝卵石小道上走動,張貴妃若不說話,季初凝也不會首先開口。
張貴妃觀察得到,季初凝的舉手投足間,盡是循規蹈矩,又不失大氣,既不會太單純直傻,事事無知,也不會太拘束緊張,戰戰兢兢。
走了一會兒,張貴妃忽然問季初凝道:“太子妃,你覺得這後宮,如何啊?”
這個問題叫季初凝頓了頓。
看似簡單的一個問題,若回答得稍有不慎,便會惹上事端。
這後宮乃是皇后所管,若是回答不好,便是說皇后管理不佳,若是說好了,未免又會叫張貴妃聽著膈應。
遂想了想,答道:“後宮目前在臣妾看來,一片祥和安寧。”
“祥和安寧?”張貴妃莞爾一哂,“宮廷之地,從無祥和安寧之說,縱是面上看著祥和安寧,內裡,也是波詭雲譎。”
季初凝默了一會兒,低頭道:“貴妃娘娘說的是,臣妾入宮尚淺,許多事情多有不知,還需慢慢的經歷磨練纔是。”
張貴妃勾了勾脣角,不說什麼,一會兒後,指著鵝卵石路旁樹苗下的一株花問:“太子妃,你可知道那是什麼花?”
季初凝循著她的手指望了過去,回答道:“是千蔓花,此花前期獨樹一幟,後期則要依附枝幹才能生長。”
以前因知曉太子愛花,季初凝便經常看有關植物一類的書籍,這種花也是在某本書籍上見到過一次。
張貴妃贊同地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所以養這種花的時候,會在它旁邊栽下樹苗,待到後期,花蔓會纏滿樹苗的枝幹,樹苗託著花蔓成長,花蔓亦在樹上開出許多美麗的花,形成了人人喜愛欣賞的千蔓花樹,太子妃,你可知,這其中的道理?”
季初凝想了須臾,回答道:“它們之間,相互扶持、共生共長。”
聽到了這個答案,張貴妃滿意地笑了出來:“你果真是聰明過人,可惜了本宮的離兒無這福分,未能娶到似太子妃你這般的才情女子。”
“貴妃娘娘言過了,臣妾才疏學淺,不過略知一二。”
“你也莫要這麼謙虛。”張貴妃拉住了季初凝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後宮實則就是個互相扶持的地方,日後在宮中,若有什麼是需要本宮幫助的,你儘管說。”
這番話,叫季初凝著實是怔了怔。她起初猜透了張貴妃的兩三分心意,卻不知她如今能夠這般明顯的表達出來。
張貴妃的意思是,想要與她結好?
季初凝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若與張貴妃結好了,就證明要得罪了皇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宮女急匆匆地小跑了過來,跑到了季初凝身邊,緊張地說道:“太子妃,不好了!”
季初凝心裡暗歎她來的是時候,面上卻嗔怪著:“怎這麼無禮!究竟是何事情這麼火急火燎的?”
宮女擰巴著眉頭道:“那支班子裡頭的玥川和玉綰傷了。”
玥川和玉綰,季初凝印象裡有這兩個名字,是跟著那支舞蹈班子進來的樂工,因奏樂如天籟般美妙,季初凝曾多加留意過,但如今,怎就傷了?
季初凝不解地問道:“傷了?怎麼會傷了?哪裡傷了?”
宮女覺得犯難,但還是不得不將事實說出來,擰著聲音道:“聽聞是傅良娣強行要借用她們兩個獻樂,倆人不從,傅良娣便命人教訓了她們……奴婢也不知道傷哪裡了……”
“傅良娣?!”季初凝微微錯愕,隨之而來的,就是慍怒。
這個傅良娣,又突然發什麼瘋?連她的人都碰上了!
張貴妃耳朵裡稍微地聽到了一些東西,便在這時對季初凝說:“太子妃,既然你忙,那便先去看看吧。”
季初凝面露尷尬之色,道:“貴妃娘娘實在是不好意思了,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嗯,去吧。”
出了御花園,季初凝命那個宮女把杜染音叫過來。
杜染音來了之後,季初凝便說:“本宮的人傷了。”
杜染音道:“奴婢也是剛知道這件事情,如今傅良娣已回了自己的關雎殿,主子是要先回東宮找傅良娣,還是要先去尚儀局?”
在杜染音看來,這兩件事情的前後都無所謂,看只看在季初凝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態度。
季初凝想了想,說:“先去尚儀局,看看那兩個丫頭。”
一路直往了尚儀局,一進尚儀局,路上的下人們見了,都紛紛地退到一邊恭敬地說:“見過太子妃。”
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點小禮節都不敢出些錯,怕被當成出氣的對象。
進了舞署,蔡姑姑說整件事情的經過:傅良娣來了這裡要向她們借樂工,正巧聽到了玥川和玉綰奏樂奏得不錯,便命令她們去,蔡姑姑很爲難,也說了爲難之處,可傅良娣卻不聽,還給了蔡姑姑一巴掌。
緊接著,玥川和玉綰倆人也說,只聽太子妃的安排,傅良娣見她們固執,便以對上無禮之名,叫人掌嘴。
說著,蔡姑姑已經領著季初凝去見了那兩個丫頭,季初凝站在門外沒有進去,遠遠地只見那兩個丫頭正坐在木榻上,互相爲對方上藥。
“玉綰,她給你打得真狠,臉都腫了……”玥川拿著蘸了藥膏的棉花,輕輕地擦著玉綰臉上腫起來的部分。
玉綰道:“玥川,你不比我嚴重麼,她都給你打流血了,只是我們這樣,後天該怎麼辦啊……”
兩個弱小的姑娘互相依偎著,給對方治療傷口,可以看得出來,這兩個小姑娘年紀不過十二、三歲左右,感情十分要好。
季初凝問蔡姑姑:“她們兩個負責什麼?”
蔡姑姑回答:“古琴和琵琶。”
古琴和琵琶,她們兩個都演奏得十分不錯,找人代替恐怕效果不如之前,且後天便要表演了,也來不及磨合,只是,要她們如今這樣的面容……
杜染音便給季初凝提議道:“主子,您可以讓她倆帶上面紗,既能遮醜,又不失美感。”
季初凝聽了,覺得甚好,當即對蔡姑姑說道:“賞賜兩條薄綢面紗給她們,要她們後天戴著出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