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逸有些擔心走在前面的花凄,她加快了步伐,走到了最前面,背對著身后的人道,“照顧好凄姑娘。”
柳木琴點頭,扶住花凄,“姐姐,慢點。”他說,這一瞬間,他真的就像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眼中的興奮和快樂,仿佛此生有此已經足已。
郎逸剛往前走出一丈不到,就見前方射來了兩支竹箭,速度快如疾風,朗逸橫劍斬斷,緊接著又有兩條白綢似毒蛇般竄來。只聞呼呼而來的風聲,花凄便眉頭緊鎖,強忍著身上的所有傷痛,一把推開柳木琴,搶先一步上前,垂地的紅綢飛出,紅白綢緞,相撞在一起,只聽‘嗤嗤’的幾聲響,好似在互相撕咬一般。
聲音過后,紅白綢緞皆化為碎片,散落在地。
花凄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左手撐地,右手捂胸口,身體朝前傾了一下,吐了一大口血液出來。
“姐姐!”柳木琴顛簸著追上去,他蹲在花凄的身前,伸在空中的兩只手驚慌的不知該往何處放。
終還是郎逸反應快些,她急速點了花凄身上幾處要穴,將花凄扶了起來,她問,“還能走嗎?”
花凄依然只是點頭,她道,“不算什么。”
柳木琴不知該說什么,他緊跟在花凄身側。
朗逸依然是走在最前面。花凄叮囑道,“小心些,這里到處都是機關。地下的路口每隔一盞茶的功夫便會變換一次,就算我們有詳細的地圖也未必能走出去。盡量別驚擾到任何人。”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花凄的氣息也逐漸弱了下來,不過她依然強撐著。
“建造這座地下牢獄,用了多長時間?”朗逸問道。
花凄道,“十五年。”
“只用了十五年?”
“只用了十五年。”花凄再次肯定了這個答案。一座偌大的城市地下被掏空,被修建城暗牢,所有路口都可以隨時改變,更替。
偌大的工程。只需十五年?誰信?
花凄道,“出口有很多,據我所知,宰相府、相思樓、在弄月閣、皇宮各有一個。”
“他,很厲害。”朗逸欽佩道。
花凄道,“是呀,所以,出去后,又能怎么樣呢?”
一句感嘆,沉默了所有人。
天空,終于不在是一片黑暗,它逐漸的亮了起來。在相思樓的背后,通往弄月閣的小路上,竹林里的小院子里。
夏離蹲在寒風里,看著雞鴨擠在一起取暖。她孤零零的縮在堆積的干柴邊上,蜷縮城一團。紛紛飄灑的雪落在了她的身上,連眉宇上也凝了霜雪。
她冷的睡不著,冷的 站不起來。昨天下午就來到了這里,她要找的人卻不在,她也不知道那個人去了哪里。
上官沫的腿并不方便,她從來不會輕易的就出遠門,就算離開,上官沫最多也就到她母親那里,或者有急事找夏常。
宰相府里沒有上官沫,那條深邃的古老巷子里也沒有上官沫。
所以,她不知道上官沫到底會去哪里,她只能在這里等。她想,她一定會回來的。
可等她被冰雪凍僵了身子,上官沫也沒有回來。漸漸地,她在寒風里失去了知覺。
當她醒來的時候,她在溫暖的床上,床前坐著那個最熟悉,她最想見到的人。她輕聲喚道,“沫姐姐。”
“好好休息。”她聽到上官沫在溫柔的對自己說話。
她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她以為,那是夢。
她伸手緊緊地握著那只不知道是真是還是幻的手,慢慢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她看見上官沫還在自己的身邊,輕輕的理著她凌亂的頭發,“睡醒了?”溫和的語調聽在夏離的耳中,恍若天際傳來的飄渺梵音。
“醒了就起來走兩步,躺了一天了,頭也暈了吧。”上官沫道。
夏離坐起身子,看著眼前的人,那一頭白發已經被寒風吹的干枯了。看起來有些毛糙,那雙眼睛,也疲憊不堪,好像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沫姐姐。”她伸手摸著眼前人的臉龐,冰冷的臉頰刺涼了她掌心的肌膚。她撲過身去,緊緊的抱著眼前的人,將頭埋入眼前人的肩窩里,不停的哭著。
哭聲越來越響亮。她抽泣著道,“沫姐姐,別為我準備紅妝,我不要嫁到遲鈿去。”
上官沫的手一怔,她不敢伸手去擁抱這個哭得跟淚人一樣的人。她只是說,“吃點東西吧。”
溫柔的聲音趕走了夏離所有悲傷地情緒,她只當上官沫是應了。她說,“沫姐姐,我們離開這里好不好?”
