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聽尊便。”眼見安紫已經怒到極點,連無雅依然笑嘻嘻的,看著安紫開始動手救治病人,也完全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安紫的醫術雖然厲害,但她到底是個女子,力氣上就輸了。如今就連平日里幫她打下手的小童都疼得在地上爬不起來,她也只好一個人開始了解毒的過程。
然而這個過程卻是艱難無比的——安紫先給人把了脈,然而連無雅的毒藥并不是一般解藥就可以解開的。即使安紫能夠配出解藥也要等個一兩天的時間,這些人哪里等得了?想到這里,安紫忍不住把憤恨的目光投向連無雅,而身為罪魁禍首的連無雅卻絲毫沒有感到抱歉的意思,反而沖安紫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安紫咬緊牙關,決定無論如何也不向連無雅求助。她靜下心來想了一會兒,決定不用解藥,改用最原始的方法解毒。想到這里,安紫便進里屋拿出了一套銀針,開始給躺在地上的人用針灸的方法,挨個解毒。
連無雅雖然看起來漫不經心,實際上他今日做出這番舉動,一來是為了撒氣,二來卻是為了觀察安紫的醫術,好確認她是不是有為杜染音看病的本事。
沒想到,安紫的表現卻出乎連無雅的意料——雖然她并沒有研制出解毒的解藥來,但她用了針灸的法子,也很快就給病人解了毒,反倒看得連無雅有幾分驚訝了。
安紫專心致志忙著手里的事情,完全忘記了時間,而等她為最后一個病人解完毒之后,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時辰,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下來。
“今天實在對不住大家。”安紫向每一個人真誠地道歉:“明日大家再來吧,我一定為諸位看病!”
這些病人也知道今天的事情錯不在安紫,紛紛向連無雅投來憤怒的目光,卻沒人敢上來指責他。而連無雅對這些充滿敵意的視線根本毫不在意,反倒沖著一臉疲憊之色的安紫笑了起來。
“安紫姑娘還真是醫者仁心啊!”連無雅感慨道:“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先隨我去給我家的病人看診呢?這樣一來,也可以省掉這些麻煩事。可惜安紫姑娘妙手回春,人卻是不怎么聰明。”
“我不是說過了么?我絕對不會給你看診的!”安紫冷笑一聲,然而就在此時,不遠處正在收拾殘局的小童突然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打起滾來:“師傅,我的肚子好痛!”
“你!”安紫大吃一驚,猛地反應過來,立刻狠狠瞪了一眼連無雅,果然見到連無雅又在沖著她笑:“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在這里,什么時候安紫姑娘想通了,這毒也就什么時候解了。”
安紫咬緊牙關,臉上氣得一陣紅一陣白,片刻之后卻突然冷冷地笑開了:“是么,既然如此,你倒是看看,自己的胳膊是不是有一條黑線?”
連無雅一驚,心中立刻有股不好的預感,連忙擼起自己的衣袖,果然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根極細的黑線,正沿著他的手臂緩緩向上蔓延,而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呵呵,我以為安紫姑娘只會治病救人,沒想到也會用這種害人的毒藥啊!”連無雅完全不知道安紫是何時給自己下了毒,心里不免有些慌張,但臉上依然面不改色,諷刺道。
安紫聽了連無雅的話之后,不屑地笑了笑:“這位公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若不是你無理取鬧在先,我也不會出此下策,這一切,全部是你咎由自取罷了!”
安紫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但連無雅卻沒有她預想中的勃然大怒,依然毫不在乎地笑著,反倒叫安紫有些意外了:“既然我已經見識了安紫姑娘的醫術,那么不妨再見識一下安紫姑娘的毒術吧!”
說完,連無雅就不再說話,而是靜靜閉上雙眼,開始用內力逼出體內的毒素。
見連無雅不再說話,安紫也沒了與他斗氣的心思,連忙去察看小童身上中的毒。但這一次的毒很奇怪,她不僅想不到解藥的成分,甚至連針灸的法子都沒了效果。
眼看自己的徒弟痛得越來越厲害,安紫卻束手無措,心里不由得更加慌張。而此時,連無雅也緩緩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這女人的毒確實厲害,可惜還遠不是他的對手。連無雅看著手腕上已經停止了蔓延,而且已經變淡了不少的黑線,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這次給安紫的小童下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方法能夠解開的,除非能夠找到解藥,這也是連無雅觀察了一下午之后,才決定選用這種毒藥作為殺手锏。
但是,連無雅不得不承認,安紫確實一個極有天賦的醫者,甚至比太醫院的那幫老頭子還要厲害,也確實夠資格去給杜染音治療。
連無雅一向敬佩有真才實學的人,所以見安紫確實不是徒有虛名,便也有了幾分敬意。而且也是他莽撞,怨不得別人現在這么對待他。
想到這里,連無雅便不打算再浪費時間了,于是笑瞇瞇地開口:“安紫姑娘,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安紫正焦頭爛額,也懶得去搭理連無雅,只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這交易很簡單,就是我把解藥給你,你治好你的小徒弟,然后再隨我去看診,如何?”連無雅把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這樣你也算是為了救人而救人,你覺得怎么樣?”
