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凄已經和白曼遇上了。”客棧的老板娘進了小門,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陌上,陌上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我知道了。”甜甜的聲音,聽在人的耳朵里,讓人感覺到的是快樂和純潔。
但她確實是個惡魔。
還是一個無法了解的惡魔。
陌上對水沉濃道,“還得請濃濃幫我一個忙了,就當是看在夢的面子上好了。”她說,語氣很隨和,“明后天的樣子夢應該也會到這里,她會將離兒送回來,如果濃濃一不小心做了什么讓我為難的事情,我可不保證離兒還能回來。”說后一句的時候,她的眼神始終在水沉濃、上官沫、瀾依三人身上徘徊。
朋友,一瞬間也會變成敵人,敵人,一件不經意發生的事情,也會變成伙伴。
水沉濃沒有辦法,她道,“我想見見花凄。”
陌上笑了笑,將一面白色碎布遞到水沉濃面前,隨即又在水沉濃身上點了兩下,“見一見當然可以,不過你不能與她說話,不能讓她知道你在這里。”停了停,她的手摸上自己的下巴,眼瞼微垂,似在思考。思考了好一會兒,她的眼瞼才抬起,摸著下巴的手一滑,動作輕柔宛如風中煙紗,她道,“不可以做出任何讓她起疑的動作,花凄是個細心地姑娘,她的心思比我那個妹妹還要細膩,說起來,她到這里也有兩天了,我很難猜出她的心思,不過她身上的傷,我還能判斷。”
“傷?”水沉濃心中忖道,此刻,她的穴道已經被陌上封住,她的活動是自由的,嘴巴,卻不能發出聲音。
陌上看著她的眼神,臉上的笑容依然溫和美麗,她說,“是啊,從宰相的地牢中逃出來,身上有傷是必然的,不過已經開始愈合了,只要不大打出手應該不會有問題。”
水沉濃皺著眉頭。
花凄身上的傷口到底有多少?
那一道道的鞭子,地牢中的折磨。還有……還有被自己刺下的那一劍,那雖然是救命的一劍,但也確確實實在花凄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陌上不再說話,離開了桌子,帶著水沉濃一起離開了。
出了那扇矮小的門,陌上不忘回頭沖眾人露出歡樂的表情,她叮囑道,“瀾依,替我好好照顧這兩位客人,我會很快就回來的。”
瀾依以笑作答。
陌上手里抓著的,是她們的命。
這片前后無處落腳的黃色土地,這里的每一個生靈的性命都在她的手中。
她是生活在矮小的門內的惡魔,她不喜歡看見陽光,陽光總是會吹散那種陰冷的感覺,驅走陰冷的風。
她喜歡生活在陰冷的地方,因為那里好像幽冥之地,生活在那種地方,看著幽暗的房間里朦朧的光線,她總會想起小時候聽人說起的故事。
那些留念世間的魂魄,一定會出來,來尋找她們的放不下的愛人或者恨之入骨的仇人。
她一直在等,在等贏盡。
但她又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世上沒有鬼魂之說,那些,不過是窮途末路的無聊之人為自己編織的故事。
被逼迫到絕境無能為力的人,總喜歡用虛構的故事來滿足自己的思想。
希望,不是用縹緲來書寫的。
所以現在,她需要的,僅僅只是一些源自報復的快感。
客棧內,帶著白色紗笠的陌上和被白紗蒙面的水沉濃一起走到了花凄和白曼的面前。
她們一起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兩位是什么人?”白曼的聲音冷冷的,這兩個人走路的樣子已經告訴了她,這兩個人不是普通人。
“是老爸娘的朋友,這里很少有客人,前幾天一直病著沒機會出來找你們說說話,今天身體好些了,可以出來走動走動。”陌上說,她的聲音里都帶著笑意。
白曼看著陌上身邊的水沉濃,那雙眼睛,她一眼就認出來了。花凄也認出來了。她們的眼睛都在水沉濃的身上。可水沉濃卻一語也說不出口。陌上替水沉濃說了話,她說,“她是個啞巴。”
“哦。”花凄點了點頭,眼神有些失望,她的眼睛還在水沉濃的身上,她道,“她的眼睛很像我的一個朋友,剛才一見,我還以為就是她呢,不過想想也不可能。”
“你的朋友?”
