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到宮中時,杜染音正坐在宮院角落的大樹下,那里有一方石桌和四個石凳。
正是清晨,杜染音坐在石凳上不知在做些什么,她拿著一個杵在細細的磨什么,她的頭垂下來,鬢邊有些散落下的頭發(fā),陽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意識到有人在看她,杜染音的手將垂下的碎發(fā)掖入耳后,抬眼朝來人看去。
太子看著這副情景,心中一掃之前的陰霾,登時明亮了起來。
他走到杜染音身邊的石凳坐下,側(cè)過臉去看杜染音手中的東西:“你這是在磨什么。”
杜染音看著太子好奇的樣子,不禁也是好笑:“這是蓮子,殿下。”
太子訝異的揚眉:“蓮子?你磨它做什么?”說著甚覺有趣,發(fā)現(xiàn)杜染音另一側(cè)有一個小筐,便掀了上面蓋著的緞子,筐里露出小小的蓮子來。他帶著幾份疑惑的捏起一個蓮子在手心里細細打量著。
“當然是給殿下做糕點用的了。”杜染音也耐心的解釋了一句,她一邊磨,一邊看著周墨云端詳蓮子的樣子,周墨云真是個不錯的人,琴棋書畫都頗有造詣,花草養(yǎng)的也不錯,可惜的是,他是個太子,所以那些本該為一個男子加分的東西,卻都成了他的缺點。
心下嘆了一口氣,她揚起白嫩的臉,迎著陽光對著太子拋出一個燦爛的笑:“殿下可想吃么。”
周墨云將手中的蓮子放回筐中,訝異的看著杜染音:“你不是說要給我做糕點用么?”
杜染音搖搖頭:“殿下若想吃,需得做到一些事情。”說罷看著周墨云奇怪的臉色,不等他回便道:“聽說先生給殿下布下的功課還沒做,是背訴金南兵法第三十九章吧?”
周墨云的臉色變了變:“我又不是安清王那樣的武人,為何讓我背誦兵法,先生真是不可理喻。”
杜染音笑了笑,繼續(xù)磨蓮子:“若殿下背得出,染音便用這蓮子為殿下做些新奇的吃食,怎么樣?”她凝視著周墨云:“兵法與朝廷官場相通,你多背背,自會體會出先生的用意。”
周墨云看著杜染音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心下一暖,正欲開口說話,便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參見殿下。”緋兒的聲音嬌嗔可人,發(fā)間的玉蘭開的正好,她行禮后轉(zhuǎn)向杜染音,眼神藏著厭惡:“染音姐姐,那里的小玲兒過來了,說是讓你過去那里一趟呢。”
染音點了點頭,將手中磨好的蓮子粉放在小帕子里,又將小筐中剩下的蓮子倒出一半來,她抬頭看向緋兒,吩咐道:“你過來接著磨,要照我這樣,磨的細細的才好,知道么?”
緋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在杜染音身旁的太子,想著若是她坐在杜染音那凳子上,可不是和太子離的更近了,于是歡天喜地的應(yīng)著:“染音姑娘放心,我一定細細地磨,磨的比那胭脂還細。”
說罷看杜染音收拾好起了身,便忙不迭的坐在了杜染音之前的位子上,坐下時還對此時坐在她身側(cè)的太子笑了笑,太子臉上掛上一個牽強的笑容,目光隨著杜染音的離去而飄移過去。
最近他越來越將杜染音的一切掛在心上了,他知道自己心中早已經(jīng)印下了杜染音的影子,可從沒像最近這樣深刻過,這讓周墨云覺得美好,但是,想著剛才緋兒說的話,他不禁失落,杜染音是母后的人啊,母后將她安排在這許是監(jiān)督自己的,他手無實權(quán),如今母后對他也是頗為冷落。他怎么敢去與杜染音更近一步?
“殿下,您看磨成這樣可夠細么?”軟軟的腔調(diào)帶著幾分嬌氣,緋兒的聲音打斷周墨云的思緒,他冷冷的看了緋兒一眼:“繼續(xù)磨吧。”說吧起身而去,不帶一絲留戀,留下一頭霧水的緋兒,想著方才太子的面色還柔情萬千,怎么突然就變了臉。
杜染音向皇后交待了太子的近況,又回答了一些細碎的問題,皇后最后才表示了一下關(guān)心:“你在太子還好么,可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
杜染音搖了搖頭:“奴婢一切安好,請娘娘放心。”
皇后滿意的點點頭:“那便好,你是本宮最貼心的人,讓你去太子宮中的這陣子,本宮倒真覺得有些念著你。”
表達了一番感激之情,杜染音從皇后宮中走了出來,她心中對皇后那拉籠人心的套路敬謝不敏,回到太子宮門前時,正好瞧到了一臉笑意的鳳逝川,有幾日沒見了,她心中歡喜的迎了上去:“你來找我的么?”
