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曙光面前,黑夜就是一層冰。厚厚的,靠近寒冷的冰,骨頭會發冷,熱血也會冷卻。但只要陽光出現,它就會一點一點的變薄,消失。
無論它有都厚,多可怕,它都有它的天敵。
在宰相府,那座和墳墓一樣的地方。
葉池不費心力的就逃了出來,他出來的時候和他進去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的膽怯,大搖大擺,沒有人阻攔他,那些人就好像看不到他一樣。他離開,也沒有人發現他。
他帶領著從地獄之城來的人,他們馬上就就要回到那個地方了。
天邊那一絲爲不可擦的光芒。微弱的,被黑暗掩蓋的可憐光絲。葉池望著它,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耀眼的光芒也有被掩蓋的時候啊。
看著不刺眼的光線,他的臉上有了溫柔好看的笑容,眼睛很清澈,深情,好像正凝望著自己的情人。
水沉濃的情緒很低落,她想見一見那個很久沒有見到過的人。
朗逸一直感覺著水沉濃的情緒,但她沒有打算告訴水沉濃花悽的事。水沉濃看著郎逸,在蔣婉的注視下。
水沉濃回身,擋在朗逸和蔣婉的中間,她面對著郎逸,她問,“你是去救了花悽?”她知道那個傍晚,葉池讓朗逸跟著柳木琴,別讓他出事。
朗逸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抿著薄脣,眼神渙散。葉池也問,“花悽還活著嗎?”
朗逸道,“還有一口氣。柳木琴帶著她去了相思樓。”
“地下的那些通道可還好走?與血獄的道路比起來,哪裡更好?”葉池問,彷彿聊著家常一樣。
“血獄的路雖小,但通暢。”郎逸答道。血獄的道路上從來不會設下任何機關。那裡的人,他們歡迎每一個遠道而來的朋友。那裡的牢房,也是爲少數人準備的,牢房裡面,該有的皆有,只是少了一道出來的門。進去的人,絕對沒有出來的機會,等他們享受完了裡面的東西,也到了該結束自己背叛的時候。那裡,是牢房,也是墳墓。
到如今,血獄的牢房裡還沒有關押過任何一個犯人。
水沉濃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看著那三人不斷遠去的背影,她想要回頭。她想起了那個女子,她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她了。多久了——其實也沒有多久,她們相識也沒有多久。
“怎麼了?濃濃。”葉池頓足回望。水沉濃低著頭,她不敢望葉池,她從來沒有背叛過葉池,這一次是她第一次做出這樣的決定。她想見夢,可現在她很擔心花悽。
“悽悽啊——”水沉濃望著天空,天空已經亮很多了,他們能夠彼此看清彼此的臉。葉池的表情平靜的可怕。
朗逸、蔣婉、葉池。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都望著水沉濃,在這條長街上,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那裡也有三個人。
三個同著白衣的女人,她們也看著水沉濃。
水沉濃感覺不到任何人的目光,她合上了眼睛,淚落了下來。她看見了花悽的模樣,姣顏上舒心的笑容,就算渾身是傷,她也能用寬大的紅衣完全的掩蓋住,不讓任何人發現。
“主上,我想去看她。”水沉濃道。她的話就像她慘白的臉一樣。
“哦?”葉池疑惑的看著水沉濃,思量了會兒,他又問,“你是不回去了?”
水沉濃沒有看向任何人,她沒有迴應葉池。她不知道,她是無處可去的人啊!
“想回去?”葉池又問。水沉濃這次點了點頭。
葉池往前踏出一步,“都想要,可真是讓人爲難啊。血獄裡的人都是單面的,沒有人會什麼都有,他們都選擇了適合自己的。太過貪心,會死的很早什麼也得不到啊!”
水沉濃的眼瞼拉的更低,幾乎完全蓋住了眸。葉池將氣運集掌心,袖中短劍滑落,落到他的手裡,他的劍指向水沉濃,“你也想去見花悽?”