安紫知道,連無雅是在威脅她。他已經看出自己解不了小童身上的毒,所以才提出了這樣的條件。雖然有些憋屈,但她也明白,這是連無雅在給她臺階下,如果她不接受,就有些犯傻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她一個女子。安紫這樣一想,頓時沒什么好猶豫的了,于是依然氣鼓鼓地說:“那你先把解藥拿出來,我再隨你去看診!”
“那可抱歉,解藥現如今不在我身上。”連無雅笑瞇瞇地回答:“解藥就在我如今住的客棧里。安紫姑娘只要隨我走一趟就可以拿到手了。”
“……”安紫知道連無雅又在耍賴,卻又無可奈何,只得跟著連無雅去了客棧。
此時杜染音正在客棧休息,白天連無雅說要為她去請一位名醫來看診,卻遲遲不歸,也讓杜染音擔心起來——雖然他們的行蹤十分隱秘,但一路上難免會留下不少痕跡,她只怕連無雅出去時被人發現。雖然連無雅身手不凡,但若是中了埋伏,又該如何是好?
杜染音越想越擔心,忍不住又咳嗽了好一會兒。等她終于緩過勁兒來,便想要出去找連無雅。
就在這時,她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大步走進來的連無雅一見杜染音想下床,連忙上前來阻攔:“哎我的杜姑娘,你這是干什么,還不快回去休息?”
“我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天了。”杜染音無奈地搖了搖頭,卻見到了跟在連無雅身后的安紫,不由得吃了一驚:“這位是……”
“這位就是安紫姑娘,今日店小二向我介紹的神醫。”
“原來是安大夫。”杜染音不好下床,只能向安紫點了點頭,充滿歉意道:“是我身體不好,還麻煩安大夫親自前來。”
安紫本來裹著一肚子氣,但一見杜染音如此彬彬有禮,氣質如此不凡,和連無雅的囂張截然不同,心中的怒氣瞬間就消減了一半,只是她心里依然存著對連無雅的怨氣,便忍不住嘲諷了一句:“麻煩倒是不麻煩,只是這位連公子真是好手段。”
杜染音聞言一愣,下意識把詢問的目光投向連無雅,卻被連無雅輕描淡寫地叉開了:“既然如此,就請安大夫盡快為你看診吧,治好病,我們也好及早上路。”
杜染音雖然有心問清楚安紫和連無雅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卻也知道自己的病不能再拖,只好乖乖地伸出了手,讓安紫為自己把脈。
安紫見連無雅如此高傲的人,卻對杜染音如此關照,再加上杜染音雖然尚在病中,但依然美麗高貴,有些發白的臉色反倒為她增添了幾分病態美,和連無雅在一起顯得格外般配。
安紫看著看著,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但她強行壓下了心中的酸澀感。開始認認真真地為杜染音診脈,片刻后才放開手,臉色卻變得有些凝重。
“安大夫,我這是怎么了?”見安紫的臉色不太好看,杜染音心中“咯噔”一下,有些緊張地問。
“杜姑娘這一次只是感染了風寒,并不是什么大病。”安紫先給出了自己看診的結果,繼而話鋒一轉,皺著眉道:“但是,杜姑娘,你看起來年紀輕輕,心中卻憂思過多,已經嚴重影響了你的身體。這一次的風寒雖然不是大病,卻久病不愈,正是因為你心中牽掛太多,所以才會招致如此后果。”
“你若想徹底好起來,就不能操心太多事情,先安安心心把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安紫正色道:“我就說句明白話了——身體底子好,才能百病不侵,若你繼續這樣勞心勞力,那么不管吃多少滋補的東西,你的身體都會繼續衰弱下去,直到……”
后面的話,安紫沒有再說出來,但杜染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里頓時也變得沉重不已——憂思過重,她自然知道這是因為什么,可事到如今,她卻再也不可能放下這些日益沉重的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