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客棧外酒旗飄搖,黃沙飛揚。
陌上帶著水沉濃走進了客棧,客棧的老板娘對她笑了笑,然后帶著她門走到了后面,給她們打開了一扇門。門并不高,需要彎腰才可進入。門內,空間甚大,里面全是紅燭燃燒的氣味。
掀開重重白色紗簾,水沉濃看見了朗逸,也看見了上官沫。只是朗逸和上官沫都沉睡著。
那日清晨,白曼帶朗逸去上官沫與夏離消失的地方,然后遇上了瀾依和何鳶,最后她又遇上了陌上。陌上只對朗逸說了一句話,朗逸就被她帶到了這個地方。
陌上說:我叫陌上是夢的朋友,我知道上官沫的下落。
一句話,簡單明確。
不似今日與水沉濃這般復雜的交談。
陌上走到上官沫面前,輕輕地搖了搖上官沫的肩膀,上官沫就醒了過來,只聽陌上溫柔的說道,“上官,你朋友來看你了。”
上官沫吃力的睜開眼睛,她的眼神里沒有緊張,也沒有惶恐,是那種死水一般的寧靜。
上官沫看著水沉濃,微微的顰眉,陌上道,“我不會殺她的。”
上官沫道,“我相信你。”說完,上官沫又問了一句,“有離兒的下落嗎?”
陌上道,“離兒的下落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我能向你保證的事,她一定會平安的。”
她說,她的聲音是那么的溫柔。
水沉濃走到朗逸身邊,輕輕的拍了拍朗逸的臉,又晃了晃朗逸的肩膀,朗逸都沒有醒過來。陌上轉過身對水沉濃道,“她和你一樣,都是不要命的人,已經睡過去了,天黑了我在將她喚醒。”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水沉濃的聲音有些顫,眼前這個女人的可怕是她從來沒有遇見過的。
她說,“我叫陌上,是白曼的姐姐。”
上官沫也笑了笑,她接過陌上的話道,“我相信陌上。”她說,就是那么幾個簡單地字。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上官沫道,“冬初的時候白曼私自離開了夏國,宰相大人說,若是遇見了白曼,就殺了她,你知道后來宰相大人為何會改變注意嗎?對此事一字不提?”
水沉濃道,“那是你們的事情。”她確實對此事一點也不知道。
身后那扇矮小的門忽然又打開了。瀾依和何鳶走了進來,還未見人,就聽爽朗的聲音響起,“因為是陌上給了夏常消息,陌上說,白曼的命是她的,除了她,誰也不能拿走,誰若是拿走了,那么就得拿十條命來嘗。”
聲音落下,只見瀾依掀開簾子走進來,她的目光落在陌上的身上,她笑著,烏黑的秀發,潔白的長衫,寧靜美好不失大方的笑容。她是遲鈿國的小王爺,她也是一個女人,“陌上,你好生狠心,竟然連我的人也硬生生的搶走了。”
嬌嗔的語調,沒有怒氣,似真似假。
陌上卻不吃這一套,“小王爺的人我可沒敢動,她確實是讓夢帶走了。”
陌上十六歲的時候認識了夢,那個時候的夢還是個孩子,不過那個孩子已經有了師父,否則她定會將那個孩子收到自己的門下。
武月是一個神秘的女人,她的力量不凡,但最終卻嫁給了夏國的皇帝,這件事情陌上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
說起來,她是在認識夢之前認識武月的。她們的關系不好,但也不壞,武月是一個奇怪而又神秘的人,只要你給她錢,什么樣的事情她都能為你辦妥,而且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更不會讓人抓著把柄。
后來贏盡出事后,她與武月做了一筆生意,也是因為那一筆生意,她和夢的感情才加深了一步。
她說,她要讓小音愛上一個女人,愛上一個注定會拋棄小音的女人。這件事,武月做到了,她用自己辦成了這件事情。
這些年,她一直都在關注著夏國,一直都在關心著小音,她當年說過的話,不是假話,也不是憤怒之言。那是發至肺腑的。
“上官是我的朋友,不信你可以問她。”陌上大大方方說道。
瀾依的目光詢問著上官沫,上官沫點了點頭,瀾依又問,“夏離被帶去了何處?”
陌上道,“我只能告訴你,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人送回這個地方,她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其他的事情,我一字也不會提。”
瀾依也不再問這件事情。她坐了下來。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陌上對水沉濃招了招手,“濃濃,你也過來坐。”她也叫她濃濃。
水沉濃走過去坐下,陌上道,“這兩天你們暫時在這里住著,我有些事情要做,不能陪你們了。”
瀾依抿了口茶,笑道,“是白曼的事情?”