水沉濃點頭。她想啊,可葉池不會等。
若她擅自獨去,她可能就真的回不了血獄了,血獄不會留會背叛的人。
“我給你機會,看在師叔的份上。”葉池說道,溫和的語調讓人出乎意料。“你能從我手下過三招,不受傷,且還活著的話,你就可以去見她,還可以會血獄,往後你就是血獄的主人,我與夢都將聽命與你。”
一句話,驚訝了所有人。
水沉濃渾身都在顫抖。她怕了。葉池的溫柔和冷靜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你是徒手,還是用別的武器?”葉池問,他已經打算出手了。
“夢?”水沉濃呢喃著這個字。
葉池笑了笑,“是啊,夢。她姓米,單名一個夢字,是師叔的徒弟,在外面用的名字叫琴諾。如今,她也是血獄的另一位主人。她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回血獄,如果只是想向她迅問一些事情,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
“主上!”郎逸冒膽往前一步。寒冷的目光從葉池眼角斜射過來,止住了朗逸還未完全落下的腳步。郎逸緊緊的皺著眉,往後退了去,站回了原來的位置。
“濃濃。”葉池又叫了一次水沉濃。他的語氣,溫柔極了。水沉濃不敢回答。
她害怕。
葉池手中的劍卻已刺出。劍過,白雪紛擾,他就是一道光。無形的,人看不見的。他的速度很快,快的讓人看不見,甚至感覺不到。
水沉濃站在那裡,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剎那過後,她感到了刺痛,卻沒有看見葉池。她的胸口被染紅了。葉池在她的身後,手裡還拿著那柄短劍,劍尖指地,沒有滴血。
水沉濃捂著胸口。葉池溫和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如果三劍過後,你還活著,就跟我回血獄,以後你的事情將會全由夢來決定。我——絕不在插一句話。”
最後一句的語調重的幾乎要將水沉濃壓垮。
水沉濃拔出了劍,她的手在抖。灰色的衣,染上了血,也積起了雪。
“朗逸。”蔣婉輕輕的扯了扯朗逸的衣角,她們的呼吸都是憋著的。
朗逸渾身好似凍僵了一樣。蔣婉也不敢在動。
水沉濃能活嗎?葉池的速度,這是她們第一次看見。
葉池——決不能輕視的對手。他能看透人心,也能挖出人心。他能讓你活,也能讓你死。
他不自負,不驕傲,但也不謙虛。他有的,別人沒有,別人有的,他不稀罕。——那就是葉池。
她們都看見了,水沉濃拔劍,刺向了葉池,但水沉濃不敢用全力,就算是用全力,她也傷不了葉池半分,何況……
葉池還是那麼的站在原地。
但水沉濃刺向葉池的劍勢已經變了。
葉池指著雪地的劍尖在滴血。
水沉濃往後顛簸了一步。
她們都看清了水沉濃的動作,卻沒有看見葉池動一下。可葉池手中的劍已經染了血。水沉濃的脖子上也在流血。
劍入體不深,不要命。就好像剛纔刺在水沉濃胸口的那一劍一樣,一樣不要她的命。
但最嚇人的,偏偏就是這種不會要命的招式。
水沉濃想到了花悽,她也曾經這樣子給了花悽一劍。
還有一劍!
水沉濃贏不了,可她不想終結。
她又刺出了一劍,葉池依然沒有動。他聽見了身後來的腳步聲,腳步聲很亂,但身後的呼吸更亂。
葉池等著水沉濃的那一劍,無論是什麼樣的劍法,他都能輕而易舉的破解。因爲他有著讓他傲視一切的速度。
劍勢如疾風,但那踏著凌亂的腳步而來的人的速度更快。那人迎上了水沉濃的劍,擋在了葉池的面前。
葉池的速度快,但他也沒有想到那急衝衝趕來的人是來爲自己擋下這一劍的。
劍穿透了那人的身體。葉池手中的劍也出手了,劍離開了他的手,好像光一樣,美麗,讓人迷戀。
它從那人的肩膀上飛過,刺入了水沉濃的肩頭。
速度,力量,都強到了讓人懼怕的地步。
不驕傲,不自負。
但他依然大意了。原來世界上還有不相信自己的人。葉池接住了那從他面前倒下的人,“柳公子,柳公子。”他輕聲喚著他。
柳木琴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他揚手撫上葉池的臉。
朗逸和蔣婉也扶起了擋在雪地上的水沉濃。水沉濃雙目無神的看著天空。
剛纔,她也沒有想到會有人上來擋那一劍。——天下爲葉池賣命的人很多,但爲葉池不要命的人,恐怕也只有柳木琴一人了。
她想起了花悽。
她不會爲了誰不要命。可花悽卻是一個時時刻刻都在冒險的人。
花悽也是一個不想要命了的人啊!
葉池看見了柳木琴腰上的笛,那是他送的。
柳木琴看著他,嘴巴卻說不出話了。
“回血獄!”他道,冰冷的聲音,可怕的表情。他抱起他,踏過雪地,口中吹出了一個好聽的聲音,兩匹黑色的馬拉著黑色的馬車跑到了他的面前。他將他抱上馬車,親自爲他把脈,親自運功給他療傷。
他冷靜,不混亂。
他從馬車裡出來,回到了雪地,又將水沉濃抱入了車裡,那兩個受了傷的人並躺在車內。他道,“你是師叔的女兒,是夢求我護你不死的人。”
冷冷的氣息。
誰都不敢再說話。只有他一個人,高高在上,像天邊的光芒。他揮劍,斬斷了一匹馬身上束著的繩,“朗逸,你先回去,我要最好的馬車和藥。”
——唉,好像參加古龍殘卷徵稿活動,可因爲各種原因我不能參加。真的很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