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本仙乃天女轉世,何容你這般出言侮辱?”
季初琳自打進宮以來,除了皇后以外,還無人敢這般和她說話,當下臉色就是一冷。
周云蘭直接回以諷刺一笑,望向皇后時,卻又換上一副恭順表情,“母后,您說兒臣剛才的話,可有說錯?此事已經明……”
“行了!”皇后適時出聲打斷了她,眸光沉冷,顯然已有決斷,“霜云殿是個靜養清修的好地方,玄妃,你將自個的東西收拾一下,即日便搬過去吧?!?
“皇后!”季初琳面色遽變。
自剛剛起一直緘默不語的季初凝,聞言似乎也被驚了一下,忙不迭膝行上前抓著皇后的衣袖,哀聲求道:“母后,玄妃娘娘想來也是一時糊涂,求您看在她年輕不懂事的份上,就饒了……
“住口!”話未說完,就被嚴厲打斷。
皇后低垂下眼睫,滿臉不豫地看向,跪倒在自己腳邊的季初凝,冷冷道:“陛下乃國之砥柱,但凡有丁點損傷,都將引起國家動蕩,這是一時糊涂就能揭過去的嗎?本宮看在這事實乃她一人所為,也就不與你們太師府計較了,你且好自為之吧!”
這話是在警告季初凝,要想將太師府摘出去,現在只能干凈利索的拋棄季初琳。
畢竟刺殺皇上,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這事如今又歸周墨離管,萬一他鐵了心要拉太師府下水,那即便是她也很難置喙什么。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趁著周墨離尚未下手,趕緊將這事給蓋棺定論才是。
季初凝本就不是真心替季初琳求情的,不過是礙著兩人的姊妹情分,生怕自己一言不發的,會在別人口中落下個冷血無情的口實,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季初琳說話。
如今聽皇后這般一說,她當下就識相的伏倒在地,“謹遵……皇后之令?!?
極為勉強的語氣,乍耳聽著,還當她和季初琳多姐妹情深呢。
可遠遠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杜染音卻知道,她面對著地面的臉上,此時肯定滿滿都是,難以遮掩的笑意。
畢竟有什么能比洗清自己嫌疑,又成功嫁禍自己的敵人,更讓人自得的呢?
“哼!”
許是生氣她的“不懂事”,皇后臉上沒了往日的慈顏悅色,只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重重甩開她的手,“此事就這么定了!你若真心和她姐妹情深,就勸她安安分分的在霜云殿里清修。她不是一直自詡天女下凡嗎?霜云殿清幽僻靜,自是再適合不過她了。”
“是,母后?!蹦康倪_成,季初凝自然不會再拂逆她,恭敬應了一聲。
季初琳見她們三言兩語,就定了自己的“前程”,一張臉白的再沒有丁點的血色。
她雖然進宮時日不長,但也聽說過霜云殿是個什么地方,那可是專門關犯錯妃嬪的冷宮!像她這般如花似玉的年紀,如何能受得了那冷宮凄清?
“不!不!我不去霜云殿!我是天女轉世,是陛下親封的玄妃,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沒有和人合謀刺殺陛下!我真的沒有!皇后,你相信我!”眼中滿溢絕望之色,她語無倫次大喊起來。
以皇后的敏銳,又如何會不知道,這里面的蹊蹺?
只是此事若不讓季初琳頂上,那回頭倒霉的,十有八九就是季初凝。
畢竟那個刺客,可是從季初凝的舞蹈班子出來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
皇后本就深厭季初琳妖言媚上,季初凝又是她親手點中的太子妃,兩廂這一比較,即便案犯的確不是季初琳,她也必然會幫著給她安上這罪名。
更別說,這件事里,季初琳本就不清不楚了!
“本宮只相信本宮眼睛所看到的!”涼薄一笑,皇后不帶半點溫度道,說著看也不看幾近崩潰的季初琳,直接抬手朝身后擺了擺,“來呀,送玄妃娘娘回宮收拾東西。這也算是本宮最后送給天女的,一點小小的心意了。”
這最后一句說的卻是尤為的諷刺。
按照規矩,妃嬪被打入冷宮,就是戴罪之身,自然沒資格再享用,以前的吃穿用度。
可皇后卻偏偏讓季初琳回去收拾東西。
這不知道的,也許會以為皇后仁慈。
可在場的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很清楚,這不過是皇后在奚落玄妃。
候在外頭的幾個隨侍太監,聽見皇后的吩咐聲,立刻就小碎步的跑了進來,拖著季初琳就往殿外走。
那粗魯的動作,哪里還有半分將這個玄妃放在眼里?
季初琳都快要氣瘋了,大力掙扎起來,聲色俱厲的怒斥,“該死的奴才,你們好大的膽子!本仙可是天女轉世,憑你們這種低賤的身份,也敢碰本仙的身子?!還不快放開本仙,要不然,本仙非得讓陛下治你們死罪不可!”