陌上沒有回答。
關于白曼和陌上的事情,瀾依知道的清楚,那是她初識陌上的時候,陌上告訴她的。一得空閑,瀾依就會離開遲鈿,一個人在離遲鈿近的地方閑游。她也是這樣認識陌上的。陌上覺得瀾依是個不拘小節大方坦蕩的人,也就將自己的事情與她說了。
過了好一會兒,陌上道,“她畢竟是我妹妹,要殺了她,我做不到,但我也不能放任她這么好好地活下去。”
瀾依輕笑,“你這可比殺了她還要殘忍。”
水沉濃暗忖,可不是,一直折磨著一個人,不讓她死,也不讓她好好地活。
瀾依又道,“最初遇事的時候我就猜到劫走上官和夏離的人是你,但我想不到理由。后來白曼忽然出現,一路上我都不知道白曼跟在我們身后,所以便想,可能是白曼劫走了這兩人,畢竟夏常曾說過要殺了白曼的話。”
“所以,那日早晨你便去找了白曼?”陌上說。
“是啊,本還想拿你去和她換消息的,誰知她是真不知道。”瀾依顯得有些失望,頓了頓,她又道,“這兩日我也尋不到上官和夏離的消息,而且夏常派出的殺手也都到了這里,所以就想來找你,看看你能不能幫我把人找來,誰知一來,就碰上了你將水沉帶來,還聽見了你們的談話。”
“你的耳朵可真夠尖的。”陌上嘲諷一聲,瀾依指了指身側的何鳶,“是她聽見了告訴我的,我倒沒有這本事。”
說著,瀾依又問,“你打算如何整治白曼?她最近一直住在這家客棧也沒有發現你,也不知是你太小心,還是她太大意。”
說起來,白曼似乎就是她們掌中的玩物。
“不是我太小心,也不是她太大意,是命運。”陌上道,“初冬她離開夏國就是來找我的,她還與地獄之城談了條件,是地獄之城的人告訴她,我在這里。那段時間她一直在這里找我,我一直沒有露面,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以為我不可能在這里。”
“看來真是她大意了。”瀾依道。
客棧外,天已近黃昏。
白曼站在堅硬的黃土地上,這里,沒有任何的痕跡。似乎不可能找到上官沫,但上官沫確實消失在這里。她最初以為那些人是被地獄之城的人帶走了。可那夜她看見了留在黃色土地上的血液。
地獄之城的人除非是接到殺人的生意,否則她們是不可能殺人的。
如果劫持變成了殺人,那么就加大了工作量,對她們而言,是需要增加金錢報酬的。對地獄之城而言,如果它讓你流血,那么它定也會拿走你的命。所以,看見了血,她就確定了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地獄之城,還會有誰?
瀾依也在這里找人,那說明出事的地點一定是在這里,自己沒有弄錯。
所有的經過都沒有弄錯,所有的猜測也都沒有弄錯。那就是這里一定還有一個可怕的對手。這個對手是誰?
她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到這個地方,就在不久之前,她來到這里,她來,找她的姐姐。她想要道歉,她做錯了事情。
自從她也愛上一個人之后,她就一直很后悔自己當初對姐姐做的事情。
時間已經過去那么久了,那些沉淀下來的愛恨仇怨也都越來越多,越來越深,沒有淡去的痕跡。
她仰著頭,黃昏下的冷風吹著她赤著的脖頸。
“姐姐,姐姐,姐姐……”
夜幕拉下,天空,星辰稀疏,但也在地上灑下了一些光輝,空中又一輪并不明亮的月亮。
一襲紅衣的花凄騎著一匹黑色的馬來到了客棧前,翻身下馬,她看見的,是白曼。
花凄立在馬旁,白曼站在晚風下。兩人互相凝望,誰也沒有先開口。花凄進了客棧,她付了銀子,她要在這里住上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來這里已經有兩天了,這兩天里,她一直在暗中探查消息,尋找線索,最后,她將目標確定在這家客棧。
方圓,只有這一家客棧,四處也沒有任何可落腳的地方,只要那劫持的人還沒有走,就一定在這家客棧。所以在弄清這家客棧之前,她是不會離開的。
她在靠近窗邊的位置坐下,桌上很快就擺上了她點的菜,她要的酒。
一個人吃飯,她總喜歡喝幾杯小酒,米飯倒是一粒也入不了口。多年來一直如此。
白曼回到了客棧,坐在花凄的面前。
“白曼姐。”花凄還是這么叫她,已經叫了十多年了,若是忽然改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人。
“你怎么來了?”白曼問花凄。
花凄道,“宰相大人告訴我上官可能已經死了,你很可能已經背叛了大人。”
白曼沉默著,沒有回答。
花凄面無表情的補充了一句,“說起來大人也真是自作多情,白曼姐又何時真的對他衷心過,既然從來就沒有衷心過,又何來背叛之說。”
白曼還是沉默。前一刻,她與夏常派來的黑衣人會合,她以為,夏常還一如既往的信任她。但此刻,花凄的出現,一句話就否認了這個事實。
除了沉默,她不知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