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佛羅倫薩依舊是藍天白云,亙久不變的藍天白云,配上墻壁以淺色調為主,屋頂以紅色為主的亂七八糟建筑,很有些虛隱躁動的頹廢感,連橫貫市區的阿爾諾河也被弄得曖昧呻吟。
河上有不少橋梁,位于三圣橋下方的一座羅馬舊橋這會閑的蛋疼,因為想過橋的人早就聚集到圣母百花大教堂附近了。這座橋是在羅馬時期的大理石橋墩上新建的,橋面搭蓋著給行人遮風避雨用的木質橋廊,所以也被稱作廊橋。
為了昨天的午飯,阿利蓋利·但丁正在給朋友送情書的路上,河兩邊一松一緊的鮮明對比實在讓他納悶。走到廊橋附近,河對面有三個女人步履匆匆沿河而走,其中一個紅衣服的很像朋友意中人。
吃人的嘴軟,更何況不僅吃了別人的,還靠別人生活,但丁只得硬著頭皮追過橋去。廊柱掩映,但丁奔到橋頭,跟三個女人照面才確定了她們的身份。
不過他隨即愣在那里,時間停滯了。
紅衣女子的確是朋友的意中人莫娜。這沒什么,一個見異思遷的小女人,恬臉把信給她就就完了,可她旁邊居然是貝特麗絲!
從九歲到現在的十九歲,但丁只見過貝特麗絲兩次,還是短促的偶遇,可是對但丁來說,每一次見面都是永恒。第三次了,但丁默念一句,心臟卻被幸福和忐忑糾纏的羊毛繩死死勒住。
貝特麗絲似乎沒注意到他,手持一朵玫瑰直視前方,可她眼中的憧憬和臉上的紅暈明顯暴露她對愛情的渴望。
她一定還記得我,要不怎會有這樣的表情?她一定因為父親是屬于傾向于德意志齊柏林派伯爵,而自己卻是忠于教皇蓋爾非派貴族的孩子,所以不愿顯出對自己的關注。時間無比漫長,又無比短暫,但丁的心房速被幸福充滿。
見莫娜好奇的看了自己一眼,但丁假意朝她笑了笑,以配合貝特麗絲掩飾這次相會。不過他的舉動效果不大,隨著左側不遠處傳來嘈雜的歡呼聲,貝特麗絲拽了莫娜一把,帶著自己的藍衣侍女疾步趕過去。
三個女子的目的地,劉氓穩坐雕鞍,一身鎧甲打磨的锃亮,頭盔上守護十字架的純金雄鷹展翅欲飛,英俊的面容一如他的守護天使米迦勒。
為了讓抵御塔塔人入侵的英雄盡顯謙和,他勒馬緩行,帶著矜持的微笑回應路旁人群的歡呼和鮮花。與他相比,稍微靠后的阿爾布雷西特和古德里安遜色太多。
不過他此時的心情遠不如笑容那么陽光。狗熊事件后,他跟阿爾布雷西特和古德里安的關系更加親近,可阿爾布雷特關于領主的論述實在讓他慚愧。
圣母啊,一個穿越的新社會優秀青年竟然比不上中世紀老古董的陰險無恥,太失敗了。更可氣的是小丫頭妮可。隨后的旅程中,小丫頭對他的態度是一如既往,恭順中帶點小可愛,讓他對“人的心,海底針”這句話有了深刻了解。
在昏昏欲睡的晴朗天空下來到圣母鮮花教堂前,眼角余光掃到一座鐘樓。他下意識偏了一下頭,仿佛有人要從上面扔磚頭的似的。磚頭沒下來,他的享受這種萬眾矚目感覺的興致卻沒了。再想到帕特里西亞等人說不定早有了野男人,他更是說不出的煩躁。
繼續凍結臉上的笑容往市政廳走,旁邊的人群擾動一下,三個十七八歲,貴族模樣的女孩擠出人群,像是要給他獻花。他略一打量,心中就有了定論。
右手的長得倒不錯,但紅發配紅衣,一看就是明騷;中間的棕發,鵝黃色衣服,迷蒙的深棕色眼睛,高顴骨長下巴,長得一般,還是悶騷;左手的藍衣女孩…
極品??!雖也是棕發,深色瞳仁,那棕發卻帶著柔順的金色,鵝蛋臉線條柔順肌膚光潔,不是意大利人常有的孤拐臉,眼神更是平靜坦然,甚至透出些洞察世情的深邃。
三個女孩可能沒指望親手獻花,所以顯得有些猶豫。見狀,劉氓微笑住馬,以鼓勵的眼神看著藍衣女孩。受到鼓勵,三個女孩壯膽走上前來,劉氓卻失望起來。
紅衣和鵝黃色衣服女孩挽著手臂,顯得親密無間,藍衣女孩卻恭謹的跟在二人身后,明顯是個侍女。意大利這邊城市經濟發達,工商階層隱然掌控政權,貴族階層跟德意志等地完全不同??催@樣子,侍女應該不是貴族,而是小業主的女兒。
唉,階級差別害死人啊。劉氓感嘆一陣,還是接過了中間女孩獻上的玫瑰,給了她個帥的掉渣的笑容。不過趁她羞澀低頭,劉氓還是深深的看了藍衣女孩一眼,然后繼續前行。
來到市政廳,劉氓已經是昏昏欲睡,可在阿爾布里希特的示意下還要強打精神。佛羅倫薩在意大利各自由市中地位顯赫,名義上所有者更是死胖子英諾森的家族。這正是他們在米蘭等城市都未逗留,而要在這里小住的原因。
眼見著一幫千奇百怪的貴族和富商迎上前來,劉氓反身服侍漢娜下車,挽著她跟阿爾布雷西特父子笑著走過去。米蘭等地貴族和富商一般都會說日耳曼語和法語,這里的人不知為什么只說托斯卡納方言(意大利語前身),因此劉氓一邊應付,一邊還要給阿爾布雷西特一家“翻譯”。
“舅舅,中間那個就是英諾森主教的侄兒科斯塔伯爵,旁邊是跟他家關系好的總教區主教,其他的都是商人和已經墮落為商人的破落貴族。我搞不懂,他們已經架空科斯塔的權利,為什么還要大張旗鼓的迎接我們這樣的領主?”
