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劉氓三千五百騎兵兩千步兵橫行千余公里,阿爾薩斯,美因茨,法蘭克尼亞,巴伐利亞北部,直至波西米亞,將德意志中部橫掃一遍。他每進至一處就照會所在地領主出兵擠壓暴民,然后以自己的兵力為主,各領主兵力為輔,給予致命一擊。
部隊經過后,樹木,路邊臨時豎起的十字架,城鎮的城墻上,滿目皆是吊死的農夫、小商人、工匠、傭兵,寒風中四處飄散馬丁·路德派神父火刑架熄滅后的灰燼。
參與暴亂的小貴族和騎士全部斬首,褫奪領地,但保留妻眷的爵位繼承權。活著的農夫,屬于美因茨各領主的,或割舌挖眼,或勒令繳付他們幾輩子都無法湊齊的贖金;屬于瓦本的,全部失去土地淪為農奴。以前部分獨立的城鎮被取消法庭權,自定節日被禁止,城墻被拆除,禁止各類自衛武裝,晚上酒店不許開門。
閩采爾、弗洛里安、伯里欣根等人顯然不愿意跟農夫們共赴千禧國度,而是想留在人間已盡未成之志。圣子圣誕瞻禮前夕,他們并入另一股暴動隊伍,湊集萬余絕望的農夫,試圖沿著巴伐利亞和薩克森邊界進入波西米亞,那里也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宗教改革。
行進至雷根斯堡附近,他們遭遇巴伐利亞路易公爵帶領的截擊部隊。面對兩千多騎士、重騎兵,五千多輕騎兵,他們并未選擇進入已經信奉新教的薩克森,而是依托一處高地與截擊部隊對峙。
劉氓一直在追擊閩采爾等人,戰斗發生時距離戰場不過二十余公里,他卻命令部隊休整吃午飯。進入巴伐利亞后,茜茜的哥哥路易也帶了近千名巴伐利亞騎兵隨行,他顯然不適應劉氓部隊的強行軍,對此毫無意見。
坐在火邊吃了兩根香腸,喝了口熱湯,小路易伸展麻木不堪的雙腿,郁悶的說:“亨利,你的士兵都是鐵打的么?一上午跑了五十多公里,看起來沒什么感覺么。”
劉氓笑了笑沒回答,不過心里也滿是感慨。他倒不是感慨這些人吃苦耐勞,而是感慨他們的鐵石心腸。不到二十天,他們至少殺死三萬多農夫,可劉氓所擔心的心理問題遲遲沒有出現。
庫曼人從伏爾加河九死一生來到瓦本,又在劉氓刻意安排下與本地人隔閡很深,殺人不眨眼還有情可原,這些新招募的德意志近衛步兵為何也是如此?
回憶前世這個民族在兩次世界大戰中的表現,劉氓只能說:他們經受了太多的苦難,屈辱到自卑。
在劉氓的記憶中,德意志人似乎就不會笑,沒有幽默感,連文藝作品都沒有輕松的,包括人盡皆知的格林童話。生命對于他們來說就是苦難和堅忍…
想到這,他忽然產生不可遏制的說話欲望。他站起來,高聲喊道:“萊茵河畔的庫曼人,瓦本的步兵們,巴伐利亞的騎士們,我霍亨施陶芬家的亨利有話說!”
看著大家茫然的眼神,他繼續高聲說:“近二十天來,我們看到的除了苦難就是苦難,除了死亡就是死亡,而我們的先輩也是如此度過一生。貴族,在法蘭西等地貴族面前低人一頭,農夫,依舊低人一頭,甚至傭兵都比意大利的低等。這是我們來到世間就背負的罪孽,只能用虔誠和堅忍贖罪,這是我們的苦難,也是我們的道路,我無話可說。”
深吸一口氣,他用干脆喊道:“不管法蘭西諸國如何看,我要說:苦難是我們的驕傲,苦難讓我們能做出他們無法做到的事情,苦難讓我們更接近天父!我亨利無法在這片土地上建立千禧國度,但我會努力讓那個大家緊緊站在一起。面對別人的忽視,我們可以平靜的說:我是德意志人!生來就是受苦的!”
