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會的,她相信葉池一定派人來,也相信自己和朗逸一定會活著。還有那一只白烏鴉,真是讓人傷腦經。
他實在是不像強盜,一襲白衣,一張七弦琴,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安靜的撫琴。沒有人敢說他一個不是。
外面的天已經亮起又黑下,這里的人,他們沒有任何動靜。沒有白烏鴉的話,他們不敢行動。
郎逸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頭也越來越昏,但她一直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蔣婉吐了口氣,她雖然沒有找出自己昏倒的原因,但是身體上那種無力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她也知道白烏鴉的可怕,白烏鴉很奇怪,比葉池還要奇怪。她不知道那只白烏鴉的功夫如何,但他用毒的手法,她已經見識到了,比自己厲害,也比夏離厲害。想到夏離,難免不了要想到上官沫,想到花凄,那些本該與自己無關的人,卻都與自己最重要的人有著脫不掉的關系。
蔣婉吐了口氣,郎逸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兩人好像已經在等待著死亡。
郎逸問,“怕嗎?”
蔣婉搖了搖頭,白烏鴉似乎并沒有要殺了她們的意思,但他們又在等什么?等葉池?還是別的什么人。
“時間也差不多了。”白烏鴉忽然停下了撫琴的動作,輕輕地吐出一句,只見一個精瘦矮小的男子從外面跑了進來,那男子緊貼著白烏鴉的耳說了幾句,白烏鴉笑著說道,“做得很好。”
白烏鴉摸著那個男子的頭,像摸著寵物的頭一樣。
“大家一定還很生氣我為什么不搶下那輛馬車。”白烏鴉開始說話了,但是沒有人回應,每個人都害怕他,但又不得不服從。這些人,許多都是些被官府追的無路可走的人,最終到了這里,稍有些能力的便被白烏鴉收到了自己手下,也有些人生活在這條長廊上,但并不是白烏鴉的手下,因為白烏鴉看不上那些人。所以那些人也死得很快。
這也是這些人就算不服,也不會背叛的原因。
白烏鴉道,“地獄之城的人已經來了,我們出去迎接她們。”說罷,他已開始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蔣婉和朗逸,“你們兩就在這里等著,我也不怕你們逃了。”
這群人的速度很快。白烏鴉的速度最快。他一直都在最前面,在前方,那條泥黃的長廊上,一個身著墨綠長袍的女子靜靜的站在那里,燭光照亮了她,也照亮了長廊。她的身邊,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是四匹白馬拉著的馬車。
白烏鴉停在馬車前,看著女子,笑了笑,“竟然還和十多年前一樣好看,一點都沒有變。”
那身著墨綠長袍的女子看著白烏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就這么來了,不留下人看著她們,不怕人跑了?”
白烏鴉冷笑,“我本來就沒打算要留下她們,再說,能逃出這片黃土地也是她們的本事。這里的強盜就數我最溫柔,遇上別人,只怕會把她們連帶骨頭一起吞到肚子里去。”
“你就那么相信那張紙條會落到我的手里。”
這女子便是夢。她來了,是為了朗逸和蔣婉,也是為了那場不能讓人毀了的婚姻。
“你也知道我的脾氣,越毒的東西,我就越是喜歡,聽說夏離是個惹不得的人,我也不過是想看一看,再說我的這些兄弟,他們也有很久沒有吃過肉,見過銀子了,總該給他們些好處,否則哪日叛變我豈非會死的很慘?”白烏鴉道,他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笑容,寒冷的風吹過長廊,吹起他的白衣。“米姑娘,你知道我的,如果我出手,那些人,絕對不會有一個活口。”
她姓米,叫米夢,很多人都只知道她叫夢,但并不知道她究竟姓什么。而這個男人卻知道。
夢對此也不奇怪,她只是平靜的問道,“你想要銀子?”
白烏鴉道,“我想看戲,看夏常的戲,看瀾依的事。”
夢皺眉,“你還記恨著瀾依?”
白烏鴉道,“當然,她要殺我。難不成你還要我喜歡她。”
夢道,“那是她第一次殺人,你還活著,也算是運氣。”
白烏鴉道,“我活著,不是運氣,是遇上了你,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
兩人視線相對,白烏鴉繼續道,“她殺了我,她本該有很大的麻煩,但你卻幫她解決了那個麻煩。我也本該死在她的手里,你卻又偷偷的救了我。如今我們兩人都欠著你的情,你是贏家。贏家,通常都是最可怕的。”
“其實她很傻,就算我知道她女人的身份又如何,難道我真的會告訴她的父王?”白烏鴉冷笑,他盯著夢,“你很厲害,我輸,輸的心服口服。但這筆生意,我不希望你拒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夢又道,這就是白烏鴉的意思嗎?
