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冰蓮略顯尷尬的說道:“只要你大哥沒意見我就同意。”
丁鳳海狠狠瞪了陳冰蓮一眼,這一眼直瞪的陳冰蓮羞紅了臉,她默不作聲的低下頭,丁鳳海把視線從陳冰蓮挪向丁鳳河,說道:“大家都說說各自的意見吧。”
丁鳳軍毫不客氣地說道:“咱們倒不如聽爹的意見吧,他老人家怎麼決定咱們就怎麼執行,省得又有人嫌這碗水端不平,免得這水再濺別人一身!”
丁鳳軍這句話就是說給陳冰蓮聽的,陳冰蓮雖然心中有氣,但她現在卻發泄不出來,她心裡也知道,這裡的每一個人肯定都已經對她有意見,她要是再辯解下去,恐怕要招來大家的不滿,暫時她只能忍氣吞聲。
丁景蘭懷中抱著孩子,孩子正酣然入夢,她輕聲細語的說道:“我贊成二哥說的,咱們倒不如聽爹的一句話,只要他開心咱們做兒女的就去做。”
丁鳳軍的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通過,沉默許久的丁世德正坐在手工編制的藤椅上抽著煙,他的眉頭緊鎖,剛剛失去老伴的他此刻看起來憔悴不已,深凹進去的雙眼更彰顯出他的疲倦與惆悵。
丁世德深吐出一個菸圈,說道:“就按老三說得辦,我在這老院裡住了幾十年了,感情都在這裡,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丁鳳軍看得出丁世德的不安,那是一種獨自面對未知的生活的恐懼,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在寂寞的日子裡將要飽受失去至親的折磨。
丁鳳軍不知道這種日子能讓丁世德熬多久,尤其是陳冰蓮這個口無遮攔的傢伙,一旦在丁世德面前再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肯定只會讓丁世德的病加重,這些事情,丁鳳軍又豈不能想?
大家都散去後,老家堂屋裡只剩下丁世德和丁鳳軍,丁鳳軍拉一個凳子坐在丁世德身邊,他努力使自己的情緒看起來不是那麼低沉。
“爹,以後老三不再出門了,他會每天在家陪你,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他就是了,要是老三有什麼做不到的,你就讓老三去找鳳榮,我會在年後出門,到時候我會囑咐鳳榮,只要你所需要的我都會讓她盡力去做。”
丁世德悲傷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說道:“沒事的,你們弟兄三人都是有孝心的孩子,爹心裡都明白,你也別對你大嫂有偏見,她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她就是勢力點,不願吃虧,別的也沒啥。”
丁鳳軍的心一痛,他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誰知剛剛離開的丁景蘭又懷抱著孩子回來了。
“二哥,你還在這兒呢?”丁鳳軍轉頭看了看丁景蘭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丁景蘭抱著孩子來到丁世德面前說道:“爹,我和景芝商量過了,娘病的時候我倆也沒有好好的照顧過她,現在她走了,我們想照顧也照顧不了了,所以我倆合計著,不能老讓三個哥哥爲難,畢竟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三個哥哥也都不容易,實在不行,我們把爹接走,去我家先住一段時間吧。”
丁世德還未說話,丁鳳軍倒先開了口道:“景蘭啊,你們都別多想,咱爹有三個兒子呢,一個不養其他兩個也會孝敬他,何況咱兄弟三個都對爹孝順,你和景芝就不要多想了,你們的孩子都小,哪有精力再照顧爹,等天暖和了吧,爹要是在家待的悶了,想出去散散心了,再讓他去你們那待幾天吧。”
丁世德說道:“你二哥說得對,你們的娘剛走了,我要是去你們家住的話,還不得讓別人笑話?知道是我的女兒孝順,不知道的還得以爲是我的三個兒子把我趕了出去呢,所以,等我哪天在家待得煩了悶了再去你們家住吧。”
丁景芝微微皺了下眉頭,略有所思地說道:“好吧,那暫時先聽二哥的吧,等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丁鳳河陪著馮秋霞去她孃家接孩子,在去的路上,馮秋霞皺著眉頭對丁鳳河說道:“我怎麼覺得大嫂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主啊?”
丁鳳河輕輕一笑,說道:“無理她都能辯三分,何況是有理?”
