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官沫和夏離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婦人探出頭來望了望,眼睛還是通紅的,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聲音。夏離回過身來關上了門,手扶上輪椅,推著上官沫走在沉靜的古道上,眼睛一直盯著上官沫的那頭白髮。銀白的髮絲好似根根銀針般的紮在夏離的心上。
在古道的盡頭,深巷的入口,一個白衣男子靜靜的站在那裡,手握摺扇,眼睛正盯著上官沫。
上官沫也看見了那個男子,路過男子身畔的時候上官沫對他笑了笑,但沒有停下。男子也對上官沫笑了笑。兩人都十分有默契的做了一次無聲的短暫交流。
待走遠了,夏離才問道,“沫姐姐認識那位先生?”
“不認識。”上官沫應道,神態裡透著幾分淒涼,“如果下次遇上他,記得離他遠些,別靠他太近。”
“他看上去不像是壞人,剛纔還看見他對沫姐姐笑了呢。”
“走吧。”上官沫沒有直接回答夏離的話,雖然她並沒有見到過那個男子,可她已大概纔出了他的身份,他的皮膚,他的眼神,和朗逸和水沉濃都是那麼的像,只有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才會有的相同特徵。
可他比朗逸比水沉濃要可怕許多,他的眼睛裡沒有感情,也沒有溫度。只要與他對視一眼就好像整個人都被他控制住了似的。他就像是天生的統治者。只要看著他,就會認同他,尊重他,服從他。
剛纔,就看了他一眼,上官沫就有了這種感覺。
傍晚的城市總是喧鬧的,來往的人更多,街道上擁擠的不像話,路過石橋,上官沫將手伸進衣袖裡。緊緊的握著那個泥人兒。夏離嘟起嘴,回頭往人羣裡掃了一眼,忿怨的道,“沫姐姐,那人還真是不好惹呢,跟著我們來了,我們還沒惹他呢他就已經跟著我們不放了。”
上官沫點了點頭,思量片刻道,“今夜,我們回宰相府吧。”
夏離扶著輪椅的手顫了顫,橋的對面正有幾個穿著青衫的小廝款步走來。步伐沉穩有勁,面生橫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傢伙。夏離手已悄悄地摸到撇在腰間的長鞭,隨時準備出手,上官沫卻伸手攔住了夏離,“聽話,你也有很久沒有見過宰相大人了。是該回去看看了。”
“離兒不想回去。”夏離氣的快要生煙了,可身後那白衣男子也不是能惹的人物,他是來自地獄之城的人。夏離很清楚,他就是那個可怕又難纏的葉先生。可他爲什麼要跟著自己和上官沫呢,這點夏離有些想不明白。但她能感覺得到,那位葉先生對她們似乎沒有惡意。
同時夏離也很清楚,上官沫一點也不希望再見到那位葉先生,否則她也就不會提議去宰相府了。
猶豫再三,夏離終究還是鬆了手,決定跟著這羣人回宰相府,反正就住一個晚上,何況還有上官沫在。
“郡主!”踏上石橋的一共有十三個人,這些人臉上的神情都是一樣的,都沒有表情。
“走吧,回去。”夏離不耐煩的掃了衆人一眼,便推著上官沫往宰相府方向去了。
人羣中的葉池微微的蹙起了眉頭,嘆了一聲,“果然如此。”
“怎麼了,主上!”蔣婉與朗逸不知何時竟也出現在了葉池身後,葉池展開摺扇,神態從容,瞇了瞇眼睛,嘴角掛著一抹笑意,搖了搖摺扇,從朗逸和蔣婉中間走過,“先回客棧,我們可能要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了。”
一聽要多住一段時間,蔣婉便不安起來,朗逸緊緊的握住蔣婉的手,給了蔣婉一個肯定的眼神。
回到阮記客棧,葉池在樓下較爲偏僻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讓夥計拿了兩壇酒過來,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如果覺得累就回去休息,感覺還好就留下來陪我喝兩杯。”
朗逸在葉池左側的位置坐了下來,蔣婉也不安的坐在朗逸身側。葉池的目光輕輕地從二人身上掠過,不輕不重的道,“婉兒還是這麼膽小,不過沒關係,等過了這件事以後你應該就不會在害怕了。”
“主上,水沉她……到底怎麼了?”蔣婉不安的問道。
葉池的目光移向門外,並沒有回答,過了許久纔有開口說道,“朗逸,這次你來的比我預算的要快許多。”
朗逸道,“流觴國的事剛辦完就收到了另一位主人的來信,讓我趕緊趕到夏國來與主上會合。”
“她做事還是這麼的小心!”葉池轉著手中的杯子,至於血獄的另一位主人,只怕也只有葉池知道那個人是誰了。除了葉池,沒有任何人見過那個人。
葉池對她的話,好像也是言聽必從,從不反抗,包括這次來夏國的事,葉池本是極不願意來的。
“最近我們應該也沒別的事要做,去查一查上官沫的身份,她不會像看起來那麼簡單,還有,濃濃的事,從今天起,你們誰也別管。石姑娘的下落也別在打探了。”葉池交代的事情很簡單。
“知道了。”朗逸回答的也很簡單。得到了回答,葉池便起身往外面走了去。桌上還留著他喝剩下的酒。
暗夜如同幕布一般的拉下,將所有的光明都遮擋了起來。
城內的夜晚依然璀璨,燈火輝煌,城外的夜空也依然寧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木樓裡的燭火搖曳著,光芒微弱。水沉濃安靜的坐在燈下,守候著牀上的人。服過藥之後,花悽醒過來一次,然後又很快的睡了過去。
“小姐,小姐。”軟弱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寧靜,水沉濃心裡一動,按耐不住心下的激動,緊緊的握了握花悽的手,輕聲的叫了一聲,“悽悽。”
“小姐。”花悽手上也有些力道了,回握著水沉濃的手,嘴裡卻依然唸叨著‘小姐’二字。
“白曼姐。”花悽又忽然叫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她的聲線仍舊很弱,眉頭微微的擰了起來,回握著水沉濃的手也緩緩的鬆了開。
水沉濃不著聲色的將手收了回來。那一聲‘小姐’讓花悽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那一聲‘白曼姐’讓她無奈的鬆開了手。那自己呢?水沉濃只覺得渾身發涼。
花悽還睡著,只是睡的並不安穩,額頭開始滲出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