這話說的在場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蕙嬪是個嘴快的,能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聞言立刻陰陽怪氣的打趣道:“呦,我們的玄妃娘娘,還真是好大的脾氣啊!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治別人的罪呢?還真是給她三分顏色,她就開起染坊來了吶!”
季初琳聞言恨得要死,正要出言呵斥她兩句,嫌她吵的頭疼的皇后,直接一擺手,“堵上嘴,拖下去!”
“慢著!”話音剛落,一道驀地響起的溫柔嗓音,卻施施然阻止了她。
這個聲音,別人或許會覺得陌生,可皇后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忘記。
畢竟她和這聲音的主人,可是已經斗了一輩子呢!
皇后心中冷冷笑了一聲,微抬了下巴,表情倨傲地慢慢轉過了身。
如墨青絲被綰成精致的墮馬髻,上面歪歪插著一支純金打造的七尾鳳釵,鳳釵上綴著長長的流蘇。行走間,流蘇左右搖曳,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是說不出的風流恣意。
絳紫色的宮裝顏色稍顯有些沉重,但上面用金絲銀線細細繡制的桃花紋樣,卻給這份沉重平添了幾分活潑。尤其來人雖不若年輕妃嬪那般嬌美如花,但勝在面容祥和靜謐,氣質高華如月,反生生將這一身絳紫,穿出了風華無雙的感覺來。
這個款步走來的氣質出眾的女人,在場眾人沒有不認識她的,她正是地位僅次于皇后的張貴妃,張冰。
除了皇后,眾人連忙屈膝向她請安,可眼睛卻管不住的朝皇后瞄去。
眾所周知,皇后和張貴妃不對付,每每撞在一塊兒,兩人必然會有一場針尖對芒麥的較量。剛剛張貴妃又刻意叫停了皇后的吩咐,想也知道,今天必然會有一場好戲,因而眾人面上不顯,心中卻不免有幾分看好戲的意思。
季初琳還算乖覺,見張貴妃突然出聲幫自己,也不去管她會有什么居心,連忙就朝她喊冤道:“貴妃,臣妾是冤枉的,還請貴妃替臣妾主持公道!”
有皇后剛剛那一出,她現在已經不敢在張貴妃面前拿喬了。
那一口一個“臣妾”,可謂極其的謙卑。
“玄妃妹妹這是怎么了?你可是個尊貴人,怎能被這起子賤奴,如此侮辱?”張貴妃好似真的是來替季初琳出頭的,聞言立即快步走了過去,一把將季初琳攙了起來。
押著季初琳的太監,原本要阻止她,可被她清泠泠的眸光一掃,卻又訕訕地縮了手。
眼前這位張貴妃,雖然看著很是和善,可宮中卻無一人敢小覷她。
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地位僅此于皇后,更因為她的為人,其實遠沒有她看上去,那般好說話。要不然,皇后也不會打壓了她那么多年,卻仍拿她無可奈何了。
“謝貴妃體恤?!奔境趿站椭氖终酒鹕?,泫然欲泣道。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平日里目中無人的模樣。
更別說,那副刻意偽裝出的,高深莫測樣了。
她是真的懼了。
直到剛剛被拖出去的那一剎,她才真正明白過來,自己所謂的天女身份,在真正的權利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擊。
張貴妃沒說什么,只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眸光卻是絲毫不懼的迎上了皇后。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立時便擦出火藥味十足的火花來。
可兩人的面上,卻仍舊維持著慣常表情,一個凜然肅殺,一個高貴風華。這讓其余圍觀的眾人,益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人這是要“打擂”了。
“妹妹這是何意?玄妃與刺客竄通,已是證據確鑿。她犯下這等大逆不道的罪行,就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本宮念著她身份尊貴,只罰她去霜云殿清修,已是法外開恩。妹妹何故還要橫加阻攔?”壓下想要撕爛那張虛偽笑臉的沖動,皇后咄咄逼人的先發制人。
張貴妃聞言倒也不生氣,姿態優雅地撩了撩垂落的劉海,她也不接皇后的話茬,只慢條斯理的笑著反問:“不知姐姐所說的證據,在哪兒呢?”
她這副惺惺作態,最是讓皇后看不慣。
看著她這巧笑嫣然的模樣,皇后簡直想吐的心都有了。
不過兩人畢竟是多年的老對手了,她心中縱使再覺得惡心,面上卻依舊不動如山,只皮笑肉不笑的諷刺:“妹妹最近是不是日子過的太舒坦,所以腦子開始不靈光了?本宮若是沒記錯的話,在這后宮之中,好像本宮才是執掌鳳印的皇后!”
潛臺詞是,你是個什么東西,也配向本宮要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