馮秋霞愣了愣有些忌憚的說道:“那以後跟她想處起來豈不是太難,看來以後我得小心點纔是。”
丁鳳河看著一臉緊張的馮秋霞說道:“怕啥呀,咱又不主動去招惹她,她還能對咱們怎樣?就算是馬峰,也得有個蜇人的理由吧。”
馮秋霞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氣的說道:“我不犯人並不代表人不犯我,誰知道她會不會主動攻擊我,再說了,咱們的家族也不算小,我怕到時候會惹火上身啊。”
丁鳳河呵呵一笑說道:“你多慮了。”
馮秋霞只瞟了一眼丁鳳河,不再言語,兩人相互沉默一會兒,馮秋霞意味深長的說道:“我覺得二嫂人挺不錯的,雖然她沒怎麼說話,但面由心生,一看二嫂的模樣就知道她是個好人。”
“你什麼時候學會察人觀色了,還學會看相了?”
“哼,我的眼光一向都是很不錯的,一向看人看的特別準。”
看著馮秋霞一副自豪的樣子,丁鳳河掩嘴偷笑而後又假裝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那你的慧眼看看我,朕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馮秋霞不屑的切了一聲,連看都沒有看丁鳳河一眼,直接說道:“就你,還朕呢?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聽你這話的意思你還想要個三宮六院,後宮三千佳麗相陪嘍?”
丁鳳河嘻皮笑臉的說道:“後宮佳麗再多也沒啥用,我獨寵你這皇后一人,哈哈。”
馮秋霞瞪了丁鳳河一眼,說道:“沒點正形,哎,我給你說點正事,你們弟兄三人的關係咋樣?”
丁鳳河聞聽此言,也立馬恢復正經,他略有所思地說道:“這麼跟你說吧,我們兄弟三人從小到大都一直很好,大哥和二哥的關係好的不得了,當初大哥當兵還是爲了二哥呢,而二哥和我的關係又挺好,我當初去哈爾濱,二哥專程請假送的我,要不是他送我去,說不定我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個女人叫馮秋霞。”
馮秋霞並沒有同丁鳳河嬉鬧,她想了想又說道:“這麼說來二哥這個人是極不錯的嘛!”
丁鳳河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啥意思?”
馮秋霞一笑說道:“你們弟兄三人的感情都以二哥爲紐帶,他屬於中樞地帶,專門傳遞你們之間的情感。”
丁鳳河一臉驚訝的表情,說道:“你真是厲害,居然能說出這麼深奧的大道理。”
丁世德暫時還是住在老院裡,由丁鳳河夫妻倆照顧,農村的習俗就是這樣,家裡的孩子再多,最小的那個總是與父母同住一個院。
又過兩三天的時間,張繼來帶著張新生來探望丁世德,早在之前張繼來就知道丁世德的身體不好,這次王玉珍的死讓丁世德打擊不小,他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哪經得起這生死離別的痛苦。
張繼來來到丁世德家中時,丁世德正在牀上倚靠著枕頭打點滴。
“叔,我來看你了。”
張繼來看著滿面消瘦的丁世德差點沒忍住哭出來,他將帶來的東西放在牀邊,低頭彎身的瞬間,張繼來忙拭去眼角要落下的淚,丁世德勉強微笑,他有氣無力的說道:“你說你這孩子,來就來唄,還帶啥東西啊。”
坐在牀邊守候的丁鳳河也如是說著,他起身讓張繼來坐在那裡,張繼來笑了笑還未開口講話,一直跟在張繼來身後的小跟屁蟲張新生歡天喜地的撲到牀邊,一把抓住丁世德瘦骨嶙峋的手說道:“爺爺,我爸爸說了,病人都得吃些有營養的東西纔好的快,所以我爸爸買了些給爺爺吃,爺爺,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呀,我還想帶著爺爺去外面看雪呢。”
張新生的一番稚嫩言語把老爺子逗樂了,丁世德愛憐的看著張新生說道:“好好好,爺爺好了就陪你一起去看雪。”
說完,丁世德轉臉看向丁鳳河說道:“鳳河啊,你給新生拿點吃的來。”
丁鳳河答應一聲,忙要去裡屋,張新生卻說道:“我都吃飽了,吃不下別的東西了,三叔,你還是別拿了,把那些好吃的東西給爺爺留著吧,讓他的身體也快快好起來。”
張新生的話被從門外進來的馮秋霞剛好聽見,她知道家裡來了客人,特意在西屋裡洗了一些冬棗來招待張繼來,她笑著說道:“這是誰家的孩子啊,咋這麼會說話啊,小嘴甜的跟吃了蜂蜜似的。”
張新生轉頭看向馮秋霞,他並不認識馮秋霞,小眼眨巴眨巴的,眼睛裡儘裡好奇。
張新生似發著感慨說道:“這個姐姐好漂亮啊。”
張新生的“這個姐姐”把馮秋霞的臉叫紅了,她忙擺擺手說道:“你得叫我三嬸,不能叫我姐姐。”
張新生撇了撇嘴說道:“怎麼會,你長得那麼年輕,咋能是我的三嬸呢?”
