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逝川稍微抬了下頭,也不去看那四個人,手上繼續著一塊玉扳指,道:“你們自己犯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么?”
四個工人兩兩對視,其中一個笑了笑,繼續裝作不知地說道:“小、小的們何曾犯過什么事情?怕是有什么誤會吧!”
站在他們身后的乃是錦衛之首錦尚玉,編號稱錦一。錦尚玉見這些工人仍想著狡辯,直接一腳踹向了他,吼道:“沒犯事兒你們準備跑什么啊!”
那工人受了一腳,“哎喲”了一聲,倒在地上喊道:“官爺饒命啊……小的們何曾想過逃跑啊……那些行囊……那些行囊是要人寄回家的啊!”
“你還嘴硬!”錦尚玉抬起一腳又是要下去。
“錦一。”這個時候,鳳逝川叫了他一聲。
他一頓,便緩緩地將鞋底已經快至那工人臉上的腳又縮回,那一腳最終沒踹下去,否則的話,那工人的臉估計得毀個大半了。
四個工人都縮在了一處,既畏懼又帶著憎惡地看著錦尚玉。
鳳逝川將那個扳指丟到空中,打了個旋,又接回手里來,語氣不濃不淡:“本座說過多少次了,你這樣是沒用的。他們若嘴硬,割了他們的舌頭便是了,他們不想給我們聽,那我們就不聽,何必這么動手動腳的。”
幾個工人聽了這話一驚,眼珠子瞪得的都要滾出來,此時,卻聽錦尚玉答了聲“是”。隨后,就見他從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徐徐地朝他們走近,
第四個工人膽子小,一開始便心性不穩,此刻一見到對方亮了刀子,馬上就嚇得肝膽亂顫,立馬跪地磕頭地囔著:“官爺饒過我吧!我說便是了!我說!”
這人一說要說出真相,其余兩個也紛紛地磕頭說要講實話。第一個工人見狀不妙,也唯有順從了。
原來那時修壩工人掉進河里喪生之事,乃是他們四個所做。是他們四個在來往的過程當中,趁人不注意將他們推下江水去的。他們幾個無冤無仇,為何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自然是受人收買。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方如輝。
四個工人一說出真相,鳳逝川便命人將他們帶了下去。留以他日指證之用,定以謀殺罪名,擇日問斬行刑。
帶四個工人被拖下去之后,鳳逝川便將手中的那個白玉扳指重重地丟了出來,擲在地上。只見玉扳指上頭刻著的,是一個方字。是鳳逝川的手下所查到的方如輝來了此地所受賄的財寶之一。
鳳逝川從暗處走了出來,光線照到他臉上,映出了美如冠玉的面孔。薄唇微啟,言:“錦一,抓人,行刑。”
錦尚玉默了一會兒,說道:“廠公,方大人乃是皇后直命的官員,除了皇后的懿旨外,只有皇上的圣旨才……”
鳳逝川冷眼看他,道:“你是第一天跟我么?誰的話是圣旨,你該清楚明白得很!”
錦尚玉頓了頓,沉眸道:“遵命。”
丑時。天最寒之時,深夜沉寂。錦尚玉領了四五個錦衛前去南江岸邊的南水驛,將睡得正酣的方如輝從睡夢中抓了起來。
方如輝被抓起來的時候,只身著一身中衣,頭發未冠,披頭散發,正似了一名罪犯。
“你們做什么!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抓我!你們可知本官是誰!”
抓捕他的錦衛不管他的掙扎和反抗,狠狠地扣著他的手臂將他押了出去。錦尚玉則是在一旁念道:“方如輝,你私吞朝廷銀兩、收受賄賂、誣陷朝廷命官、指使他人謀害人命,這些罪名,已經夠你死三次了!下官奉鳳大人之命,特此捉拿爾歸案,即刻行刑!”
方如輝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行刑?!鳳逝川竟敢對他行刑!
“你們膽敢動本官一分汗毛試試!他鳳逝川一個猖狂的毛頭小子憑什么斬本官!本官是皇后親選的直命官員,除了皇后和圣上,誰都沒有權力斬本官!膽敢動本官一下,你們都得死!”
錦衛們都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一樣,不動聲色地將方如輝押往刑場。
到了刑場,已是卯時,天微微地亮了起來。鳳逝川已經在那等候多時,劊子手也早就站在了刑臺上,持著刀屹立不動地等候著。天沒大亮,方如輝瞇了瞇眼,看清楚站在那兒的人便是鳳逝川,一瞬間,似瘋了似的,咬著牙便要沖向他:“鳳逝川!!你敢斬本官!!”
