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又是夏常和那丑女人想的主意。”夏離憤憤的瞪了那中年男人一眼,繼續推著上官沫欲要離開。那中年男人卻不肯讓步,滿臉堆笑,向上官沫求助,“上官大人也在宮中,如果上官小姐方便的話還請上官小姐與郡主殿下一起回宮。皇帝陛下也很想念上官小姐,盛宴之時,百官家眷都會到場,場面自是熱鬧,到時眾位公子與小姐聚在一起,自是少不了樂子。”
“你這老頭兒倒會說謊,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一個好好接待盛宴說成了一個世俗風流人物的結交大會。你當皇宮是什么地方,皇帝大伯還病著呢,你們倒好,把什么事都弄得風風火火的,也不怕擾了皇帝大伯的清靜。”夏離不服的道,她向來最看不慣的便是夏常與那皇后的為人。若不是因為當年夏常野心勃發,篡奪政權,與皇后聯手害了武貴妃,還將她的幼時好友水沉公主活活的燒死,皇帝又豈會一病不起。當時夏常怕她惹事端壞了大事,特與皇后商量,說通了皇帝,將她送往離京都最遠的夷襄郡。好在夷襄王為人和藹又豪爽,待她更是如同己出,才讓她免受了些折磨,能好生長大,因此,她便喚了夷襄王一聲父王。
只因當時事出的時候夏離還尚小,此事便一直瞞著她,等她長大了,被接回了京都,才知道了此事真相。
“郡主殿下這說的是哪里話,這次盛宴是皇帝陛下親自頒的旨,宰相大人還不知此事呢。”那中年男人好像是皇后的一個遠親,具體叫什么名字,夏離卻不知道。單憑借那層裙帶關系夏離便覺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人,因此便也從未正眼看過那人一眼,只當他與宰相皇后是一伙的。再說那遲鈿國的小王爺來與不來與她又有什么關系,想著這些與自己沒什么關系的事,夏離只覺更氣,喝道,“把你的人都給我撤開,否則我現在就將他們的腦袋全都給擰下來。”
“殿下——”那中年男人十分為難的深深鞠了一躬,雙膝一彎,五首叩地,深深一拜,“若是殿下想要老臣這顆腦袋,殿下隨時都可以拿去。只是皇帝陛下的旨意,老臣無論如何也得辦到。”
“離兒。”上官沫輕輕的喚了一聲,低聲道,“去吧。”
“沫姐姐。”夏離不情不愿的看著上官沫。恍然間,一股從未有過的恨意油然而生。上官沫卻是斜眼避開了夏離的目光,兩眼無神的盯著眼下的某一塊碎石,冰涼的酥麻感襲遍了全身,良久,冰冷無情的語絲從略干裂的嘴唇里飄了出來,“要回夷襄也好,要回皇宮也罷。”
聲線冷冷的,沒有任何的感情。
輪椅一圈一圈的滾過淅淅瀝瀝的地面。夏離狠狠的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歷經歲月的輪椅呈木黃色,漆黑的衣披在她纖瘦的身體上就像是輕飄飄的搭在了椅子上一樣。那一頭白發在陰沉的天氣下更是暗淡無光,一種叫做‘愁’的東西將她嚴嚴實實的籠罩著。
看著上官沫遠去,夏離也跟著往前走了一步。狠狠的喊道,“你若再走,以后我便再也不來找你了!”
話,清晰的灌進了上官沫的耳,可她卻頓也沒頓一下。嘴角微微的揚了揚,一抹冷笑掛在嘴角,瞬間便又消失。
從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夏離是要嫁給遲鈿國的小王爺的。
那一天,終于要來了。夏離說,以后再也不來找她。或許,這樣的結局就是最好的。
只是這個結局來的有些突然。她雖已算到,但卻沒算到會這么快。剛才還融洽相處,此刻卻要決絕道別。
一轉身,不回頭。這便是結局。
就好像上一次一樣,前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等來的卻是一句‘郡主也離家好些時候了,該回去了。’
熱情與冷漠的交匯,似乎并不需要什么過度或者承接。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一句冷冰冰的話,就可以清晰的在這中間劃下一條抹不去的線。
“沫姐姐。”夏離坐在轎子里,忍不住的掀開簾子探頭往回看去。但她并沒有看見她所期待的回頭。
一條長長的路,沒有盡頭。路上只有淅瀝瀝的泥水,沒有上官沫的人。她走的很快,比一個健全的人速度還要快。
夏離失落的放下了簾子。
轎子所去的方向是皇宮,這沒有錯。所路過的也是京都最為寬敞華麗的街道。行人分散到兩邊,所有人都探頭望著,希望可以看見那坐在轎子里的大人物。可他們誰都沒有看見,轎子里的人正軟弱的倒在柔軟的毯子里,雪白蓬松的毯子將她纖瘦的身體包裹了起來。眼淚毫無預兆的從眼眶里滾出來,她扯著毯子將它們揩干,可那小小的眼睛里卻像是有著流不完的淚一樣,揩干了又流出來,又揩干,又繼續流。
低低的抽泣聲音,一直連綿延續著。
“水沉,貴妃姑姑,父王,父王……”她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那個決絕的帶著愁悶的背影。輕聲的喚著記憶里最熟悉的給她帶來過溫暖的人的稱呼。
只是,她的記憶里,熟悉的給她帶來過溫暖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水沉,水沉。”發抖的手緊緊地拽著毯子的一角。她吸了吸鼻子,只覺得整個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她怕,怕火也怕她父親。更怕被拋棄,從小便被人拋棄在寬大的,仿佛天空般沒有邊境的院子里,任由她怎么走怎么跑,始終都在那個大院子里,沒有出口,也沒有歡樂。每天都是相同的人,喂她不同的食物。直到一天,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帶著一個孩子踏入那個寬大的比天空還要大的大院子,她好奇的撲了過去,緊緊的抱住了女人的退,仰起頭,一雙黑眸緊盯著女人,“你是我母妃嗎?她們說等我長大了我母妃就會來看我了。我是不是已經長大了?”
小孩子的眼睛總是又黑又亮,那個時候她看著女人的眼睛也是那樣,很好看。女人身邊還有一個小孩,那個小孩樂呵呵的牽起了她的手,說,“我叫水沉,這是我的母妃,你可以叫我母妃姑姑。”
她愣了愣,沒聽懂那個孩子的話。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過來,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她是皇帝大伯的貴妃,你可以叫她貴妃姑姑。”
那個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的男人正是當今的皇帝。那是她第一次見著皇帝,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和那個貴妃姑姑。
可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見著她的皇帝大伯和她的貴妃姑姑還有那個孩子站在一起。自從她離開了那個院子,搬入皇宮以后,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她的皇帝大伯和她的貴妃姑姑在一起過。有的時候,她的父親也會去找她的貴妃姑姑,只是他們見面的時候,別人都得避開,就連她也要避的遠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