張新生帶有疑問的話把屋裡的人都逗樂了,張繼來一把拉過張新生說道:“快叫三嬸。”
張新生撓了撓頭有些不情願的說道:“明明是姐姐,幹嘛非得讓我叫三嬸,唉,你們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自顧自的嘟噥完,張新生對馮秋霞喊了聲三嫂,馮秋霞自是對張新生喜愛有加,她拿上幾個冬棗,遞到張新生面前說道:“來,這是嬸兒賞你的。”
張新生猶豫了一下,他伸手拿了兩個,不等馮秋霞再禮讓,他自顧自的轉過身去,重新趴到丁世德的面前,小手一伸,說道:“好東西要讓爺爺先吃,因爲爺爺是病人,需要我們的照顧。”
丁世德樂的呵呵直笑,不住的誇獎張新生。
“這孩子真是聰明的很,兄弟,你真得是教育有方啊。”丁鳳河笑著說道。
張繼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笑著回道:“我哪會教育孩子啊,他這也不知道是在哪學的。”
張新生聽張繼來如是說,他沒好氣地說道:“我這些纔不是爸爸教的呢,他每天都想著掙錢哪有時間教我啊。”
馮秋霞略有些疑惑的說道:“那是誰教的你呢,難不成是你媽媽?”
張新生面帶疑惑,他不明所以的看著馮秋霞,略顯詫異的說道:“三嬸兒,媽媽是什麼?”
馮秋霞一臉愕然,丁鳳河忙扯了扯馮秋霞的胳膊,馮秋霞轉頭看向丁鳳河,丁鳳河輕輕搖了搖頭,馮秋霞略有疑惑的又偷看了張繼來幾眼,張繼來的臉色稍有些黯淡,此時房間裡的氣氛略有些尷尬,張新生咬了一口冬棗,不明所以的又問道:“嬸兒,媽媽到底是什麼?”
馮秋霞稍稍遲疑一下,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丁鳳河忙開口岔開話題,他蹲下身來說道:“新生,你還沒說是誰教得你呢?”
張新生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教我這些的人是我的二大爺,每次我找不到爸爸的時候,總喜歡去二大爺家,二大爺總是要給我講一大堆的道理,雖然我也聽不明白,但他說過了,等我長大了就明白了。”
看著天真無邪的張新生,丁世德和丁鳳河都莫名的感到一陣心酸,丁世德開著玩笑說道:“新生,爺爺問你,是爸爸好呢還是你大二爺好呢?”
張新生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是二大爺好了,二大爺不僅講好多事情和道理給我聽,而且他還會給我好吃的東西,我給二大爺說了,等我長大了,一定會給他買更多的好東西。”
幾個大人又被張新生的話逗笑,剛纔的尷尬氣氛也算緩和下去了。
馮秋霞走過來抱起張新生說道:“新生,嬸兒帶你去見哥哥姐姐吧,你和他們玩會。”
張新生一臉興奮的說道:“哥哥姐姐在哪兒呢?”
馮秋霞說道:“兩個小懶豬還在被窩裡睡覺呢,咱們去叫醒他們吧。”
“好啊好啊。”張新生拍著手樂不可吱的說道。
待馮秋霞把張新生抱出去之後,丁世德帶有惋惜的說道:“繼來啊,現在新生也三歲了,你是不是該考慮給他找個媽了,老是這樣子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張繼來勉強笑了笑,剛纔張新生問媽媽是什麼的時候,張繼來的心如刀絞,陣陣刺痛,他也曾想過要爲張新生找個媽,可是這幾年過去了,但羅欣怡的音容笑貌卻一直沉澱在他的心裡,揮之不去。 щшш ¤тTk ān ¤co
丁鳳河也說道:“是啊,繼來兄弟,像你現在還年輕,哪能就這麼一直單著啊,你天天出門掙錢,孩子可不能沒人照料,這日子長了,再好的孩子不也是要壞了。”
張繼來苦笑道:“這事得看緣分,哪那麼容易找的,我這有個孩子,誰家願意自己的閨女給新生當後媽啊。再說了,新生現在也不是很大,我還能照顧他,這事等他上學了再說吧。”
丁世德嘆口氣說道:“新生這孩子也是夠可憐的,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哪能受這樣的罪。”
丁鳳河看著張繼來說道:“要不這樣吧,我讓秋霞在她孃家村上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你說咋樣?”
張繼來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丁鳳河權當張繼來默認了,他說道:“這兩天的我就讓秋霞回家一趟,託人給新生找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