鳳逝川見杜染音臉上掛著笑,幾日沒見的思念讓他心中柔軟起來:“在這等了你許久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找人了。”
兩人正說著話,剛剛走到一起,便聽一個溫雅的聲音響起:“染音,你回來了。”兩人之間溫馨的氣氛被打斷,杜染音朝發(fā)聲處看去,見周墨云正站在門內(nèi)笑:“你不是說要給我做蓮子粉做的糕點么,我的書都背好了,你的糕點什么時候做好?”
周墨云是明顯的看出了面前兩人之間的情愫才故意出聲打斷,他是不敢向杜染音表明心意,可看著鳳逝川都牽住了杜染音的手,周墨云覺得那一幕像針尖一樣扎進他的心里,讓他怎么都不舒服,于是出聲打斷后,心中竟好過了許多。
“奴婢這就來。”杜染音正要過去,手再次被拉住,她回過頭,看到鳳逝川面無表情的看著周墨云的臉,然后那臉上浮上一絲危險的笑意:“太子殿下,染音姑娘要跟我說些私事,這就過去。”
周墨云也不好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回去了,只是聲音悠悠的飄過來:“杜染音現(xiàn)在是本太子這里的宮女,鳳大人有事要聊,想來半柱香的時間也夠了。”
鳳逝川聽了太子這話,怒極反笑:“紙老虎也敢在我面前伸爪牙了,看來他是真的留不得了。”
杜染音是了解他的,一般鳳逝川這樣笑的時候有些人就會消失。她想起上午周墨云打量那蓮子的神情,那是個沒有心計的無辜的人,因為生在皇家,被封為太子,被強行卷入了那亂局之中。
她抬頭看向鳳逝川:“別為難他好么,他是無辜的。”
鳳逝川聽著那軟糯的聲音一怔,往常杜染音若是這樣與他說話,他是十分欣喜的,可如今又是為了周墨云,這讓他心中更是亂了起來。
“染音,你知道這是你最近第幾次不讓我為難他了么?”鳳逝川聲音柔和,動作卻并不柔和,他一把攬過杜染音的腰,旋身將杜染音抵到宮墻與他的懷抱之間,那聲音柔柔的:“你總為一個男人求情,讓我更想殺了他。”
杜染音此時卻凝視著鳳逝川,這是太子宮殿的大門旁,雖不是宮中熱鬧的那些地方,但也時常有人經(jīng)過,太子宮中的人更是每日進進出出多次,她與鳳逝川這個姿勢若讓旁人看到,又會是一番流言蜚語。于是小聲道:“你先放開我。”
鳳逝川是極少失控的,此是劍眉微挑,聽著那狀似拒絕他的話語從杜染音口中吐出,心中一片煩悶,眼神在那另他迷戀的人的面龐,最后眼神落定在杜染音那緊抿的雙唇上。
鬼使神差般的,他堅定的將唇印了上去,杜染音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想左右看的臉被鳳逝川一手握住了下巴。
只得張嘴小聲道:“你別,這是太子……”宮字還未說出,聲音已經(jīng)被狂烈的吞了進去……
似乎吻著她,他的心中才安寧不少,這樣,才能確定眼前的這個少女是他的,鳳逝川微閉的眼睛睜開,看著不再掙扎已閉上眼的杜染音,他的眸子在這刻滿是深情,轉(zhuǎn)念想到周墨云,這個人,留不得,只是染音又不讓他動手。
他無奈的加深了這個吻,他莫不是上輩子欠了杜染音的。
杜染音回到太子宮中的時候已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她的嘴唇微腫,臉泛桃紅。
周墨云本是到小廚房找她討糕點吃的,乍一見她覺得艷麗不少,這才注意到杜染音的唇與面色,他心下一陣緊縮,隨后便是疼痛襲了上來。周墨云突然深深的意識到,他已經(jīng)無法自拔的愛上眼前的少女了,吶吶地開口:“染音……”
杜染音有些回避:“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沒什么,今天母后叫你過去,你也累了一天了,這糕點明日再做吧。”周墨云慌慌張張的離開,他捂著自己的胸口,那里面有些酸澀,但是跳的很快。
出了門抬頭看,是星河天懸,周墨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繼續(xù)往外走去。
鳳逝川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直接殺了某當朝太子了,那日與杜染音在宮門前的約會被打斷也就罷了,可這幾日周墨云竟變本加厲起來,只要他鳳逝川出現(xiàn)在太子宮,甚至在別的地方與杜染音相會,周墨云都會有各種理由去打斷他們的甜蜜。
鳳逝川開始考慮讓杜染音回到身邊了,可染音不愿意因私廢公,他也不好說什么。
只是,每次那暴動的情緒,都只有吻自己心愛的那個人才能平息,才能確定與安撫的情緒,這究竟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