聽到劉氓的問話,阿爾布雷西特溫和的跟諸位點頭示意,然后擺著張笑著說:“這些商人分成兩派,一派支持教廷,另一派希望通過我們的力量脫離教廷。商人再厲害也斗不過領主,無論怎樣,我們的態度都很重要。特別是你,你和近年勢大的奧地利關系好,瓦本距離他們又近…”
時間近午,這幫人在市政廳為他們舉辦了盛大的宴會,這宴會讓劉氓目瞪口呆。雖然菜肴依舊是那些垃圾,工藝和形制卻比北方領主所謂大餐強了不止一點半點。至于名目繁復的銀器,宋國的瓷器,亂七八糟的就餐規矩,更令劉氓等人不知所措。
一路上就感受到意大利城市繁華美麗,居民衣著新穎風氣開放,沒想到上層風氣居然如此奢華。相比之下,德意志簡直就是虔誠的土老帽。難道說越接近教廷虔誠度越低,或是這里本就遺留著羅馬人的放蕩風氣?劉氓搞不懂。
阿爾布雷西特跟劉氓一樣頂不住這些人的款待,宴會結束,聽了會人妖唱歌,就借口旅途勞頓要求休息。什么人扎什么堆,他們當然是接受科斯塔伯爵邀請,也好進行私下談話。
關于對英諾森的支持,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可討論拉攏其他樞機等私下操作問題,關系還不到位,因此談論的主要還是商會與貴族的矛盾,如何避免豪商玷污貴族血統等狗屁倒灶的話題。
劉氓那會對這感興趣,趁著漢娜跟女士們去聊天看景,又借口找主教商討虔誠亨利會發展事宜,換上便裝一道煙跑的沒影。
來到圣母大教堂,主教正跟一個貌似貴族的家伙討論洗禮堂大門更換的問題,主要是決定不了風格和工匠選擇。
對劉氓到來兩人非常高興,可他們太專注了,介紹都沒介紹清楚話題又拐回禮堂大門。他們反復討論哪個工匠風格獨特,哪個工匠思路開闊,爭得不可開交。
劉氓越聽越頭大,干脆建議到:“既然這樣,不如讓他們比試比試,根據樣品擇優選擇么?!?
兩個家伙一愣,細想半天,對這個提議都感覺不錯,立刻討論起具體操作事宜。劉氓本想聽聽二人的高見,可他們一會就扯到什么古希臘和羅馬的雕塑,不由得瞌睡起來。再加上兩人對自己不尷不尬的態度,他氣哼哼找個借口再溜。
他那知道,這提議到挺符合歷史潮流的,唯一的變化就是天堂之門變成了米開朗基羅的作品。
他剛晃出客廳,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笑著迎上來,恭謹的說:“霍亨施陶芬公爵,我是洛倫佐·梅第奇,正在與主教討論的是家父梅第奇子爵。不知公爵可記得送您玫瑰花的女士?我表妹莫娜當時就在旁邊,她托我邀請公爵到府中品酒賞花。雖然冒失,還希望公爵…”
品酒賞花?這家伙怎么把我的底摸得這么透?劉氓有些拿不準,再說他那個梅第奇子爵父親不用想都是靠錢弄的爵位,對自己還不尊敬,心里難免有些不待見。但左右無事,那個明騷女孩也算美人,劉氓還是怦然心動。
來到梅第奇的府邸,劉氓有些納悶。雖然這依山而建的房子不錯,還附帶水池和花園,規模太小了吧?不過那后花園讓他眼前一亮。
正臉看這房子跟普通的歐式建筑沒什么不同。穿過正門旁直達后花園的過道,他才發現這不是法國式的純幾何園林,而是帶點宋國園林和巴比倫結合的風格,花木池塘和山壁古怪的融合,貌似還別有洞天。
剛走近過道出口,紅衣女孩傳出幽林曲徑羞澀的迎了上來,還沒介紹,洛倫佐就笑著對女孩說:“莫娜,我就說過公爵平易近人,你真是白擔心?!?
隨后他又對劉氓說:“公爵,這是我家的一處休閑宅院,我擅自做主將您請來,估計會被父親責怪的,可我實在拗不過莫娜啊。要不公爵先在這里小坐,跟莫娜品鑒一下家中收藏的畫作,我回家準備一番,還請公爵今晚赴宴。”
劉氓隱約感到事情有貓膩,但他也不了解這里人的處事方式,知覺中附近并沒有什么危險,也就盤算著跟自己的法蘭西大舅子學學,好歹玩個什么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