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琴驚訝的說道:“爲什麼?難道你在這個家裡不開心麼?”
丁慶生不假思索的說道:“非常不開心,如果這裡沒有大姐,我想我現在就不會在這個家裡待著,其實上次二大娘把我送人的時候,我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大姐,我就覺得可怕。”
丁曉琴想了想說道:“慶生弟弟,你可以不走嗎,就當是爲了大姐,你知道嗎,你說你要離開這個家我也很傷心。”
丁慶生眨巴眨巴眼睛,他看著一臉憂傷的丁曉琴說道:“大姐,你不要傷心,我可以答應你,以後我要是離開了,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那你的意思還是要走了。”
“是。”丁慶生態度很堅決的說道。
丁曉琴小小的心裡總是會莫名的傷悲,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總是會呵護這個陌生的弟弟,或許是人的一種本性,或許是人心最深處的那種情感在作崇,只是丁曉琴還小,感情,對於她來說也同樣是一個陌生的詞語。
“慶生,大姐可以看看你的吉他嗎?”丁曉琴不知何時也變得這麼客氣,連說話的語氣都顯得有些拘束。
丁慶生把懷中的吉他遞到丁曉琴面前,大大方方地說道:“大姐,你可以隨便看。”
“難道你就不怕我把吉他弄髒了或者是弄壞了嗎?”丁曉琴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把吉他說道。
丁慶生咧開嘴笑道:“就算大姐把吉他拿走不給我了我也不會生氣,二大爺說過,別人對你好,你一定要加倍的對別人好,大姐,你對我那麼好,我也一定會對你更好。”
“行吧,慶生,你快趁熱把飯吃了吧,今天我媽做的這雞肉可香了呢。”丁曉琴把吉他放在牀上,端過盛放雞肉的碗遞到丁慶生面前。
丁慶生此刻還真是飢腸轆轆,他也顧不上別的,端起碗就胡亂的吃起來。
第二天天亮,丁慶生斜挎上書包,又抱起吉他,躡手躡腳地從臥室裡走了出來,不巧,剛好碰到端飯進來的張鳳榮。
丁慶生忙吐了吐舌頭,準備轉身再回到臥室,沒想到張鳳榮已然發現了他。
“慶生,還不過來吃飯?”張鳳榮滿面春風的說道。
丁慶生渾身一顫,他極不情願的轉過頭來,說道:“二大娘,我要去上學了,這飯我就不吃了。”
“你叫我啥?”張鳳榮一下子又轉變了態度,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冷淡起來。
丁慶生卻不以爲然的說道:“二大娘啊。”
張鳳榮放下手中的碗筷,她輕快地走到丁慶生面前,微微彎下腰,雙手搭在膝蓋上和藹可親的說道:“慶生,昨天你不是還叫我媽麼,怎麼今天你又改口了,來,再叫我一聲媽,讓我聽聽。”
丁慶生撇了一下嘴,說道:“昨天是二大爺的生日,我不想看你們吵架,所以我纔會那麼稱呼你的,可是二大爺的生日已經過了,你還是我的二大娘,他還是我的二大爺。”
張鳳榮收斂起臉上僅存的一絲笑容,她略顯生氣地說道:“慶生,你是不是又想惹我生氣,趁二大娘還沒有生氣,快叫一聲媽讓二大娘開心開心。”
“二大娘,你自己都說你是我的二大娘,爲啥還讓我叫你媽呢?對了,二大娘,時間不早了,我得趕快去學校了,要不然會遲到的。”
說完,丁慶生撒腿跑開,只留下張鳳榮在原地撓著頭思考著丁慶生最後說的那番話。
……
“丁慶生,你也買了一把吉他嗎?”
當丁慶生抱著吉他走進教室裡的時候,一向好事的馬小超便立馬靠上前來問道。
“拿開你的髒手,別把我的吉他弄髒了。”丁慶生沒好氣的制止住馬小超的動作。
馬小超被丁慶生這厲聲一喝,嚇得立馬收入回手去,撓了撓頭,說道:“你二大爺真好,這吉他那麼貴,他也捨得給你買。”
“我的二大爺可好著呢,他總是會盡他最大的能力來實現我的願望。”丁慶生一副傲嬌的樣子說道。
丁慶生環抱著吉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立馬引來其他同學的圍觀,那眼神中充滿了羨慕忌妒還有恨,當然這束帶有恨意的眼神來自於吳偉。
“都閃一邊去,我也來看看丁慶生這懷裡抱著的是什麼破爛玩意,能不能與我這把上千塊的吉他相比。”吳偉推開一條人道,徑直走到丁慶生的面前,他左看右看幾下之後,露出一絲鄙夷的眼神,他上翻著眼睛說道:“這是什麼吉他,真是難看的要死!”
