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清晨,太陽還未‘露’出笑臉,從布拉格城東高地塔樓上眺望,起伏的原野‘門’g著一層淡淡薄紗,明滅光影下,草木郁郁蔥蔥,呈黛‘色’的綠意撲面而來,有沉甸甸的清醒,也有置身畫中的夢幻。
回望左手布拉格東城墻,感覺驟然一變。
灰頹‘色’彩下,碉堡塔樓殘破,雉堞零落,墻體更像是飽經風霜的瓦礫場,只是模樣還算健全,依舊能給后方同樣凄涼的城區帶來些許慰藉。寥寥幾個守衛點火盆早已熄滅,多數士兵也忘記職責,蜷縮在瓦礫堆中酣睡,敵襲或自己生死仿佛不值掛念。
有什么人喊了一聲,隨后是更多斥責怒罵,灰頭土臉的人影零散從城區瓦礫堆中冒出來,慢慢匯集成隊列,證明他們是這座城市的守衛者。隨著更加嚴厲,但聽不出惡意,更像是無奈的斥責,士兵收整各類防御器械登上城墻。
片刻后,更多身影從后方城區趕來,登上城墻,或幫助士兵清理廢墟,或修復城墻破損。他們男‘女’老少不等,但表情非常統一,都是沉滯木訥,而對手中的工作似乎都很熟悉,一絲不茍的忙碌,很少出聲。
橙黃‘色’陽光輕易撕碎東邊天際云層,同時將原野的暗黛‘色’瞬間蒸發。“敵襲”不知誰大喊一聲。不管能否看見,所有人動作同時停滯,隨后木然東望。站在城墻邊緣的士兵看到,約五百碼外一片大地疤痕似的陣地騰起濃濃白霧,無數黑點驟然消失在上方金光中,瞬間,又從天際冒出,帶著凄厲嘶叫直撲頭頂,與此同時,大地的震顫和狂暴轟鳴聲海嘯般撲來。
沒人能分辨自己在人間還是煉獄,碎石,塵霧,火光,不能稱之為畫面,不僅身體,連意識都被裹挾進絕望魂沌中,扭曲,掙扎,消逝。
時間毫無意義,等塵煙漸漸消散,幸存者默默爬起來,茫然看一會,開始徒勞救助身旁親友,然后帶著還算完整的肢體踉蹌奔下城墻。
“還是晚上修城墻好點。”有人說到。“是啊,可我眼神不太好…”另一個人回應。兩人共同拖著的士兵只剩一條‘腿’,鮮血在臺階上留下一道印記,斷斷續續。
火炮陣地后方百余米的瞭望臺上,劉氓默默看會炮擊也‘激’發不了生機的城池,對身邊近衛步兵軍官說:“炮彈對城墻造不成根本‘性’破壞,再說也沒必要,不定期給予震懾就行。尺度你自己把握。”
等軍官點頭領命,他問到:“大型投石建造的怎么樣了?坑道呢?”
“投石機有十架今天就能建好,另外十架三天內建好。不過,陛下的蘇臺德礦夫很出‘色’,投石機…”軍官回應,但有些疑‘惑’。
“思路開闊點,炮擊的目的不止是破壞城垣便于攻城,而攻城的目的也不止是占領。”
含魂教導一句,劉氓擺擺手,走下瞭望塔。約瑟夫、格布哈特等人正在下面候著,等他走到前方,約瑟夫匯報:“陛下,塔博爾軍繼續向北開進,已經進入薩克森與‘波’西米亞‘交’界的山地,黑森公爵詢問是否追擊。這幫家伙一路過去幾乎是寸草不留,公爵很氣憤。”
能讓黑森的亨利氣憤,這幫家伙看來真的是過火。想了片刻,劉氓搖頭。鬧也去薩克森鬧,阿爾布雷西特都不急,他急個什么。
“特里爾和‘波’恩那邊呢?”劉氓問。
“特里爾沒有進一步消息,‘波’恩那邊,尼德蘭城邦聯軍向科隆匯集,沒有向我們宣戰,應該還處于預備期或觀望期。”
“一幫雜兵,那一萬近衛步兵不再繼續輪休,一半部署到‘波’恩,一般部署到特里爾。各安排兩千國防軍驃騎兵協助。如果對方進攻,看情況從兩地任何一處反攻尼德蘭城邦,讓他們知道后果。你父親和弗萊堡親王全權負責相關防御。”
“是,陛下。”約瑟夫低頭在手寫板上起草好命令,等劉氓簽字,又說:“陛下,匈雅提元帥也發來消息,奧地利公爵一方面固守布爾諾,一方面向匈牙利下達征集令,可能要全面進入摩拉維亞。元帥認為克羅地亞和特蘭西瓦尼亞也應該下達征集令,配合巴伐利亞,讓奧地利和匈牙利四面受敵。”
“他全權負責,經過‘女’公爵首肯,跟巴伐利亞聯絡好就行。”劉氓不耐煩應一句,抬腳就走,沒走幾步,又停下,嘟囔:“奧地利公爵要打就打,不要手軟。匈牙利那邊,跟約翰馬龍聯絡一下,盡量做到擺樣子。奧斯曼在那邊盯著呢,搞這事情,真是腦袋被馬踩了。”他說完就走,眾人只能面面相覷。
三天前,是他命令正式就摩拉維亞領地問題對奧地利開戰,還煞有介事通報梵蒂岡和帝國議會。可正式打起來,他卻黑張臉,誰提起這事罵誰。不就是領地糾紛,以前德意志諸國哪年不打兩仗,至于么。再說小腓特烈明顯站在阿維尼翁那邊,與法蘭西、威尼斯結成利益共同體,矛盾積累不是一天兩天。
