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云重傷未愈,整日臥病在床,杜染音的生活變成每日照顧他,只是在喂藥遞水時總是能對上周墨云那那欲言又止的深情目光,哪怕是垂首轉(zhuǎn)身卻做別的,那熱情的目光也讓她如坐針氈。
一邊在太子宮院中熬藥,她執(zhí)著扇子扇著爐中的火,本來這種活是不用她來做的,如今這太子宮中除了太子便數(shù)她說話算數(shù)了,可為了躲開周墨云,她不得已面為之,杜染音怕她在太子身邊轉(zhuǎn)悠多了,那欲言又止的話若真的說出口,她會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出神了一會,爐子里的煙便熏到了她,杜染音捂著唇輕咳了幾聲才覺得好了許多,正打算繼續(xù)做事,便聽宮門處有宮女請安的聲音傳來:“奴婢參見,萬福金安。”
執(zhí)扇的手一頓,這幾日她總牽念著與鳳逝川爭執(zhí)的事情,閑暇的時間全部用來照顧周墨云,竟忘了這么重要的事情,皇后說過,太子宮中的事情無論大小具細都要報過去,如今她竟因為私情而忘了去找皇后交待這件事,太子受傷的事是瞞不住的,皇后在宮中耳目眾多,太子宮中太醫(yī)往來怎么可能瞞過她呢,哪怕太醫(yī)不說……
杜染音盯著眼前的爐子思索著,這幾日太子沒有上朝,太子這又飄著藥味,想來宮里稍微有心的人早該知道了吧。
她才意識到她與鳳逝川的爭執(zhí)竟讓她如此心神紊亂,竟出了這么大的紕漏而不自知,可是皇后已經(jīng)到了宮門前了,如今只好硬著頭皮頂上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皇后行跡匆匆,也不管宮門與她請安的宮女,她幾日前便聽宮女說見到太子與鳳逝川起了爭執(zhí),當(dāng)時也卻沒想那么多,想著周墨云雖是個閑散太子,但畢竟也是太子,鳳逝川應(yīng)是不敢有大動作才是,更何況……
皇后的眉頭微顰,她當(dāng)時是想著杜染音如今貼身服侍著太子,若真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杜染音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告訴她的,想著步履急速的已經(jīng)走到院中,正對上院中熬藥的杜染音,眉頭簇的便更緊了,這么大的事,杜染音卻一字未提……
皇后深深地凝視著她,心中對這個她覺得可以信任的杜染音起了絲疑心。
杜染音在皇后那里服侍了那么久,自是了解這個人的行事作風(fēng),此時見皇后審視著她,便知定是起了疑心,她心中暗覺不妙,如今的形勢,勢必是不能讓皇后地她存有芥蒂的,哪怕一絲都不行。
兩人雖是各有心思,杜染音卻面上絲毫不顯,她恭敬地給皇后行禮,臉上故意掛上一副惶恐的表情來:“奴婢參見。”
皇后審視著正給她行禮的杜染音,緩緩的開口,聲音帶了一絲往常沒有的嚴厲:“你怎么在這里熬藥,這是你該做的事情么,為何不在太子身邊照顧著?”
杜染音垂著首維持著行禮的姿勢,將聲音維持平穩(wěn):“太子這傷是內(nèi)傷,最講究調(diào)理,這太醫(yī)開的藥方里,有幾味藥材很講究熬制湯藥的火候,交經(jīng)那些人奴婢實在是不放心,唯有親自做了心里才覺得安妥。”
這個理上說得過去,皇后琢磨了一下,讓杜染音平了身,轉(zhuǎn)身便進去看太子了。
皇后不說,杜染音自然不會不識趣的跟上。她蹲下身,坐在小上繼續(xù)給爐子扇火,只是聲音小了很多,她屏氣凝神的聽著屋中的響動。
不大一會便聽皇后急匆匆的出來了,聲音也傳了出來:“沒事,傷城這樣你還說沒事,你當(dāng)本宮是老了腦子不好使了么,我已經(jīng)聽宮女說了當(dāng)時你與鳳逝川的爭執(zhí),他如今越是膽大包天了,當(dāng)朝太子也敢傷!”皇后說著已是走到了門前,她看到一側(cè)已是站好恭候的杜染音:“隨本宮一起去找皇上,我倒要看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鳳逝川莫不是以為這天下姓鳳不姓周了!”
說出這么嚴重的話,皇后也是氣昏了吧,杜染音不便言語,只得跟著皇后一起出去,臨走前囑咐著宮女:“太子的藥小心的熬制,藥方和方法都在我屋子妝臺上的紫檀匣子里,你一會去取了照著方子熬知道么?”
宮女應(yīng)了聲是,杜染音眼角的余光瞟到皇后望著她沉思打量的樣子,心中略是警覺。
到了大殿前時,正是下早朝的時候,百官正陸陸續(xù)續(xù)的散去,鳳逝川便在其列,此時正有幾個尚書大人圍著了很是殷勤的說著些什么,鳳逝川卻是面色陰郁,他自從與杜染音爭論后臉色就沒怎么放晴過。
皇后在臺階下遠遠的就看到了他,沉聲厲喝了一句:“鳳逝川,你給本宮過來!”
鳳逝川的腳步微微一頓,他周圍那幾個大人也隨之停下往聲音來處看了過去,見是皇后忙是行禮問安,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瞟著皇后冷然望著鳳逝川的樣子,又看了看鳳逝川淡然無謂的神色,感到不妥,紛紛借故告辭,那急切溜走生怕把自己卷進去的模樣讓鳳逝川看著冷笑一聲。
他回過頭向皇后緩緩走過去,走近的過程中瞟見了皇后身后的杜染音,那日她撞了他之后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面,此時見杜染音低垂著頭不看他,心中又是一陣不快:“不知找微臣何事?”
