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燈火,分不清是什么顏色,像是紅的,又不怎么像,穿過光暈的雨絲特別的明顯,映在燈影下的雪也一樣很明顯。
冷風(fēng)卷席的巷子里根本就沒有人,臟兮兮的土狗也蜷縮在門邊閉上了眼睛。偶爾巷子深處會傳來兩聲哼哼的聲音。
水沉濃站在古老的土墻上,朗逸就在她的身后。
水沉濃踏著土墻,一步一步饒有興趣的走著,偶爾也會踩滑一些散土。墻畢竟還是舊了,這里住著的人也還是太過貧窮了些。
走了很久,也走了很遠(yuǎn),遠(yuǎn)到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朗逸從黑色的斗篷下取出一個盒子。盒子里躺著的是一個散著明亮的光芒的珠子。
兩人一前一后,默默無語。又往前走了一段,沒有了哼哼的聲音,也沒有了燈光。雨打樹葉上發(fā)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將夜勾勒的特別的暗沉可怕。
水沉濃站在高高的樹枝上,入目的是遠(yuǎn)方的夜空,漆黑,空無。
“朗逸,為什么你總喜歡披著大大的黑斗篷。總要將自己完全的罩著。”水沉濃問。
朗逸兩手捧著盒子,黑色的斗篷蓋過了額頭,她低著頭,也同樣擋住了她的眼睛。
水沉濃一直看著她,希望她可以盡快的回答自己的話。她的心里一直有一個聲音再問,為什么,就一定要回到那個地方,聽從別人的安排!
朗逸一直在冥想,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從葉池告訴她訓(xùn)練合格,可以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她就習(xí)慣了用黑色將自己掩蓋起來。
“回去吧,這個世界不屬于血獄里的任何人。”朗逸道。她摘下了黑色的斗篷,斗篷下是黑色的短衫。“對我而言,斗篷也好,黑衣也罷,都可以換去。”
“原來,也非必要呀!”聽到答案,水沉濃無奈的唏噓著,縱身從樹上跳了下來,動作輕快,無聲無息。她撿起斗篷,交還給朗逸。默默無聲的往回走了去。
走上了回去的路,卻并非歸去。
阮記客棧的門前還亮著燈。客棧里的掌柜還打著哈欠等候著客人。葉池?fù)沃鴤悖驹陂T外,手里還提著燈籠。
水沉濃見他,低低的喚了一聲“主上”。葉池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回來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目光卻是柔和的。
“我們回去吧。”水沉濃說。
回去,來夏國,她什么都沒有聽說。也什么都沒有得到。沒有任務(wù),只是白白的來走了一趟,認(rèn)識了一個人。
仿佛,她來這里,就是為了認(rèn)識一個人而已。
“明早就走。以后,我們不會在來這個地方了。”葉池走到她面前,邊說邊輕撫著她的發(fā)。冰涼的掌心沒有任何的溫度。漆黑的頭發(fā)也感覺不到寒冷。
“我,想回去與夢道別。”
二人淡漠的眼神相對,葉池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以后的事情我不會在插手了。血獄的事也與你沒什么關(guān)系了。但是有一句話你可得記好了,千萬莫要忘了,血獄的人只有兩種死法。油盡燈枯死在對手的手里或者死在我的手里。這兩種死法都是我所不愿意見到的。”
“為什么?”水沉濃怔怔的看著葉池,有些失神,恍惚間,她有種不認(rèn)識這個人的感覺。葉池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也不是一個會失信于人的人。可今日,他做了兩個不可能的決定,失信于石鈺,放棄了水沉濃。水沉濃是他親手教出來的人,可他卻從來不允許她喚他一聲師父。時而嚴(yán)厲,時而冷漠,卻從不絕情。寵溺著她,就像寵溺著孩子。
“為什么不生氣?”水沉濃又一次問道。
葉池依然只是溫柔的拂過她的長發(fā),“你和別人不同。別人都是帶著目的來到血獄然后成長。”
“你長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夢也不該對你太過嚴(yán)厲。”
“嗬!”水沉濃低聲嘲笑著,繞過葉池,但她并沒有回到客棧。走在燈下,慢慢的走著。葉池沒有跟去。看著她的背影,“她終于懂得要成長了。”
懵懂無知的少女,只懂得服從的少女,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想法。這似乎并不是一件壞事。
葉池?cái)傞_手掌,一朵細(xì)小的雪花飄落在他的掌心,融化成水。他從不勉強(qiáng)任何人,所以她要走,他也放。何況她還是他的親人。
“你就是葉池?”一個女人從前方走過來,韻律般動聽的聲音,婀娜的身姿在風(fēng)雨里搖擺,不待她走近,也不待葉池回答。她又開始發(fā)問,“她就是武月的女兒?”
漆黑的夜,靜靜的雨雪。世界仿佛只有他們二人。
葉池等著她靠近。
“我想去看看她長大的地方。”那個女人又道。人也到了葉池的跟前。
“白曼,赤團(tuán)。”葉池只說了四個字。
來的女人正是白曼,相思樓的女主人。花凄的師父。
“以前,她總說血獄如何如何的好,那里的花開的如何如何的美。只可惜,一直沒人帶路,尋不到地方。”
“那個地方不招呼外人。”葉池?zé)o情的拒絕了白曼的要求。
“以前,她也從不讓血獄的人來到夏國。”
“看來,師叔對你很信任,關(guān)于血獄的事她應(yīng)該也沒少跟你說。”葉池的目光不在像剛才那么淡漠。多了些陰狠。手也不再是很自然的垂在身側(cè),鋒利的短劍已經(jīng)出鞘,昏沉的光線下劍刃放出的光暈一閃一閃的縮放著。
“如果沒有夏裔的出現(xiàn),也許她會帶我去那個地方。”白曼苦笑一聲,又同情的看著葉池,“不過,她從來沒有與我提起過,她還有侄兒。”
“也是在她死后我才知道,我還有一個師叔。”葉池并沒有被這句話激怒。“血獄比你想象的要難對付許多。”
“我可沒想過要對付你們,只是宰相大人會不會放過你們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希望她活著,如果可以的話你們最好在天亮之前出發(fā),畢竟這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白曼道,“當(dāng)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能有機(jī)會合作一次,我是真的很想看一看她一直戀戀不忘的地方。”
葉池收起了劍,嘴角微微彎起,“與血獄合作的代價是很大的。”
“要錢,還是命?”白曼問,神態(tài)也正經(jīng)了許多。
“都要。”葉池的回答很有勁,也很肯定。
“要怎么才能聯(lián)系得到你。”白曼問,眼睛里忽然多了些傷感。
“出了流觴國,一路向西,往沙漠最深處走,在你快要死了的時候,會有人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