方如輝還未沖出去,錦衛們便霎時間將他按到在地上。方如輝慘痛地叫了一聲,臉頰摔在地上碰出了傷。方如輝氣得恨得哇哇大叫,卻是一點法子都沒有。沒掙扎兩下,便累得直喘氣。待他消停了一會兒,錦衛才將他壓上刑臺。
他明明已經命人去告知了皇后鳳逝川欲鏟除異己之事,分明讓皇后派下人來。但皇后的懿旨卻遲遲未到,若是因北湘大雨的緣故所耽擱了,那么仔細算了,這兩日懿旨也該傳到!
方如輝仿佛覺得自己還有一絲存命的希望,無論如何都不肯上到那刑臺上去。可他一個早就腦滿腸肥的老頭子,又怎么可能反抗得過這些各個武功高超的錦衛!
到了跪上刑臺的這一刻,方如輝才清楚的認識到了現實。他的命,要斷送在這個鳳逝川的手上了!
鳳逝川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蹲下,望著方如輝那張恨得肌肉的臉,他一絲表情都沒有。鳳逝川似笑非笑,取出了那塊玉扳指,帶在了方如輝的拇指上,對著他道:“方大人,有個詞叫自食其果,用在你身上再好不過了。”
講完這話,鳳逝川緩緩起身,轉身,沉聲:“行刑。”
“鳳逝川,你會后悔的!皇后不會放過你的!”喊完了最后一個字,手起刀落,一灘血濺到了鳳逝川的衣服上。
鳳逝川蹙眉,“嘖”了一聲,取了一塊白帕,擦著衣襟上的那些血漬。
就在這時,一人快馬趕來,隔空喊著:“刀下留人!!皇后懿旨!!!”
待那人來時,卻已經見到了滾落在刑臺上的頭顱。
其實皇后有什么詔令旨意,鳳逝川從來都不會去在意。可總算還是有主仆、君臣一層身份在,鳳逝川多少給著她點面子。
而結果便是,那懿旨,完全沒用。
皇后下詔,高沾其私吞銀兩,當革其副督工之職,轉由方如輝接任。然而不好意思,高沾其,平反了,方如輝,斬了。
鳳逝川直接將那詔令又丟還給了送懿旨的人,對他說:“你將實情如實匯報給皇后。”說罷直接離去,也不再多說一句話。
回到了他所住的驛站時,公雞啼鳴,太陽才剛要東升。
鳳逝川悄悄地推了房屋的門進來,想著杜染音估計還睡著未醒吧,于是步無聲響地來到床邊,想瞧她的睡顏。
不料,杜染音一下子將頭從被子中探出來,盯著他的臉道:“你回來了?”
鳳逝川一愣,問:“你還沒睡著?”
當然沒睡著!一大晚上的,他人也不在,她總想著他是干嘛去了?該不會是不給他睡床,他又不想睡地上,就跑別處去了吧?還是說在在外頭遇上了什么事兒了?想了,想七又想八的,想著想著便天亮了。
不過,杜染音自然是不會將這些實話說出來,她動了動唇,道:“我認床,這床太,不好睡。”
鳳逝川輕笑一聲,也不說什么,看她眼睛都熬充血了,自然是不會想和她爭辯,就當她說的是真的。
“現在時間還早,你就再強迫一下自己入睡吧。你不困,我可是困了。”說著,就欺身到來。
杜染音一驚,問:“你想做什么?”
鳳逝川滯了滯,將床里頭另一套被子搬出來,嘆了口氣說:“本座睡地上總得有樣東西墊著吧。”
看著鳳逝川抱了自己旁邊的那床被子正要打地鋪,杜染音忽地有些于心不忍。
半天,了一句話:“……天冷了,你別睡地上了,上來吧。”說著,往床里頭躺了躺,給他留出了個空位。
換做平時的鳳逝川聽了這話,早得意地笑著擠到了她身邊。可想不到,今天的他,卻沒有。
“不了,我身上還帶著腥味。”雖然已經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可鳳逝川卻始終覺得那灘血好像還存在似的,黏糊糊得惡心,味道也跟沒消散似的在他鼻子便縈繞。
腥味?他殺人了?杜染音第一時間想到了便是這個。原來昨天半夜里出去,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嗎?
杜染音抿了抿唇,又說:“我哪介意什么腥味的,又不是沒見過死人。”
何止沒見過,她的雙手又何嘗不是已經沾滿了鮮血。
杜染音又道了一聲:“我床位都給你捂熱了。”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叫鳳逝川微微吃驚。
他難得看她對自己這么執著,一下子笑出了聲。隨后來至了榻邊,躺在了她身邊,鳳逝川正面對著杜染音,一手摸著她的后腦勺,閉眼笑道:“干女兒還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天就快大亮了,趕緊睡一會兒吧。”
杜染音乖乖的沒有動,“嗯”了一聲,閉上了雙眼。可能是因為有他在身邊比較安心,一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