上官沫看著她,良久也未說話,推動著輪椅,往后滑去。
夏離知道,上官沫已經不再生氣了。她穿好了衣服,走出來,上官沫舀好熬的濃濃的粥。輕輕地吹了吹,嘗了嘗,才遞到夏離的手中。
夏離端著粥,一口也不愿吃。只是委屈的看著上官沫,“沫姐姐,我們離開好不好?”
上官沫依舊只是沉默著。
“為什么一定要留下呢?”夏離不明白。
上官沫道,“每個人的命中都有一個劫,若能渡過,便能一生安然,若不能,一生便要到此結束。”
“沫姐姐的劫,能安然度過嗎?”她問。但很快她又自己回答,“一定能的,沫姐姐那么厲害,一定可以的,就算不能,不是還有離兒嗎,離兒會一直陪著沫姐姐。”
上官沫的眼睛里居然也蒙上了霧,霧凝結成水,落出眼眶。夏離抬手拭去上官沫臉上的淚。“沫姐姐……”她輕聲的叫著她的名字,她只想說,她一直都在。
上官沫道,“如果我能渡過這個劫難,從此便與離兒一起離開人世繁華,隱居山間。”
“好啊!到時我們養好多好多的鳥兒,我們一起坐著虎兒在山林里游玩,不看這世間人,也不理這世間事。”夏離高興的道。好像剛才所說的話已經實現了一樣。
興奮與快樂,都只是在心愛的人的一言一行之間。
有的承諾或許是永遠的虛無,但它卻是支撐著人們走下去的唯一動力。
四目相對,是歡樂與幸福在交替。互相凝視,將所有的煩惱都放在了目光所不能觸及的地方。
夜晚,山間寂靜。城市依然喧嘩。哪怕是雪天,只要夜還不深,行人依然舍不得歸家。
喧鬧的長街,一白衣女子手指畫卷,滿街不厭疲倦的問著從身畔路過的人。她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過畫中的人了。
宰相的府邸,葉池的食指與中指夾著一粒白色的棋子,他的對面坐著正是夏國的宰相夏常。
見葉池遲遲不落子,夏常催促道,“葉先生這是打算認輸了?”
葉池搖頭嘆道,“葉某早已輸了。”
“哦?”
“大人,葉池說今早便要離開,可這又到了夜里,想來是真的輸了。”
“也許,是我這里還有讓葉先生舍不得走的東西?”夏常也知這葉池在等待著什么,可他卻始終想不到,葉池到底在等什么。今日,他留下來,就是為了觀察了解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可怕的對手,也許有一天也會成為伙伴。
葉池的目光落在夏常身后的曲廊之上,一身著灰色短衫的人正急促的往這里趕來。
夏常也聽見了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望去。那人的步伐越發的急促,幾乎是跌跌撞撞的來到夏常面前,單膝跪地,“大人,街上有人在找小王爺。”
夏常皺了皺眉頭,只見那人喘著粗氣,那人緊接著道,“是一個女人,不像本地人。”
“人在何處?”夏常問道。
那人道,“已到府上。”
夏常看向葉池,葉池拂了拂長袖,立起身來,“宰相大人要忙,葉池這就不打擾了。”
夏常單手一揮,已有兩人擋住了葉池的去路,夏常道,“天色已晚,還請葉先生在此住下。”這并不是邀請。
葉池也沒有拒絕。反倒回身向夏常拜謝。
夏常也緊著去了大廳,同時也安排了宰相府所有的高手, 并且交代待葉池入屋后,決不能再讓他出來半步。
夜里,燈火搖曳。
夏常踏入大廳的大門,只見一女子在廳內徘徊不停。
“大人,花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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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常的前腳剛踏入大廳門檻,就有一黑衣人出現在身后,細微的聲音剛好傳入他的耳朵。
剛踏入門的腳又收了回來。
只見那來匯報的黑衣人道,“是相思樓的柳木琴和一個黑衣人,黑衣人的身份還不能確定,很可能就是地獄之城的那個黑衣女人。”
“人呢?”夏常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在牢中折騰了半個夜晚,一個白天,此時全都沒了力氣,還被困在暗牢里,等候大人的命令。”
“為何現在才來通報。”夏常責備道。
“大人從昨夜到現在一直都在與地獄之城的葉先生下棋,小人不敢靠近。”
也對,葉池在,若是像這樣的人一靠近,他必有所察覺。同時,夏常也明白了,葉池為何會留在這里,原來,他也只是在等消息。他原以為自己昨夜從暗牢中出來遇上蔣婉和葉池,是因為那二人打算潛入暗牢窺探什么,被自己碰巧撞上了,熟不知……罷了。夏常在心里嘆了一聲,世事變化莫測,豈能事事都如人推測那般。
只是他想不明白,葉池為何要救花凄。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把人抓起來,要活的。”他道。那人領了命令退了下去。
夏常這才走進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