“何事?”皇后怒極發(fā)問:“太子可是你傷的。”
鳳逝川無謂的點頭,惜字如金:“是。”
皇后被他這無謂的態(tài)度惹怒,怒笑著連道了幾個好字:“好,好,好,你承認便好,你好大的膽子,你算是個什么東西,他可是太子你知道么!”
鳳逝川的鳳眼散出危險的氣息,但語氣依舊平常,口中緩緩?fù)鲁龆郑骸爸馈!?
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讓皇后恨的牙癢癢:“既然如此,你跟本宮一起去見皇上,你畢竟是朝廷命官,犯下了這樣忤逆犯上的事,該讓皇上裁決才是!”
皇上已是回了御書房,此時正躺在榻上小憩,便聽得小太監(jiān)來報:“皇上,皇后與鳳大人過來了。”
剛閉不久的眼睛睜開,皇上面上露出被擾睡意的不滿之態(tài):“可有說是什么事?”
“好像與太子有關(guān)。”小太監(jiān)看著皇上不善的面色,唯唯諾諾道。
又是太子,皇上微瞇了眼,他心中還存著上次修大壩牽扯太子的事,近日太子更是連日不上朝,說是生了病,讓他心中很是不喜。
皇后與鳳逝川剛進屋,便見到皇上不耐的神色,他看著面前二人問道:“皇后與鳳愛卿此來所為何事?”
“他自己犯下的大錯,讓他自己認罪吧。”皇后怒視鳳逝川。
皇上疑惑的將目光移到鳳逝川的身上,后者一副義正言辭之樣:“下早朝時叫住了微臣,說是要一起來找皇上討公道,臣也未弄清是何事,正是一頭霧水呢。”
皇后這次是真的被噎住了,她本打算讓鳳逝川先為自己辯解幾句,她也好不做那個告狀的人,可此時也不得不說了:“皇上可知近幾日太子連續(xù)未上早朝?”
皇上臉色犯黑:“朕知道。”
“太子應(yīng)是稱病吧。”皇后緩緩道:“可事實并非如此,有宮女看到鳳逝川民太子起了爭執(zhí),鳳逝川故意重傷太子,如今太子他躺在宮串,已是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
皇上挑了挑眉,看向鳳逝川:“鳳愛卿有什么話要說?”
鳳逝川微微躬身行了個禮,承后站定:“這翻話可是讓微臣惶恐了,傷害太子這么大的罪,微臣可是不敢當(dāng)?shù)摹!?
說罷又道:“前幾日微臣確是在御花園偶遇過太子,當(dāng)時正是覺得朝堂之上,我說出太子與修壩負責(zé)官員的關(guān)系甚好,有些讓人誤會,想找太子解釋一番,可太子見了微臣反手便是朝微臣的死穴上攻來,微臣情急之下反擋了一掌,可那決不會讓太子重到這么重的傷啊。”
他言辭真切:“若真如所說,那太子不是早該到皇上面前告發(fā)微臣了,何必稱病呢。”鳳逝川心中冷笑,那周墨云不是說自己喜歡染音么,那了勢必就不會將此事鬧開來,壞了染音的清譽。
“皇上,你不要聽此奸臣一面之辭。”皇后正待說什么,皇上已經(jīng)厲喝道:“閉嘴,忠奸也是你們后宮能斷的么?”
皇后啞然的望向皇上,見皇上面色嚴肅:“若真是鳳愛卿傷了太子,他怎么會一聲不吭的稱病,而不是過來面見朕?若不是有不可言說的原因,會這般么?”
皇后被噎的無語,便見皇上起身拂袖而去:“有時間,你還是管管你的好兒子吧!整日不務(wù)正事,此時更是敢稱病連早朝都不上了,哼!”
皇上最后一聲冷哼像針一樣扎進皇后的心中,她看著那亮黃色的龍袍消失在門口,沉默了幾秒,回身怒視鳳逝川,恨的咬牙切齒從牙縫里擠出聲音:“本宮倒真是小瞧了鳳大人了,古今以來能讓歷任君王護著的,都是面首之流,鳳大人莫不也是吧。”說著向一側(cè)的杜染音狠狠的遞了個眼色,她要好好羞辱一下眼前之人。
杜染音接到那目光一怔,抬眼瞧鳳逝川看去,皇后的羞辱言辭于他仿若輕如鴻毛般,他正淡然的撫著指間的扳指。可是,杜染音知道是因為她與鳳逝川的爭執(zhí)才讓自己心亂,犯下如此大錯,此時皇后更是對她有了疑心,躊躇般開了口:“奴婢倒覺得鳳大人長的美貌,若真是面首,可真是面首之首呢。”
她的聲音譏誚,皇后滿意的點點頭,杜染音卻見鳳逝川不怒反笑,他靜靜的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皇后許是覺得終是贏回了一點,這才細細的打量著杜染音:“太子的傷本宮已經(jīng)請了最好的御醫(yī),又尋了那千年血玉蓮來,想來不日便可見好,你近日好好照顧他,知道么?”
杜染音小聲的應(yīng)著是,看來能讓皇后不再起疑的方法,只有周到的照顧好周墨云了。
知道皇后對她不信任,杜染音此后的半月都圍在周墨云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太子的病終是好了。
只是她不知,她這些照顧,都被一一秉報到了另一上人那里。
鳳逝川聽著報告,手中的琉璃杯應(yīng)聲而裂,皇后那些羞辱輕如鴻毛,可杜染音補上的那句話,卻是重如泰山了。
暗室中,他的眼神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