丁慶生愛不釋手的抱著吉他淡淡地說道:“我這把吉他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還是由我的二大爺純手工打造的呢,我看你那把吉他纔是醜的要命,哪能和我的這個相提並論呢。”
吳偉不屑的切了一聲淡淡的說道:“合著你這把吉他是你二大爺自己做的啊,怪不得看上去那麼的粗糙,你看我這把吉他,外觀多漂亮。”
“其實我覺得還是丁慶生這把吉他好看,我特別喜歡這把吉他的外形和顏色。”馬小超喃喃自語道。
馬小超不經意的一句話引來大家的共鳴,議論聲頓時不絕於耳。
“是啊,我也覺得丁慶生的這把吉他好看。”
“還是你二大爺親自做的這個好,他的手藝真棒。”
“對啊,對啊,要是我也有一個這麼厲害的二大爺該多好啊!”
“你們都廢個什麼話,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要不是我,你們都還不知道什麼是吉他呢,現在你們還好意思在這裡胡亂的評價,你們知道什麼是好什麼壞嗎?”吳偉怒不可遏的說道。
吳偉的話讓原本議論紛呈的同學們再次沉默下去,啞口無言。
“讓我來做一個評論吧。”
聲音是李丹的,剛剛發生的一幕,她全看在眼中,吳偉那種仗勢欺人的態度讓李丹很是討厭,眼看著丁慶生要處於劣勢,她趕忙鋌身而出。
在同學們的注視下,李丹慢悠悠的走到吳偉和丁慶生面前。
“我媽曾給我報過吉他培訓班,我們老師說過,吉他的好壞主要取決於琴絃的音質,而不是價格的高低,所以只要讓我試彈一下我就能知道這吉他是好還是壞。”
說完,李丹看向丁慶生又繼續說道:“吳偉的吉他之前我彈過,要是生哥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試試。”
丁慶生擡起頭看向李丹,他從李丹的眼神中看到一種渴望,那是一種想要幫助他的渴望,丁慶生有些猶豫,孩子就是這樣,好的東西生怕別人觸碰,尤其是自己特別喜歡而又沒有稀罕夠的東西更是捨不得與他人分享。
“丁慶生,怎麼的,你不敢比吧,是不是你的這把吉他,就是個擺設,根本彈不出聲音來啊。”面對吳偉的冷嘲熱諷,丁慶生咬了咬牙,最終將吉他遞給李丹。
李丹在接過吉他的瞬間是興奮的,能夠成爲第一個觸摸丁慶生這把吉他的人她感到很開心。
現在的她還太小,不明白這種情愫存在的涵義,直到很多年後她才懂得這種特殊的情感,原來叫做愛。
“之前我用吳偉的吉他彈過馬詩語的歌,爲了公平起見,我還是彈馬詩語的那首《思念》,同學們認真的來聽,聽過之後再來評判一下兩把吉他的好壞吧。”
說完,李丹先調試了一下吉他的音階,然後開始認真的彈奏起來。
丁慶生再次被李丹的歌聲迷住,那甜美的聲音很像是百靈鳥的歌唱,再加上李丹聲情並貌的演繹,讓這首歌聽起來如沐春風般清爽。
丁慶生雙手託著下巴,直直看著李丹的一顰一笑,李丹那洋溢著歡樂的笑臉深深地印在丁慶生的腦海,多年後,他都一直保留著今時今日的這個美妙畫面。
一首歌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李丹停下手指的瞬間,同學們又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李丹站起身來很優雅的站同學們彎個腰,而後笑著說道:“同學們覺得我彈得怎麼樣?”
“太好聽了。”馬小超帶頭起鬨道。
“那你們覺得是丁慶生同學的吉他彈出的聲音好聽還是吳偉同學的吉他彈出的聲音好聽呢?”
“丁慶生的吉他好聽!”同學們異口同聲的說道。
“你們都是些什麼耳朵,我就聽著丁慶生的吉他沒有我的吉他彈出的聲音好聽。”吳偉很不服氣地說道。
李丹笑了笑,她環抱著吉他走到吳偉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吳偉的肩膀,說道:“吳偉同學,我從你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種羨慕和忌妒的意思,好與壞不用別人說,就憑我自己的彈奏感覺都可以直接告訴你,慶生哥的吉他要比你的好,而且不止是幾倍。”
吳偉還是不服氣的說道:“我纔不信呢,我的吉他可是我媽從青島買回來的,怎麼可能還比不過丁慶生他二大爺自己做的吉他呢?”