這次劉氓的唾沫沒有白費,所有人都默默起身注視他。環視一圈,他揚起右臂高聲喊:“不管你們來自何方,現在都生活在這片苦難的土地上。所以我要高聲喊:我,霍亨施陶芬家的亨利,我的前方是德意志,我的左面是德意志,我的右面是德意志,我的背后,還是德意志!”(別打我…)
他的聲音漸漸隨風飄散,六千貴族騎士和士兵鴉雀無聲。足足過了十分鐘,“萬歲!德意志!萬歲!亨利!”轟然的聲音久久不息,讓方圓幾公里鳥獸四散。
劉氓到達時雙方還在僵持。閩采爾等人多少打出了經驗,他們依托高地上的密林,用茷倒的樹木立起弧形防御面,并將泉水潑灑在山坡上,戰馬根本無法立足,連步兵都很難攀爬。
兩軍會合,劉氓才發現小腓特烈也在,手下還是他的金野牛騎士團。都是親友,大家也不客套,邊說情況邊走到陣前。看來大家對這些農夫并不上心,劉氓的舅舅不提戰事,而是笑著說:“亨利,我們還以為你只顧著鏟除瑞士的異端呢,沒想到你就像北風一樣掃盡灰塵。”
這次德意志中部大范圍的暴動本就是大貴族、教會和農夫矛盾全面激化的結果。對劉氓犁庭掃穴般壓平騷亂,大貴族和教會勢力自然是打屁眼里高興。但對選擇定位的劉氓來說,這卻是個艱難的抉擇。
不過他也不想看到騷亂持續,那樣對德意志、教會和農夫本身都不是什么好事。原本就松散不堪的統治架構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持續動蕩只會造成德意志更加苦難。
通過暴風雨般的打壓,暴亂平息了,挑動暴亂的中間階層偃旗息鼓,領主直接面對農夫。鑒于這次教訓,不少大領主開始直接跟農夫簽署繳納貢賦和提供保護的雙向協議。少了中間階層的盤剝,農夫的日子還要好過些。
至于劉氓,他趁機將瓦本北方的土地全部至于自己控制之下,便于從新分配,實施自己的國家地主計劃。南方貴族本就被他打怕了,這下更是噤若寒蟬,瓦本算是成功集權化。如果說有遺憾,那就是他徹底惡名卓著,西爾維婭…
路易公爵并不因劉氓沒回話而不快,他看著劉氓的步兵沉默而迅捷的在山坡下構筑好攻擊陣地,頭也不回的說:“亨利,你真的長大了。你可能不知道,很多人私下里稱你為黃胡子,跟你的曾外祖父紅胡子亨利很像啊…”
劉氓無語,這一陣艱苦的行軍戰斗,加上心情不好,他金色的山羊胡子的確是長得老長。在他前世的記憶里,紅胡子似乎是腓特烈,而且紅胡子也不是什么好名聲…
見劉氓略有些窘迫,路易笑著說:“這并不是什么壞事,當年紅胡子亨利可是縱橫德意志和意大利啊…”
轉臉看了看小腓特烈,路易繼續說:“德意志王位已經空懸很久,該是推舉的時候了。七個選侯實際上只剩下六個,薩克森巴登王國已被阿爾布雷西特兼領,七宗罪不可能少一宗,我覺得是該加上你的德意志羅馬帝國了。”
劉氓有些愣神,扭頭看看小腓特烈,只見他也笑著說:“我父親也是這么認為。科隆不用說,聽說英諾森主教選擇的下一任主教是虔誠亨利會成員。美因茨主教、法蘭克尼亞國王、上萊茵的普法爾茨伯爵,以及我們奧地利都愿意推舉你為德意志國王,如果你愿意,就是六比一。哦不對,你是羅馬帝國皇帝,應該稱為德意志羅馬帝國皇帝…”
劉氓徹底無語。
也不管他的白癡樣,路易公爵直接說:“我們近期就選舉,看來你又要去一趟羅馬…”
這下劉氓只能點頭答應。其實德意志的國王本就是個空頭銜,要是你打不服底下的領主,絕對是栽跟頭的命。這次各國推舉他一方面是他在打壓暴動時的表現,另一方面就是立起個忠于教會的旗幟,對抗日漸強大的阿爾布雷西特。
德意志的土地同樣邪性,劉氓的步兵剛在閩采爾等人頭頂上灑下烈火,北方煙塵滾動,一大股騎兵奔涌而來。
從西里西亞換回的骷髏騎兵本就多歷戰陣,這一陣跟留下的騎兵交換了基層軍官,強化了訓練,也熟悉了劉氓剛建立的指揮機制。只聽一陣戰馬嘶鳴盔甲碰撞,三千五百騎兵迅速列隊迎了上去。
路易公爵猶豫片刻,跟小腓特烈對視一眼,還是約束隊伍繼續關注在山林中掙扎的閩采爾等人。
對方是大約一千重騎兵和三千中型騎兵,裝備整齊劃一,頭盔和肩甲上有明顯的軍銜標志,而那迎風招展的植物大戰僵尸旗幟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劉氓的三千骷髏騎兵一開始排成緊密的方陣,沖到雙方距離一公里左右,隨著一陣有節奏的呼喊和哨音,迅速分成兩部分,將維京近衛隊夾在中間。
距離五百米左右,阿爾布雷西特的騎兵速度放緩,劉氓也下達相應的命令,雙方相隔一百米驟然停下。阿爾布雷西特的騎兵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任何多余動作,劉氓的骷髏騎兵隊形稍顯松散。
看清前面三個騎士的紋章,很久不帶頭盔的劉氓摸了摸山羊胡子,只帶著奧爾加涅、于爾根等將領迎了過去。
走到近前,劉氓發現阿爾布雷西特的部隊除了長矛和馬刀,每人裝備一把十字弓。看到弩匣下的杠桿,劉氓猜測這應該是速發的。阿爾布雷西特、古德里安同樣迎上來,同樣在研究劉氓的部隊,一邊側坐馬上的漢娜則對劉氓為奧爾加涅特別設計的女士鎧甲和馬鞍頗為艷羨。
戰馬相會,古德里安突然平靜的說:“亨利,我們打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