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懸掛在東方,水沉濃還在那古樓遺址里,昨夜她一直在這里,她一直在暗中。
天色已經(jīng)亮了,她還沒有回去。還站在這一方土地上,太陽的光輝灑在身上,就算迎面吹來的寒風(fēng)如刀,也不那么冷了。
水沉濃沒有揭開蒙著臉的面紗,她抬起手,手腕上的黑色珠子在陽光下閃著亮光,藍色衣袍在風(fēng)中飄揚,攀附在她身上的紅色死人花蜿蜒而上。她漫步在這片黃色的土地上。花凄已經(jīng)回到了客棧,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還在照顧白曼,受了陌上那一招,白曼就算醒來,沒有半個月只怕也動不了武。
客棧里,花凄站在窗口,看著后院中的人,老板娘看著花凄,老板娘覺得花凄是一個好姑娘,性子也不錯,心底也挺善良的,與江湖中的人比起來,花凄就像是天上墜落到人間的仙女。這是老板娘對花凄的印象。
老板娘向花凄露出一個笑容,她道,“姑娘且放心,我絕不會讓這些人驚擾了姑娘。”
花凄回之一笑,她道,“如果老板娘方便的話能否賜些藥,就當(dāng)是看在宰相大人的面子上,大人若是知道了定會感激老板娘的。”
老板娘笑道,“藥自然是會給的,畢竟我還不想幫人收尸,不過也不能就這么給了,怎么的也得給他們些教訓(xùn),叫他們再也猖狂不得。”
花凄問道,“老板娘想要怎么教訓(xùn)這些人?”
老板娘想了想,向陌上詢問了一下意見,陌上顯然不想管這事,老板娘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想了好一會兒,后院中的人已經(jīng)耐不住了。
是的,一群男人,讓兩個女人這般戲耍,是無論如何和耐不住的,何況還是在夏常手下辦事,從不需要將夏常之外的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人。
“說吧,你到底要怎么樣?”又一人站出來大聲問道。
老板娘瞄了他一眼,還在思考。
花凄看著老板娘,心中揣測著老板娘的想法。
又等了好一會兒,剛才說話的人已經(jīng)耐不住了,接著又有幾個人站了出來,幾人交換了眼神,大聲喝道,“你們丟的了這臉,老子丟不起。殺了這娘們,東西全是我們的,何況幾服藥。”說著,幾人已經(jīng)動手,前前后后已經(jīng)有七個人跳上了屋頂。
頂上的人吼道,“要動手的就出來,別他娘的跟烏龜似的!”一聲吼罷,又有幾人跳了出來,其中還有兩個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人。
剛才一直背對著眾人的陌上回過了頭,她的目光也從天際收了回來,冷漠的眼神從眾人身上掃過,清冷的聲音飄出唇縫,“難怪夏常的力量會變?nèi)酰颇銈冞@般的性子不連累死他已經(jīng)是他前世積來的福分了。”
“你這小姑娘休得狂言。”一個老人出言喝道,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殺過人,而且殺過不少。只是,他們的對手和今日遇上的人不同,況且這一次夏常派他們來,卻沒有告訴他們目的是什么,只讓他們聽從白曼的安排。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們已經(jīng)很不滿了,又遇上這般羞辱,豈可再忍。
他們的手上都拿著刀,他們的身上也都帶著傷口。
后院,那扇不起眼的小屋,屋中的人已經(jīng)推開了門走了出來。她坐在輪椅之上,頭上白發(fā)輕輕舞在風(fēng)中,一襲黑衣如舊。
她坐在院中,默默的看著屋頂?shù)哪吧希溃澳吧瞎媚铮瑒谀F手,賜些藥給這些人,讓他們會夏國去吧。”
上官沫,這里的黑衣人里有不少都認得上官沫,曾經(jīng)他們也為上官沫殺過人。
“上官小姐?”驚愕的語調(diào),不敢相信的神情,這么多黑衣人里,沒有一個人敢相信上官沫會在這里。他們也不知道上官沫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屋頂上的那個女人?剛才,上官沫喚她‘陌上’。
陌上的名字,只要有些年紀的人都聽過,沒有聽過這個名字的,都是些黃毛小孩。
一直手握利刃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刀,單膝跪地,兩手抱拳在胸前,向陌上低著頭,“蕭姑娘。”這個男人是所有人口中的大哥,今年五十多歲。
陌上的目光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她道,“你認得我?”
那個男人道,“二十年前我大哥是王爺身邊的護衛(wèi),他見過蕭姑娘,他說他的命是蕭姑娘的,若是哪日我見到了蕭姑娘,定要給要姑娘磕兩個頭,謝蕭姑娘當(dāng)年的救命之恩。”說完,那個男人真的雙膝跪地,在地上磕了兩個頭。
陌上已經(jīng)想不起來當(dāng)初自己救過誰了。她記得的,只是她的親妹妹殺了她最愛的人。
“難得你大哥有心,你也有情。”陌上冷著嗓子道,“剛才老板娘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要給各位藥,就看各位能為老板娘做些什么了,我不管這事。”
說完,陌上已倏然到了地面上。
剛才,她一直坐在屋頂?shù)耐咂希瑳]有人看見她動一下,就那么一眨眼的瞬間,她已經(jīng)來到后院,她站在上官沫的身旁。她的手覆在上官沫的椅子上,“上官,我們出去走走,你也有好些時候沒有見著太陽了。”
陌上和上官沫一起離開了客棧。老板娘冷眼掃過眾人,看著那些手中還拿著刀的人道,“還要打嗎?”