李丹依舊保持著微笑,她輕聲細語地說道:“你還真別不服氣,要不我給你分析分析。”
吳偉厥起嘴,一副不屑的樣子說道:“好啊,我倒要聽聽你是怎麼分析的。”
李丹輕輕一笑說道:“咱們買的吉他和丁慶生同學的吉他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由工人加工製作成的,但不同的是,工廠裡的工人那麼多,他們每天都要做出好多把吉他,在質量上一定不會很好,但丁慶生這個就不同了,他的吉他是他的二大爺一個人做的,做工上面一定比咱們的精細,最關鍵的是丁慶生同學的這把吉他裡面有他二大爺的愛,我媽說過,全天下最貴重的東西就是父母的愛,而且愛是無價的,像丁慶生同學的這把吉他,既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也是無價的,你說你那花了一千多塊錢的吉他能和這把吉他相比嗎?”
李丹的一番分析讓吳偉徹底沒了傲氣,他耷拉下頭,喃喃自語道:“大不了,我也回去讓我爸給我做一個,那樣我也可以擁有一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吉他了。”
李丹沒有理會吳偉,把吉他還給丁慶生後,衝丁慶生笑了一下,丁慶生也滿懷感激之情朝李丹會心一笑。
放學後,丁慶生主動邀請李丹一起回家。
路上,丁慶生忍不住好奇問道:“李丹,你咋會知道那麼多呢?”
李丹滿心歡喜的笑道:“其實我說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編的,對於吉他到底怎麼區分好壞我一點也不知道。”
“啊,不會吧,那我這把吉他到底怎麼樣呢?”丁慶生驚訝的說道。
李丹撓了撓頭說道:“我覺得你這把吉他要比吳偉的好,因爲彈起來的舒適度很好,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你的這把吉他是你二大爺親手做的,價值一定很高,所以你的吉他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
丁慶生欣慰的一笑說道:“你爲啥總對我這麼好呢?”
李丹笑說道:“因爲你說過,別人對你好你就會加倍的對別人好,我希望你能夠加倍的對我好,所以我一定要先對你好才行。”
丁慶生笑了笑並不再言語。
相對沉默一會兒,李丹想起什麼似的,她皺著眉頭說道:“對了,慶生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學吉他啊?”
丁慶生抱著吉他說道:“我也沒有想好什麼時候去學吉他。”
丁慶生停下腳步,擡頭望了望天,思考半天說道:“對了,學吉他應該要交不少錢的吧。”
李丹略有所思地說道:“應該是要交不少錢呢,我記得我學吉他的時候,我媽就交了很多錢。”
李丹說完,不經意間瞥到丁慶生黯淡無光的臉,她趕忙又改口說道:“其實咱們先不要想這麼多,我聽老師說,咱們馬上就要放暑假了,等到了暑假,你可以去縣城裡問問嘛,說不定用不了多少錢呢。”
丁慶生點了點頭說道:“不管咋樣,我一定要學吉他,我要像你一樣彈出那麼好聽的歌曲。”
李丹的姥姥家離鎮上比較近,出了學校門沒有多遠的路便到了她姥姥所在的村莊,這裡是個分岔口中,李丹雖不情願這麼快就和丁慶生分手,但她也沒有別的辦法選擇將丁慶生留住。
站在岔口上的李丹對丁慶生說道:“生哥,我媽曾告訴過我,她說和一個人要分手的時候一定得先揮手,然後再說一聲再見。現在的我們是不是就應該這樣做呢?”
丁慶生不明所以的看著李丹,他撓了撓頭說道:“你示範一下我看看。”
李丹揚起小手,衝著丁慶生輕輕揮舞著,她的臉上洋溢著天真爛漫的笑容,似夢中呢喃一般道:“再見。”
丁慶生學著李丹的樣子,也揚起小手,輕輕地在半空中揮動幾下,笑著說道:“再見。”
看著丁慶生抱著吉他遠去的背影,李丹喃喃自語道:“生哥,我多希望我們能天天相見,我多希望咱們永遠都不要說再見這兩個字。”
夕陽下,李丹這孤獨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
……
“二大爺,我要學吉他,我就是要學會吉他,這樣我就可以唱歌給所有對我好的人聽了。”回到家的丁慶生湊到丁鳳軍面前似撒嬌的說道。
丁鳳軍早料想到會是這樣,他也早打聽過學吉他所需要的費用,這筆費用比買吉他也便宜不了哪去,但一向好強的丁鳳軍又怎麼忍心傷了丁慶生這份學吉他的信心。
“慶生,你看這樣好不好,明天我呢剛好要去聊城幹活,等這個月的工錢發下來後我就讓你去學吉他。”
丁慶生很懂事的點點頭。
“你就慣著他吧,早晚都得讓你慣壞!”張鳳榮不恰事宜的突然出現,厲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