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涵也不去看她,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冷什麼冷啊!”
“不是啊,三小姐……我……”
花好再度伸手要去拉她,纔剛碰到季初涵的袖子,季初涵就更用力的甩開來,並且低聲喊了句:“滾!”
大夫人見事情都沒在自己的計劃中發展,又是急又是氣,臉上卻還得陪笑。
也不知道爲什麼,汗越流越多,拿羅帕反覆地擦著臉、擦著脖子,逐漸地,覺得脖子略癢,伸手抓了抓,越抓,卻越癢。
那癢,慢慢地延伸,延伸至身子,至臉,以及手臂上。
大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猛然“啊”!地一聲刺耳地尖叫。
她的手臂上長起了斑斑紅點,還不到一會兒,那紅點愈發密集、甚至鼓起泡。
不止是手臂,她的全身,她的臉上都是!
“啊!老爺!老爺!”大夫人搔著自己的手臂,撓自己的背,抓自己的臉,但又不敢碰上去,因爲一碰上去,那些水痘就會破開來。
大夫人兩隻手僵硬地抖著,牙齒咬得咔咔響。
所有人都嚇得大叫,往後退了幾步。
季初涵更是目瞪口呆,又聽到一聲幽幽地,“小姐……”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花好,只見花好早已滿臉滿手,都是那些鼓水的痘子!
季尚賢嚇得愣在了原處。
衆人又再度被這邊動靜吸引,一見此狀,皆驚得坐了起來,紛紛地討論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那是什麼?!”
大夫人滿臉是驚恐,將手伸向季尚賢要求助。
竇姨娘卻一把將季尚賢拉開,喊道:“老爺!是疫疾!會傳染的!”
季尚賢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那大夫人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
加上她的一襲紅衣,和臉上脖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東西,她一伸手過來,形態如女鬼一般!
官員們聽了“疫疾”二字,一個個俱是大驚失色,一個說了,“本官怕被傳染,先告辭了!”
一個說了,“下官也先告辭了!”
緊接著,便一羣一羣的離去,臺上的戲子們也都叫著跑。
“走走走,趕緊走!再待下去就完了!”
“大喜的日子竟然發生這種事情!造孽啊!”
“真是孽!”
大夫人還在往季尚賢那邊靠,季尚賢后退得差點跌倒,竇姨娘一把扶住了季尚賢,吩咐小廝:“快把她們拉下去!”
小廝們一個個臉上都是懼色,愣在原地不敢動。
竇姨娘斥了一聲:“沒用的東西!待會兒把你們的舌頭都割了!還不快點!”
幾個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狠咬了一口牙,上來把兩個人都拉了下去。
季初涵眼睛睜得極大,嘴巴微張著說不出話來,被孃親和花好嚇得眼淚是一顆顆掉著。
季初銘也連忙上來扶著父親,不斷問:“父親大人,沒事吧?怎麼樣了?”
驚魂未定的季尚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半會兒才緩過來,季初凝遞上了一杯水要給季尚賢喝,季尚賢喝了一口,才稍定了一下安神。
這時,有個人躡足走了過來,黝黑油膩的臉上,掛著的一雙烏亮的大眼睛,盯著季尚賢瞧。
季尚賢定了定神一看,是那大理寺寺卿何運良,便緩著氣:“何大人,何大人,今日真是抱歉了……”
何運良擺了手:“誒,沒事。”
季尚賢見他仍不走,又尷尬地問:“哦,何大人,可是還有什麼事嗎?”
何運良肥臉客氣地笑著:“是這樣的,剛纔那個給我們斟酒的丫鬟,是叫什麼,牡丹的是吧?”
他這一問,大家一聽,都知道他是幾個意思。
季尚賢頓時臉色就不是很好了。
本來要個丫鬟也不是什麼大事情,隨手送給他便是。
但,太師府這會兒剛出了事情,他在衆官員朋友面前丟了臉,怎的這何運良竟還有心思來尋女色!
杜染音瞧那腦滿腸肥的何寺卿,上了年紀了還一臉色樣,也是作嘔得很。
季尚賢語氣冷了三分:“何大人,本官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實在是沒有心情再去理會其他的,您要是沒什麼別的事情了,先行離去吧!”
何運良討了個沒趣,也不似方纔友好了,袖子一甩,哼了一聲,道:“季太師,不是下官說你,你這大喜的日子,忽然的就有人發疫了,還是您的夫人,我看,是造孽的事情做得太多!”說完了,就甩著袖子離去了。
“你!”季尚賢指著他的背影,恁地是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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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姨娘怕季初琳會嚇到,叫丫鬟先將她送回去休息。
而季初涵,看樣子是受了不小的驚嚇,一張臉慘白無色,也不吭聲,只任憑眼淚默默的掉,幾個嬤嬤便先送她回了菡萏閣。
她的驚嚇並不是裝的,是實實在在的,但沒有人知道,她驚嚇的並不是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而是這事情,竟然是發生在自己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身上。
本來不該是如此的,本來,中毒的人應該一個是季尚賢,一個是杜染音。
季初凝和杜染音表現得較爲鎮靜,與季初銘一同陪季尚賢回蘆雪堂。
季尚賢現在腦子裡嗡嗡地響,思緒錯雜混亂。
隱約間,那幾個聲音不斷在腦海中迴旋,大家都在說,“是造孽了。”
誰造孽?他嗎?他造孽了,所以上天降罪於大夫人身上?
如果這是事實,那麼,他也無可奈何,只能任大夫人做犧牲品。
因爲,他所造的那些孽,爲權、爲錢、爲勢,他可以不顧多年的結髮情誼,卻萬不能放棄權貴,哪怕那些是造孽得來的。
季初凝和季初銘陪著季尚賢回蘆雪堂。
出來以後,季初銘將目光停在了杜染音身上,他看見她神態清冷,一臉的平靜,他便知道了什麼,也早該知道些什麼。
他看她,不再是那種傾慕的看,愛戀的看,而是一種,像看見一個熟人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可他卻又無可奈何,淡淡的掃視。
杜染音知道季初銘發現了什麼,她內心嘆了口氣,有些人註定曾經是朋友,將來不會再是。
沒有辦法,他們註定不是一個世間的人。
屋外天寒地凍,只怕更晚一些雪又要落下來,季初凝與杜染音兩人,匆匆忙忙趕回了四季閣。
一股股脫俗清香的白煙,從薰香爐裡鑽出來,盈盈的在屋內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