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凄本以為這位高貴的帝王在聽到這樣的答案后會生氣,甚至會一怒之下殺了自己。沒想到會是這般的平靜,帝王轉過身,收起畫卷,放下了紗幔。花凄還跪在地上,她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疼。
急促的腳步聲在向這個方向傳來。花凄皺緊了眉頭,也不知是誰人,竟然敢在皇宮之內如此大膽的亂闖奔跑。也不怕擾了帝王。只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門外的守衛上前攔阻來者,“郡主殿下,陛下吩咐了,今日任何人不得入內。”
“我看是夏常吩咐的吧!”大膽的語氣傲慢無禮。花凄只聽一陣勁風掃過,隨著一抹綠影闖入殿內。
垂落殿內的紅紗被風吹起,帝王轉身。綠影撞入了帝王懷中,“哎呀!”一聲驚呼,綠影站定,帝王手中畫卷且向一方飛去,散開在地。
畫卷半展,畫中人上半身映入花凄的眼。
灰色的衣,漆黑的長發,額前懸著一粒黑色珍珠,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那張容顏,似乎與那人一模一樣。
“皇帝大伯。”夏離站定,扶著被撞的額頭,咕嚕著,“皇帝大伯,她不是水沉姐姐,你不能把她留在宮里。”
夏離抱著帝王的胳膊輕輕的搖晃著,撒嬌的語氣倒真像個孩子。
夏裔捋開了夏離的手,走向畫卷散落的地方,彎腰去拾,卻被夏離搶了個先,急忙跑著去撿那被自己撞飛的畫卷。夏離先是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希望尋著這個機會讓帝王原諒她的莽撞。但手卻停在了半空里,面容失色。
帝王彎腰拾起畫卷,輕輕的拍了拍夏離的肩膀,“離兒既然來了,就帶凄姑娘出去走走。”
“皇帝大伯——”夏離似個被嚇壞了的孩子般。愣愣的站在原地。
帝王沒有回頭,背影消瘦且冷漠。
“那畫中人可是貴妃姑姑?”夏離含糊著問。帝王頓住了步伐,卻也沒回頭,只說,“她不是你的貴妃姑姑,她只是一個殺手。”
“殺手?”夏離想要繼續追問下去。
“是的,她只是一個殺手。很厲害的殺手。”帝王堅定了語氣,并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他將畫卷放在枕邊,他也躺在了床上。今天他也累了。一個人在花園里走了一整圈。細細的雨絲淋濕了衣和發。
花凄和夏離的目光都落在重重紅紗之上。沒有風吹進來,紗幔也不在飄搖。殿內安靜的不像話。
這是帝王的宮殿,這里沒有奏折,也沒有宮人。這里只有重重紅紗,一個內在的池塘,一張寬大的床,還有一張陳舊的畫卷,一個將死的病人。
宮墻里面的世界,巍峨、輝煌、古老。是天子的宮殿,是神圣的殿堂。
宮墻外面的世界,繁華、昌盛、和平。生活在那里的人,他們都感激著這位帝王,都仰望著那座巍峨古老的宮殿。但他們也記得那位宰相,皇帝的親弟弟。這里的安寧和興榮都是來源于那座殿堂里的人物,是他們的存在才維持了這份美好與幸福。
水沉濃站在阮記客棧的屋頂,飛卷的屋檐上停著一只黑色的鳥兒。水沉濃遙望著那堵宮墻,宮墻之后的紅墻黛瓦。
“想什么?”葉池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水沉濃的身后,修長潔白的手指撫上水沉濃的黑發。
“最近你好像見到了很多人?”葉池又道。
水沉濃回望著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那雙黑色的眼睛,與別人的眼睛似乎也沒什么不一樣,可他就是能看見很多別人都看不見的東西。
“見到了白曼對吧?”葉池問。水沉濃沒有說話,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早說過這次的生意不能接,可她就是不聽。”葉池躺了下去,空中灑下的雨,絲絲點點的落在他的身上,白色的長衫均勻的散在身側。
“她跟你說了什么?”葉池問。
水沉濃道,“她說她喜歡一個女人,花凄長得和她有幾分相像,還說,如果我們不想死就早點離開這里。”
葉池用手枕在后腦勺,微微的點了點頭,“她說的是沒錯。可你愿意回去嗎。如果愿意,今日我們就可以起身回血獄。”
水沉濃有些猶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回去。現在她很想見到夢,也很想早點擺脫那個地方。她看著天空,腦子里忽然出現了兩個字,——‘自由’。
水沉濃想了想,問,“石姑娘怎么辦?”
葉池瞇了瞇眼睛,“她呀——,大不了把錢退還給她就是了,她的事不可能成功。留下來說不定會看著她死,離開,或許還能救她一命。沒我們助她,她便不會那么大膽。”
水沉濃沒有在說話,目光又一次望向了天空,灰蒙蒙的天。好像快要下雪了。涼風吹在身上,刀割般的痛。
水沉濃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很奇怪,第一次見到她,就是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
“有的人,真的很奇怪。”水沉濃的腦子里忽然蹦出這么一句話,她轉眼看著葉池,這句話似乎也很符合葉池。
葉池也感覺到水沉濃在看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水沉濃轉身跳到了樓下,走到了檐下,蔣婉依著門扉,站在門口,郎逸還在睡覺。
看到水沉濃,蔣婉頷首微笑,水沉濃漠然的從她身邊走過,剛跨進門檻,卻又不知所措起來。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回過頭去,蔣婉正握著她的手,冰冷的目光落在水沉濃的臉上,“主上說,如果我們愿意的話,今日就可以起身回血獄。”
水沉濃沒有回答,冷漠的眼睛里也沒有答案,她轉身離開了房間。正在睡覺的郎逸翻了個身,下了床,也跟著她走了出去。
冬天,好像已經來了。細細的雨里夾著細細的雪花。
南方的冬天,不該這么冷的,也不該來的這么早。
走在路上,行人稀疏。回去,回去……這兩個字一直在她的腦海里作響。可她卻不敢將這二字說出口,這里,似乎還有什么在等著她。纏著她,不愿放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