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無雅受傷的消息很快在軍營中傳開,他昏迷不醒,最著急的莫過于安紫和鳳逝川。
兩個人幾乎是交替著守在他身邊。
連無雅這一覺睡的很安穩,西鳳的進攻也因為他的倒下而變得和緩了很多,安紫多次勸鳳逝川去休息,但是他仍然固執的一有時間就來守著。
這一守,就是足足五天。
重傷不醒不是一直吊著命就可以的,昏迷的時間長了,很容易再也醒不過來,安紫也知道這一點,所有的醫治用的都是最好的藥材,幸而,鳳逝川也給的起。
五天之后,那個人終于睡夠了。
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就這么一個細微的動作依舊沒有瞞過鳳逝川的眼睛,他看到之后,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情忽然專注起來。
原本鳳逝川這段時日就過的不順心,現在又經歷這么一件事,眼睛下面的兩塊淤青就是最好的證明。
“醒了?”
鳳逝川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有點迷茫,仿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良久之后,才聚焦在鳳逝川身上。
連無雅盯著鳳逝川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扯出一個笑容,劫后余生的笑容。
“真沒想到,我竟然沒死。”
到長劍劃向自己的時候,連無雅已經來不及阻擋了,所以他閉上了眼睛,已經做好了萬死的準備,后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還能活著。
“就這么想死?你不知道安紫花了多大勁兒才把你救回來,我都跟他說把你扔了得了,沒想到你居然還真沒死。”
前半句話是鳳逝川真心想告訴他的,后半句話就有調侃的意味了,不過也不是真的調侃,他只是想告訴連無雅些什么。
連無雅在聽見鳳逝川的話之后便沉默了,確切的說是聽到了安紫的名字的時候便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去面對安紫,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對安紫如何。
“喂,你看在人家姑娘這么鍥而不舍的份上,怎么著也不能一直拖著人家啊,差不多就娶了她吧。安紫是個好丫頭。”
安紫當然是個好丫頭,這一點連無雅比誰都清楚,可是清楚并沒有什么用,他還是不想娶她,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怕有一天辜負了她。
所以,連無雅終究沒有說實話。
“我不能娶她,我不喜歡她。”
連無雅說話的時候,有意錯開了兩人的視線,他有些害怕鳳逝川會看穿他的心思,但是他真的不想現在就和安紫有些什么。
“真的不喜歡?我看你挺喜歡她的吧?”
鳳逝川也是經歷過這些事情的人,自然看人比較準,連無雅不敢看他的眼睛這就已經說明了許多的問題,他的步步緊逼讓連無雅終究抵擋不住了。
“逝川,我并不喜歡安紫。一直以來都是。”
他說的果決,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鳳逝川,那雙眼睛里,鳳逝川真的沒有看到半分的憐惜。
“好吧……那姑娘為你付出良多,就算不喜歡,你也不考慮一下嗎?”
鳳逝川也不信連無雅對安紫一點感情都沒有,但是事實就擺在面前,他雖然不信,卻也不強求。
連無雅搖了搖頭。
“那樣做才是真的對不住她。”
“一個名分也不能給她?”
“不能。”
是的,如果娶了一個自己并不喜歡的人,將來就算是兩人能互相扶持著走完一年,十年,可是誰能保證再也遇不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鳳逝川理解,他不在多說,連無雅卻也是暗暗嘆了一口氣,婚嫁之事,至少也要等到天下太平了,他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妻兒了,那時候再說吧。
剛剛醒來的連無雅臉色還不算太好,卻一心想著西鳳的事,連連詢問鳳逝川,鳳逝川也知道連無雅的性子,只能給他講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而一門之隔,門外那個端著藥的姑娘已經淚流滿面。
安紫啊安紫,你做了這么多,人家終究是不喜歡你的,她苦笑一聲,將藥遞給了一個小廝送進去,自己并沒有進去。
每個人都是在一段又一段的感情中成長起來的,可是安紫不明白為什么她的付出就是得不到連無雅的待見。
明明自己真的已經盡力了。
相比之下,北歷那邊也并沒有風平浪靜。
西鳳的進攻節奏雖然慢了下來,但是興許是傷了連無雅的原因,他們的軍心在這之后竟然更加凝聚了,打的北歷是節節敗退。
一干朝臣每天愁眉苦臉,之乎者也了半天也插不上什么話。
直到有一天——
“陛下,老陳以為杜染音就是個禍害,留她太北歷皇宮本就不妥,眼下軍心不穩,當殺了此女穩固軍心。”
這幫朝臣什么意思呢,無非就是自己怎么也找不出失敗的理由,也不敢去得罪那些位高權重的將軍,不說點什么又顯得自己碌碌無為,所以他們早就私下結盟,聯名上奏要鳳雛淵殺了杜染音。
不過這上奏縱然有私心的成分,但是這個舉動確確實實能穩定軍心,自己家主子后宮里住著個敵人家的姑娘,這軍心如何能穩?