白烏鴉笑而不語,夢已知道了。她道,“我會把夏離帶來,也會把那些財富帶來。”
白烏鴉離開了,他轉身就走,身法快的出奇。他也喜歡過一個人,只是,那個人如今正準備著娶一個女人,他也知道那個人是被逼的,更知道那個人心里不喜歡自己。但他不能讓一個來自夏國的女人毀了他喜歡的人。無論如何他也要看一看那個叫做夏離的女人。
白烏鴉對夏離的了解不多,但也不少,夏國的人知道的,他都知道。他也知道瀾依已經和夏離見過面了,如果這個女人不會對瀾依構成威脅,他也會放了她。因為他也不想給瀾依惹麻煩。
他這么做,只是不放心。
但他又不能出現在陽光下,所以,他只能選擇讓別人來替他做這件事情。
長廊上,夢已經走了,她沒有帶走那輛馬車,這車子是他送給白烏鴉的,白烏鴉也需要這輛車子,只有這輛車子,他才能給他手下人一個交代。
洞中,蔣婉和朗逸已經離開了。朗逸已經明白,這些人的目的并不在自己,蔣婉卻不清楚。
她們一起離開了,洞外,是黑暗,是寒風。
兩人攙扶著走在堅硬的黃土坡上,走了很長一段路,直到兩人都累了,走不動了,才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坐下來,依偎在一起。
她們已經有很久沒有這么在一起過了。
她靠著她的肩膀。她望著無邊的黑暗。
蔣婉道,“要等天亮我才能為你看病,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該如何解。”
朗逸道,“嗯,我們就在這里等天亮。”
“好。”很簡單的問答。
黃土冰涼,寒風更冷。她們卻靠在一起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又在寒風里醒來,蔣婉含著濃濃的睡意問道,“朗逸,你真的要為葉池殺一輩子的人嗎?”
朗逸深深的吸了口氣,她睡的也迷迷糊糊的,一聽蔣婉的話就清醒了。她想了想道,“等水沉濃和石鈺的事情過去了,我就告訴主上,我們不再殺人,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住下來。”
這也許是夢,不是許諾。
是夢話。夜里的夢話。但朗逸卻說得很認真,蔣婉也聽的很認真。
“其實我也知道,石姑娘還會來找主上,來找夢來找水沉濃。”蔣婉道,“那層微薄的關系,已經足夠將這些人牽扯在一起了。”
頓了頓,蔣婉又道,“我還看得出,以后主上不會再插手她們的事情了,在夏國,主上就已經很不耐煩了,只是主上喜歡找柳先生下棋,所以舍不得離開,也順著夢的意思在那里多留了一段時間。”
郎逸溫柔的扶著蔣婉的肩膀,下巴摩挲著蔣婉的發,寒風似乎已不在寒冷。
“你看人,看事,總比我們要仔細。”郎逸道。
蔣婉嘆了一聲,“那是因為除了這個,我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在夏國,我每天都在害怕,對于夢和石姑娘在做的事情,我們都是外人,半知半迷,很讓人擔憂啊。”
“睡吧。”朗逸也聽出了蔣婉的倦意,她自己也不知道改怎么面對那些極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只能暫時將那些事情放下。
現在,她們也真的很需要睡眠。
但蔣婉睡不著,郎逸也睡不著。朗逸的身上沒有力氣,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都在發抖。
蔣婉緊急的摟著那人,深怕凍壞了,但又沒有什么法子可以除去那人身上的痛苦。她說,“郎逸,我不想睡,我們再說說話好嗎?”她想說話,是想借說話來轉移朗逸的痛苦。現在,她只希望有光線,有光,就有希望。
朗逸輕輕地撫著她的頭發,說,“好。”
她說,“以后我們找一個有陽光的地方住下來好嗎?”
朗逸道,“好,在房后種蘭竹,在房前種花。”
她說,“蘭竹太多了不好,我想種幾株觀音竹。”
“好,種什么都行。”朗逸道,那些,都是虛無的。是夢。她們是看不見光線的人,但夢依然沒有破滅,她們都喜歡寧靜,害怕喧囂與孤獨。
說著說著,朗逸想到了上官沫。
上官沫的小屋,那個地方真的是個好地方,只是,那個地方很快就要沒有人住了,沒人住的地方很快就會倒塌。
沒有了夏離,上官沫會是什么模樣?
夏離……
想著那兩個人,她只有嘆息。
畢竟上官沫的時間不多了,那一頭白發,體內未清的余毒。
現在朗逸想起她們,心中也只有“可憐”二字。
將來,別人想起自己,只怕也只有“可憐”二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