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離怒視著夏常,兇狠的眼神恨不得將夏常大卸八塊。夏常在心裡悶悶的嘆了一聲,衝葉池點了點頭,然後揮手示意隨行的人可以離去了。緊接著夏常也走了。葉池又向夏離道,“郡主殿下要留下來喝杯茶在走嗎?”
夏離斜睨了葉池一眼,不屑的丟下一句:“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說罷便也跟上了夏常的腳步。
夏離跟著夏?;氐搅烁 ?
夏常坐下之後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坐吧,離兒?!?
“她呢?”夏離並沒有坐下,直直的站在夏常的正對面,冰冷的眼睛好像隨時都能射出冰刃似的。
“我沒有殺她。”夏常道,“你也別老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我畢竟還是你的父親。”
夏離勾了勾嘴角,咽喉裡憋出一聲嘲笑,頓了會兒,夏離才低沉著聲音道,“那天的事,我看見了?!?
夏常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睛裡蒙著疑惑,夏離道,“你應該也不會忘記的。就是我回京的那天?!?
夏常眼睛從疑惑變爲了呆滯,一句不帶任何重量的話卻擊落了夏常手中的杯子,瓷杯掉在了地上,零碎的散在夏常的腳邊,杯子裡紅色的茶水似血液般溢在了地上。
夏離笑了笑,淒冷、絕望。她揚起的嘴角勾起的不是笑容。夏常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他健碩的身軀在這一瞬間變成了渣,只要一動就會散開,一陣不輕不重的風吹來,也會要了他的命。
夏離轉身,走出了門去,她沒有在問夏常水沉濃的下落,她相信自己可以找到水沉濃的。
“真可憐?!?
夏離的聲音似風般從門外吹了進來。夏常坐的端正的身軀忽的軟了下來,他的手無力的撐著腦袋,趴在了桌子上,撞翻了桌子上的茶壺,茶壺也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碎了、散了、血般鮮紅的茶水。會要了命的往事。
那一年,那一天。
那真的是很好的一天,白天的太陽很好,風也很涼爽。夜間的月亮也很美好,月下的景色更是好。景裡的人更是好的無話可說。
那張久病滄桑的容顏,幾杯酒下肚後有些泛紅,在夏常看來實在是太誘人了。從小到大,他一直都看著那張臉,守望者。夏常也是在那個人的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成長的。夏??粗莻€人被冊封爲太子,看著那個人登上皇位,看著那個人戀上別的人。
夏常說:“皇兄,我一定會守護你,和你的天下。”
那個時候夏常和夏裔都還很年輕,都只有十幾歲。夏裔用力的摟著夏常的肩膀道,“皇兄也會一直陪著你,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有的感情,從一開始就已經變質。
那天,接夏離回京的那天晚上,夏常很高興,也多喝了幾杯。也就是在露天的花園裡,他強行要了自己的親哥哥。
待事後清醒,他所看到的,感覺到的,只有連呼呼的**和血液。
讓一個不懂人事的小女孩撞見到這番場景。
此刻的夏常想起來,只是冷笑。
夏國的都城依然很喧鬧,高牆的背後關著的是一個又一個孤獨的人。
上官沫的手裡捧著一個小小的泥人,她已經給那個泥人上好了顏色,畫上了漂亮可愛的五官。架在小溪上的石板橋上總是有著涼爽的風。上官沫的輪椅和她的人一起停在了橋上。在橋的左岸,有賣風箏的,有賣面具的,還有那個賣泥人的。一個又一個的人從橋上走過,從街上走過。攤子上的東西一件又一件的被人買走,賣主又一件又一件的補上,貨源一直都有。行人也一直都有。
夏離遠遠的就看見了橋上的上官沫,她也看見了上官沫手中的泥人。
夏離走到買面具的小攤前,買了兩個面具,走到上官沫的面前,“沫姐姐,這個給你?!彼穆曇暨€是那麼的甜美,快樂。
上官沫驚愕的看著她,“你怎麼出宮了?”
“我,我想出來走走?!毕碾x說。拿著手裡的面具,左右的轉著圈兒。
“對了,沫姐姐,我找到水沉姐姐了。她還沒死。”夏離興奮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上官沫。上官沫聽罷只是淡漠的‘哦’了一聲。二人間陷入了永久的沉默中,夏離背靠著石欄,冰冷的石柱刺痛了後背。上官沫的手緊緊地握著泥人,目光飄忽在茫茫的天際。
“這樣的天氣,能放起風箏嗎?”上官沫忽然問。
“啊——”夏離未明其意,上官沫低下了眼瞼,手縮進了寬大的衣袖裡。暮色近了,風也涼了。
夏離往左岸的街上看去,只見那賣風箏的攤前也一樣擠滿了人。
想想這涼風簌簌的天氣,誰還會去放風箏呢?夏離饒著腦袋道,“若是喜歡管它春夏秋冬,只需找個高點的地方,風自然就大了。還怕它飛不上去?!?
說著夏離便跑去了攤子前挑了幾個風箏。
遙遙的看著夏離的身影,上官沫的心裡好像被針刺般的痛。她將夏離買來的面具,和自己描繪的泥偶一併丟入了溪水裡。
她自己推著輪椅,一圈一圈的轉著,去往了右岸,那裡的人一樣很多,她很快就融入了人羣裡。
“沫姐姐——”夏離站在橋上,看著泛起漣漪的溪水,水面飄著的面具。手裡的風箏被她的手指刺破。骨架也被捏成了幾節。
“她,也會疼呀!”
她閉著眼睛,身體好像被抽空了般無力的依著冰冷的石欄。夜幕拉下,華燈點燃,來往的人羣依然很多。
她,初成的少女,不言不語。殘裂的風箏也落入了溪流。
命運似乎從來都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的。
燈火照亮的落寞靈魂,橋的另一頭有一個老先生又開始將故事了。世間的生活永遠都是那麼的規律。
自己的遭遇,能影響的只有自己。
沒有月亮的夜漸漸的深了。夜空居然又開始下起雨來。雨不大,但打在皮膚上又是那麼的疼。
夏離回到了宮裡。她蹲坐在皇帝的窗前,下巴擱在牀沿上,皇帝側身躺在牀上,十分虛弱的樣子。
夏離問,“皇帝大伯,我真的是夏常的女兒嗎?”
皇帝溫柔的摸著夏離的頭髮,嘴角帶笑,“傻孩子。”
夏離紅了眼睛,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最終都被哽咽聲代替了,始終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