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氣沖沖的回了琳瑯閣。
季初琳瞧她一個人回來，還噘著嘴，擺了一張苦瓜臉，便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不是讓你去四季閣找染音來幫我調絃嗎？這染音人呢？你沒找來？我待會可是就要在諸位貴人面前演奏的。”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個杜染音有多可惡！”小麥使勁跺著腳，氣得一臉要哭出來的模樣：“奴婢讓她來給四小姐您調絃，結果她說什麼？她擺了一張臉給我看，說‘你個次我一等的丫鬟，倒好意思使喚起我來了，仗著誰的臉啊？再說了，我服侍的是我家那個要當太子妃的二小姐，那四小姐憑什麼召起我來了？我可沒那個心情去伺候一個沒……沒……’”小麥講到這裡，低了低頭，裝作不太敢說出來的樣子。
季初琳聽著前面的話，胸口就已經憋氣得難受，一見小麥停住了，著急地喝道：“到底說了什麼！”
小麥怯生生地瞥了她一眼，小聲地說：“說她沒心情去伺候一個……沒地位的庶出小姐……”
這話像跟刺兒一樣的扎進季初琳的心窩，胸口得那股氣越積越多，悶得厲害，連呼吸都帶著喘了起來，眼眶漸漸帶上了紅。
小粥翻了個白眼，拉著嘴角道：“哎呦，那個杜染音夠大架子的啊，不過是個丫鬟罷了，仗著她們家太子妃二小姐護著，倒是愈發不把人放眼裡了。”
小粥最是理解小麥，哪能不知道這些話大多是小麥自個兒胡說的？可她就是愛抓著杜染音的尾巴咬上幾口，樂此不彼，便是不介意爲小麥來個推波助瀾。
至於季初琳，她也不傻，小麥的話幾分真、幾分假，若是理智的她，定會懂得衡量，分得清楚。
可現在，小麥口中的那些話，無一不是她的痛處，一針針刺得她胸悶頭昏，氣也不順，倒讓她一時沒了那樣的理智，只將那些悲憤，那些屈辱都栽在了杜染音和季初凝身上。
“好。”季初琳站起身，咬了咬脣，道：“她既然如此傲氣，那就讓我親自去請她，看看她到底有多大排場。”
季初琳便和那小麥來到了四季閣，杜染音現下沒了事情忙活，便坐在園子裡的杌子上小歇，翻著季初凝的一本書看。
“染音姑娘，你可是無事可做了？”季初琳的聲音向來是那種糖蜜一般的清甜聲，若細聲說話的時候，讓人覺著甜蜜可人，柔聲說話的時候，叫人覺得小鳥依人，而像現在這樣的，沉聲說話，竟也不覺難聽。
杜染音見到來人是季初琳，身後還跟著一臉自得的小麥，便知道這又是來幹嘛的了。
也不害怕驚慌，也不愈發跋扈，杜染音悠然起身，放下了手中的那本書，盈盈然福了一身，淡然自若地問道：“見過四小姐。”
“染音姑娘可休要這麼行禮，琳兒可受不起。”季初琳的話語裡帶著點賭氣的意味，懂點事理的人都是聽得出來的。
杜染音微笑說道：“四小姐，您這玩笑話，染音才受不起。”
季初琳不像季初涵那種急性子，一來就得跟人鬧個不死不休，也不似季初凝那種冷性子，可以坐著等好戲自己上演。
季初琳的性子偏柔和，但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現下，就直接問杜染音道：“聽說你不願意爲我調絃，因爲我地位低下，是庶出的小姐？”
杜染音不禁莞爾，這個“聽說”，聽的是誰說的，她一清二楚，只笑那個人太過蠢鈍，給人穿小鞋也不會學著穿好點。
“四小姐的生母是太師府現在的掌家夫人，除去了現在那個被貶作庶的季初涵，怎麼說，您現在也得稱上一句嫡二女，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杜染音淡然解釋道，眼睛斜斜睨了一眼小麥，又緩緩收回，“不知四小姐是聽誰在您耳朵旁生的風，於理來說，這‘庶出’二字用在您身上都不妥當，奴婢是定然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這話聽得季初琳一滯，小麥臉色微變。
都說這杜染音聰慧，口齒又伶俐，今個兒看來，這話說得委實是不假的。
可季初琳既然到了這裡來，就得給自己找回個面子，總不能就這麼退下陣，連個臺階都沒得下。
便責道：“你既然會說我也是個嫡女，爲何本小姐請你幫忙挑個弦，你都推三阻四的？”
杜染音靜言：“四小姐誤會了，奴婢沒有推三阻四，只是現下二小姐不在，奴婢得守著這屋子，等二小姐回來。”
季初琳蹙眉道：“你可是不知，本小姐待會就要在宴上演奏了？等二姐回來，那哪裡來得及！”
杜染音嘴角輕輕展開：“四小姐大可不必擔心，二小姐得知您今日要奏曲子，特意命我將她的箏搬出來借於你。”
季初琳眸中一亮，微訝道：“你是說，二姐要將她的北洲箏借給本小姐？！這是真的？”
那個北洲箏可謂箏中極品，以前她聽季初凝彈的時候，聽那琴聲便迷戀不已，多次都想著哪怕用手碰上一碰都好，卻礙於面子，一直沒敢向季初凝開口，如今，季初凝竟主動說要借給自己！
杜染音溫笑：“二小姐吩咐的，哪能有假？箏早就備好了，就在屋內呢，奴婢一時走不開，還請四小姐找個人來搬是好。”
季初琳一開心，之前爲的是什麼事情早就忘個乾淨了，命小麥道：“小麥，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把那箏搬出來，要小心一點，不準擦破一絲一毫，聽見沒有？”
小麥把嘴翹得老高，本來想請四小姐出面，來殺殺杜染音的銳氣，不想這四小姐竟爲了個古箏就服軟了！小麥氣得緊，連連冷哼，心裡那個氣，又無法紓解。
季初琳唸了她一句：“你還愣著做什麼？快去啊！”
小麥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了聲“是”，便朝屋裡走去。
她很想裝作不小心，將那北洲箏弄壞，可剛纔聽四小姐說，絕不準損壞一絲一毫。
四小姐私底下什麼樣的性子，她很清楚，四小姐既然這樣的喜愛這張古箏，她就得多個心眼，把這古箏看好了。
小麥搬著古箏走出門時，不由得恨恨地瞪了杜染音一眼，卻只見杜染音一臉風輕雲淡，絲毫不將她的怒氣與恨意放在眼裡。
小麥更氣，狠狠地跺了一下腳，卻又奈何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