可是殺了杜染音……鳳雛淵又何嘗沒有想過,但是等到真的要付諸行動的時候,他卻下不去手。
眼下被大臣提了出來,高位上的男人只是沉默。
“陛下三思啊!”
又一個大臣跪倒在地,很快做莫有十幾個大臣都跪在了地上,高呼著“陛下三思。”
鳳雛淵皺了皺眉,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他不想預見的地步了,可是他該怎么做?沒人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你們都先起來吧,此事朕自會定奪。”
一干大臣這才起身,又說了不少恭維的話,鳳雛淵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們這是在連起手來逼他對杜染音動手。
朝廷上諸事不順,導致的結果就是鳳雛淵在里也很暴躁,御書房里批奏折時,罵了好幾個侍候的奴才。
些事瞞不住宮里人,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商畫夜的耳朵里。
如今,她已經是娘娘了。
“娘娘,你看……”
小宮女把這件事告訴了商畫夜,商畫夜輕輕撫了撫手中的刺繡,模樣漫不經心。
她已經擁有了身份和地位,本來應該滿足了,但是,人心的欲望怎么可能會有盡頭,她得到了妃子的名號后,便忍不住想要覬覦更多,所有的威脅和障礙都必須一一除掉。
商畫夜瞇了瞇眼睛。
“陛下怎么說?”
小宮女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回答道:“回娘娘,陛下并沒有表態。”
沒有表態?什么沒有表態,分明就是已經表態了不會動杜染音了。
杜染音,這個人的存在絕對是商畫夜的最大威脅。
“去備兩杯酒,一杯鴆酒。”
既然鳳雛淵狠不下心來對付她,那么就讓她來好了。
商畫夜冷笑,很快,侍女就端來了兩杯酒。
商畫夜帶著一個貼身侍女便前往了杜染音的住處,這一次,她來的很尋常,所以也沒人懷疑她。
她來的時候,杜染音正坐在一顆桃樹下假寐,挺得腳步聲,她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把水放在一旁吧。”
儼然是把商畫夜當成了侍候自己的宮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商畫夜的臉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
若說他們兩個之間有什么恩怨,那倒也是沒有,只不過現在商畫夜所處的位置不一樣了,想的和想要的自然也就多了,杜染音剛好沖突到了她的利益。
“染音真是好興致啊,這涼風習習倒也自在。”
許久未見杜染音了,如今再見到,那人倒是沒有什么區別。
杜染音睜開了眼睛,眼睛里帶著驚奇,顯然是沒想到如今已經貴為娘娘的商畫夜還回來,而且,她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畫畫怎么來了,來人,備坐。”
她很自然地站起身,然后也沒行禮,好像不知道商畫夜已經是妃子了似的。
“不用了,我今天來就為了一件事。”
商畫夜看著杜染音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間的不忍心,但是只是一閃而過罷了,她要做的,還是要做。
“嗯?不管什么事,總之要恭喜畫畫得償所愿了。”
杜染音說的當然是商畫夜成為妃子的事情。
商畫夜咬著牙笑了笑,手心也被緊握的拳頭掐出了好幾個月牙。
“多謝,染音,我很愛陛下。”
商畫夜抬起頭看著杜染音,眼中所有的掙扎都沒有了,只有平靜。
“所以?”
她要說什么杜染音已經猜到了,看著她背后的兩個杯子就已經什么都明白了。
“你的存在讓陛下在朝廷里難以立足。”
商畫夜招手,侍女立刻把杯子遞到了杜染音的面前。
“相識一場,我來送你最后一程。”
杜染音笑了笑,神色淡然地接過杯子。
“那么真是……多謝了。”
杯子已經被舉起來到了嘴邊,商畫夜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杜染音還是一臉平常。
“哐當——”
一個翠玉的扳指從遠處飛來,打在了杯子上,杯子和鴆酒一同飛了出去。
“都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