炮擊時斷時續,黃昏時分,十架舉行投石機聳立在火炮陣地后方空地上。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繩索被砍斷,長長的拋竿翁一聲彈起,帶動索套,將幾十公斤重的石球甩出,遠遠超越城墻,在市區內‘激’起團團塵煙。
無聊的看了一會,見龐大的城池似乎不為所動,依舊是死氣沉沉,劉氓搖搖頭頭。除了摧毀對方抵抗意志,劉氓這策略更多是出于擊其一點,吸引對方兵力調動,然后隨機消滅的目的,就如他在庫特納霍拉采取的策略。
可塔博爾軍逃出‘波’西米亞,奧爾加涅帶骷髏騎兵四處試探,布拉格北方地域卻一兵不出,像是要坐視布拉格被攻陷。更郁悶的,布拉格市民反而因這殘酷攻擊同仇敵愾,那死氣沉沉的狀態說明一切。
談判變成笑話,先不管薩克森似乎與瑞典達成默契,古德里安一萬多“志愿軍”開始向邊界開拔,能否占領這座城市,占領要付出多少代價,一切都是未知。
但他也不是一籌莫展。已經占盡先機,‘波’西米亞事情可以讓‘波’西米亞人自己解決,他正逐步用組建中的本地國防軍替代自己近衛軍,近期內就能‘抽’出手應付別的威脅。至于這里,就這么拖著,直到那些受不了苦的人徹底放棄希望,讓阿爾布雷西特郁悶去。
可‘抽’出手干什么?小腓特烈既然敢放開手跟自己打,很可能與奧斯曼人‘私’下有默契,法蘭西人可慣會玩這手。難道自己先把奧地利滅了?這些并非不可能。算了,還是‘抽’出手去尼德蘭出氣去,反復挑戰自己的耐‘性’,以為是反抗西班牙和哈布斯堡王朝統治啊?也是,西班牙大半歸自己了,貌似自己真是神羅皇帝…
胡思‘亂’想半天,覺得在這呆著也無用,他招呼斯蒂芬等人,上馬返回十公里外的維特科瓦霍拉。小城已經恢復平靜,除了被判處勞役的戰俘還在整修陳池,戰爭似乎已經遠去。
走進市政廳,一名隨從迎上來,低聲說:“陛下,那名假扮的‘女’仆又來了,正在‘波’西米亞王后房間。”
劉氓點點頭,繼續向里走。可能是還懷著希望,返回后,艾利什卡并未前往布拉格,但與布拉格聯系是必須的,對此劉氓干脆放開。希望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壞事,由著他們折騰。
也許是希望疲憊能掩蓋什么,他從布爾諾返回他就呆在兵營,此時回到安逸環境,頓時有些倦意,招呼斯蒂芬‘弄’些吃的,直奔自己臥室。到了樓梯口,大讓娜的‘女’官卻默默站在那。他點點頭,轉向大讓娜房間。
大讓娜已經換上睡衣,正在梳妝臺前梳頭,成熟風韻蜜‘乳’般幽然撥動房間內芬芳‘迷’醉的琴弦。聽到他的聲音,大讓娜沒回頭,而是繼續優雅梳頭。她知道,背后小男人很難抵擋這‘誘’‘惑’。可等了半天,小男人卻沒像往常一樣輕輕走過來體味自己頸間的滑膩芬芳。回過頭,見他坐在那發呆,大讓娜心底嘆口氣,起身走過去,習慣‘性’斜坐在他椅子旁地毯上,擁住他雙‘腿’。
劉氓從無意識發呆中醒過來,看到憐惜中帶著濃濃愛意的眼神,勉強笑笑,伸手撫‘摸’她修長的脖頸,但思緒還是有些飄渺。
將頭倚在他腰間靜靜坐了會,大讓娜輕聲說:“亨利,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說么?”
沒聽到回答,仰臉看看,見劉氓納悶看著自己,大讓娜略微猶豫,還是說:“亨利,你為什么跟腓特烈正式開戰?茜茜又是怎么回事?漢娜說她要回巴伐利亞,再也不去維也納了,甚至有修行的想法。”
明白大讓娜是想開導自己,讓自己放松,同時也有傾述的‘玉’望。遲疑半天,劉氓茫然說:“腓特烈打了茜茜。”
“是么?真是的…,可夫妻間鬧矛盾很正常,我想漢娜可以勸好茜茜。”
劉氓苦笑,接著說:“不是為這個。腓特烈侮辱茜茜,說她是我的情‘婦’。”
半響沒聽到回應,也知道大讓娜不好置評,劉氓繼續說:“茜茜是我妹妹,我很生氣,當時就斥責腓特烈。可他說,他開始也不相信,是茜茜承認的,甚至讓‘女’修會證明自己已經不是貞‘女’…,最后,我就扔了手套。”
話說出來心里的確會順服些,劉氓搖著頭笑笑,繼續說:“其實…,唉,我只感到后悔。茜茜是個很倔強的‘女’孩,有自己的想法,我卻硬促成她跟腓特烈的婚事。結果,不僅害了她,也沒能讓巴伐利亞和奧地利維持關系。我想,她恨腓特烈,也恨我,才會這樣自暴自棄…”
劉氓嘟嘟囔囔說了很久,大讓娜雖不回應,卻始終輕輕捻著他的手,直到他困倦,歪在椅子上睡著。又靜靜看他半天,大讓娜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悔意,沒多久,又變成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