所有人都垂下了眼睛,棄了利刃。老板娘道,“將這里清洗干凈,每寸地板都給我擦一次,干完了這些活,再來跟我拿藥。”
說來,老板娘也好奇是什么人傷了這些人,手法挺殘忍的,似乎就是為了讓這些人受苦動不得武。
暮色,黃昏。
已經(jīng)睡了一天的白曼醒了過來。花凄將一碗熬的濃濃的藥遞到白曼面前,溫柔的叫了一聲白曼姐。
白曼接過藥,對她道,謝謝。
花凄笑了笑,她說,“上官在這里,她沒事,只是夏離,不知道去了何處。”
白曼喝完藥,擦了擦嘴角,她道,“那個女人,是陌上吧,今早的動靜很大,我聽到了。”
花凄點了點頭。
白曼沒有在說什么,只是讓花凄先離開,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堅硬的黃土地上,黃昏下,身穿藍色長衣的水沉濃還一個人走在這里。真如陌上所說的話,夢很快也會到這個地方了。
命運,著實可怕的很,不知不覺的,它竟然以最殘酷的方式將大家牽在了一起。
黃昏下,另一方,也有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黃昏下。那一襲紅衣在黃昏的光芒下顯得有些凄傷。
水沉濃遠遠的看著她,想要靠近和她說幾句話。可卻不能,水沉濃還記得陌上對她說的話。
陌上到底要做什么?真的只是因為白曼?
水沉濃不知道,花凄對陌上構(gòu)不成任何的威脅,為何不讓自己與花凄說話。
黃昏下的花凄也看見了水沉濃,她向她走過來。水沉濃卻轉(zhuǎn)過了身,仿佛沒看見花凄一樣,花凄從背后叫住了水沉濃。
花凄喊道,“啞巴妹妹。”
水沉濃剛挪出的腳步又頓住,花凄走到她面前,溫柔的眼神落入水沉濃的眼底,花凄向水沉濃伸出手,柔滑的指尖從水沉濃眼底拂過,“啞妹妹,你真的不能說話嗎?”
水沉濃看著花凄,現(xiàn)在,她真的不能說話啊。
花凄笑了笑,她看著水沉濃,“也不知道為什么,看你的眼睛,我總覺得你能說話。”
水沉濃側(cè)過了臉,避開花凄的目光。
花凄伸手握住水沉濃的手,兩人一起坐在冰冷的黃土上,花凄道,“你也別害怕,我就是想和你說幾句話,昨天夜里我有在古樓看見你呢。”
昨夜,水沉濃以為只有自己看見了站在高處的花凄,沒想到花凄也注意到了在黑暗中的自己。
花凄問道,“你是哪里的人?”
水沉濃不能說話。花凄輕輕地的笑了兩聲,她又說,“我忘了,你不能說話。”停了停,花凄又問,“你是地獄之城的人嗎?我猜,你一定是的。”
水沉濃點了點頭。
這個人,她是那么的聰明。
花凄的兩只手緊緊的握住水沉濃的兩只手,寬大的長衣袖蓋住了手腕,也蓋住了水沉濃手腕上的黑色珠子。
花凄凝視著水沉濃的黑色眼眸,她沒有去掀開水沉濃臉上的面紗。
只要掀開那張面紗,她就能看見那張容顏是不是自己想要見到的。但她沒有這么做,因為她懂得,她不會讓別人為難。
就好像水沉濃離開后不再回來,她也不會恨她,她會學(xué)著去理解。
因為她不希望讓自己做一個讓人討厭的人。特別是讓自己喜歡的人討厭。
花凄緊緊的握著水沉濃的手,將臉靠在水沉濃的胸膛,她輕聲說道,“啞妹妹,你不會討厭我的,對吧,我知道,你不是啞巴,只是陌上不讓你說話。”
說話的時候,花凄一直看著那雙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手。
她說,“你的心跳有些慢,是傷心了嗎?”她問,她沒有抬頭去看水沉濃的眼睛,那雙眼睛會將那種傷痛傳遞出來,越看,會越讓人心疼。
眼淚,不僅僅從水沉濃的眼睛里流了出來,也從花凄的眼睛里流了出來。
水沉濃抽出被花凄握在掌心的手,輕輕地扶住花凄的肩膀,她想要擁抱住這個人,和她說幾句話。哪怕后果會讓自己后悔。
但她開了口,卻沒有聲音。陌上點穴的功夫很厲害,水沉濃沖不開穴道。
花凄安穩(wěn)的靠在她的懷中,手落在水沉濃的腰間,她不再說話,這個人身上的味道是熟悉的。
這個人,一定就是自己在不會忘記的那個人。
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為什么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