“是呀。”花凄輕輕的嘆了一聲,眼神渙散,她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編織的虛無幻境“她是地獄之城的人,聽說她和葉先生動手,還受了傷。還聽說,是因為我。”
“原來如此,葉先生可不是一個會輕易動手的人。”陌上說,她對葉池的了解也不少,至于葉池和水沉濃相對的清靜,她也知道。
“所以,我才覺得,這位姑娘不是我的朋友。”花凄道。
水沉濃皺了皺眉頭。眼睛竟然濕潤了起來,淚水在眼中打轉,清澈的漣漪泛在黑眸之上。她又怎會忘記花凄,那個奇怪的讓人看不透的女子。這一次離開血獄,她已經不打算再回去了,就算是夢的話,她也不打算聽了。
血獄,一個充滿了血腥和欺騙還有隱瞞的地方,她討厭那個地方。
關于自己的身份,關于自己的母親,她知道,夢恨她,是不會將關于她的事情說出來的。唯一能夠告訴她這些事情的人,是她的父親,那個被病折磨著的皇帝。
黑眸上的漣漪凝成珠子,一顆一顆的落出了眼眶,落入了白色的面紗之下,擦過嘴角,她感覺到了絲絲咸味。
她心疼。花凄抬起手擦去她眼下的淚水。沒有觸碰到她的面紗。花凄微笑著,她笑起來很好看,帶著淡淡的憂傷,“你也不用難過,我的朋友一定還活著,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因為她的身份和別人不一樣,就算是葉先生也一定不會要了她的命。”
花凄的話很柔很軟,和她的手指一樣。
水沉濃點了點頭,她相信,她們還會再見的。還會在一起。
“二位,吃完了要一起出去走走嗎?”陌上道,“我知道往西十里有一處古樓,已經倒塌了,但遺址還在,那里有一個很美的傳說,特別是夏日的夜晚,在星光下,就算是只剩下遺址的古樓依然很美,比傳說還要美。”
“可現在是冬天。”白曼看著眼前的女人,白色的紗擋住了她的容貌。
頓了頓,白曼道,“姑娘是誠心相邀,為何又要遮住面容?”
陌上道,“臉上的傷還沒有好,我不想讓人看見,交朋友交的是心,不是嗎?”
“說的也是,既然如此,今夜我便隨姑娘走一趟。”白曼說。她應了,人家故意找上門來,她又為何要拒絕。何況她一直在尋的上官沫和夏離也沒有蹤跡,也許這個女人又是背后之人。
陌上又向花凄道,“這位姑娘去嗎?”
花凄道,“我見過那座古樓,也知道路,你們先去,等休息好了我再去。” ωωω ?ttκǎ n ?℃ O
“姑娘不是今日才來?”
“來了有幾日了,我還有一個朋友失蹤在這個地方,這兩天一直在外面找她們的下落,方圓幾十里內我都已經找遍了,打算繼續在這里住幾天,再仔細找一找,如果再找不到人,我也打算離開了。”
這是拒絕的話,也清晰的劃開了各自間的距離。
白曼和陌上一起離開了客棧。
花凄拒絕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個就是,她真的累了,她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還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看著一起走出客棧的三人。
花凄的眉頭擰的緊緊的,心也擰的緊緊的,整個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疼。那個人真的好像水沉濃。
踏出客棧的時候,水沉濃也回頭看了看花凄,目光相對,眼睛里都噙著淡淡的傷愁。花凄向她點了點頭,她漠然轉身。
“是沉沉?”花凄自語說道,她相信自己不會認錯的。
只是聽說水沉濃也被葉池刺了一劍,想著自己的傷都還沒有完全愈合,水沉濃身上的傷?是否已經好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房間很簡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盆子,兩條毛巾。除了這些,再也沒有其他。
花凄是一個愛干凈的人,奔波了幾天她都沒有好好地洗一把臉,洗一個澡。
她端著盆子拿著毛巾到了客棧的后院,后院有一口井,但井水并不富裕,花凄打水洗了把臉,又打了一盆水端回了自己的房間,擦了擦身體,簡單的洗了洗,這個地方的水本就少,她也不想浪費。
但等她躺倒床上的時候,閉著眼睛,她想到了后院井口南側的那扇小門,門很小,很不起眼,好像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地方。
但花凄卻不這么以為,剛才那兩個女子是從客棧的后門出來的。可客棧的后院里,只有五間房間,一間柴房,一間廚房,還有一間是空房,空房里面放的東西很少,但那間房間后門還有一扇門,門后有畜生發出來的聲音,所以那間房間應該是專門供給豢養家畜的人用的。
剩余的兩肩是住房,其中一間必定是老板娘的,剩下的就是伙計居住。
剛才那兩個姑娘自稱是老板娘的朋友,顯然不可能跟老板娘住在一起,更不可能跟伙計住在一起。
花凄想到了那扇矮小的門和那兩個不同尋常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