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們并未在法蘭克尼亞建立聯絡站,您不能責怪他們一天后才匯報情況。至于法蘭克尼亞,兵力壓在比爾森,對薩克森的防范也主要是維爾茨堡駐軍,塔博爾軍從法蘭克尼亞、薩克森、波西米亞三國交界的山嶺中悄悄潛入,的確不易防范。所幸,紐倫堡未被破壞。”
拋下對事情習以為常,此時心中卻別有滋味的胡安娜,拋下對他胡子戀戀不舍的小亨利,跟眾人回到自己獵宮,聽完布錫考特介紹,劉氓心里更是憋屈。什么叫所幸?塔博爾軍一路把法蘭克尼亞幾乎破壞完了,人員財產損失根本無法估量,對盟國心態也可能造成不利影響。
半響,他的憋屈變成喪氣。這也怪他,在波西米亞大搖大擺只想著進攻沒想著防御,這會占據布拉格,當然不能奇怪別人尋機反攻。也可以說,這就是防御的悲劇。
“算了,這不能說責怪誰,要責怪也是我本人。”
擺擺手,不讓布錫考特等人說話,他吩咐道:“首先是善后。以我的名義,向法蘭克尼亞國王表示歉意,由皇室財政出資,緊急調撥一批物資幫助法蘭克尼亞度過難關,教會要做好指引和疏導。另外,告訴他們,血債血償,暴徒不會有半個逃過懲罰。”
“陛下,您應該以德意志國王名義,這是你的責任。另外,您還應該向薩克森發去諭令,斥責阿爾布雷西特容留暴徒的錯誤,令其立刻改正。”今天跟著湊熱鬧,卻沒怎么說話的亞尼斯宗主教突然插話。
的確,以德意志國王的名義,這救助上升到一個層面,也更能激發法蘭克尼亞民眾歸屬感。不過這稱號:德意志國王,羅馬人民的皇帝,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真夠愁人的…
至于訓斥阿爾布雷西特,老家伙能聽才怪,說不定一怒之下,還會鼓搗著另行選舉國王。
感謝亞尼斯宗主教的提醒,劉氓繼續部署:“瓦本國防軍動員五千步兵和兩千驃騎兵協助法蘭克尼亞防御,讓布拉格的騎士團員、近衛軍不要去布爾諾了,轉到比爾森就地休整,讓阿方索統領。要盡快查清塔博爾那幫人駐扎在哪里。這幫家伙如此行徑,我不相信阿爾布雷西特心里會舒服,看有沒有戰機,去把他們徹底殲滅。”
這意思是跑薩克森地盤搞事?就不怕事情進一步鬧大?布錫考特對薩克森軍事潛力有所了解,聞言不禁心里發毛。可看看弗萊堡親王等人,雖然眼神有些古怪,卻沒什么異議。腦子一轉,他差點笑出來,也就沒吭聲。
劉氓根本沒察覺眾人表情變化,盯著桌上地圖思索半天,又說:“我本來把塔博爾基地給黑森的亨利,那里冶煉作坊規模大,匠人技藝嫻熟,他很喜歡。現在看來,離得有點遠。這樣吧,黑森被瓦本、法拉克尼亞和薩克森夾著,又是狹長型,都城卡塞爾挨著薩克森,把法蘭克福給他,算是南北各有一座大城。”
抬頭看著布錫考特,他繼續說:“把制式十字弓和一個基數弩矢先給他調撥兩千,他自己出錢,在法蘭克福幫他建立火炮、火藥和十字弓作坊,相關技術稍后我讓皇家作坊提供。”
這事布錫考特聽斯蒂芬說過。黑森公爵跟塔博爾軍對過兩仗,結果吃了些虧,黃胡子這趟回來順便見他,就軍隊訓練和裝備方面給他出些主意。這倒沒什么,法蘭克福原本是自由市,德意志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居然說給就給,沒聽說哪位德意志國王有這么這大方。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神態更像是家長給子女分配家產,只管合不合適,沒任何私心,這不正是一個真正君主該有的風范么?以前是瓦本臣屬,現在升華到德意志臣屬,應該高興才是。布錫考特隨意觀察身邊貴族,心徹底放下。
眾人心有戚戚,哪知道,就劉氓來說,真可謂:得來容易不心疼…
折騰完這些事務也就半天過去,眾人見這黃胡子沒有立馬走人馳騁沙場的架勢,安心的各自離去。劉氓想都不想,讓人備馬準備回城堡,可還沒出門,阿黛勒,弗賴堡親王夫人、漢娜和茜茜居然聯袂來訪。這組合貌似很奇怪。劉氓琢磨半天沒計較,只能傻乎乎讓進客廳。
眾人都知道他習慣,根本不寒暄。看看愛娃離去的背影,阿黛勒略微遲疑后,唏噓這說:“亨利,胡安娜打算兩個月后啟程回納瓦拉。哎,她覺得,繼續呆在這,會有些不好的影響。另外,納瓦拉阿拉貢一直沒人照看,伊莎貝拉不僅在神圣事業上處處爭強,雙方領地邊界問題也問題不斷,的確需要她回去,不然貴族們無所適從…”
兩個月?劉氓根本沒認真聽別的話,腦子里只有這時間概念。自此一別,再看到小亨利,至少也是牙牙學語了吧?也許要更久。悵惘一會,他又覺得愧疚,即便胡安娜留在斯圖加特,他又能保證見幾面?
他神色黯然,客廳氣氛也隨之沉悶,片刻后,弗賴堡親王夫人寬慰道:“我們的公爵,這不一定是壞事。陛下讓我丈夫監管皇室安全,自公爵夫人懷孕,各類針對他們母子的陰謀就有十幾起,還是被察覺的。現在小王子平安,某些人估計要更瘋狂。納瓦拉…,啊,我覺得更利于小王子成長。”
劉氓明白,他這是礙于阿黛勒才沒說清。的確,納瓦拉王國小,但無論貴族還是民眾族群比較傲單一,阿黛勒這樣外來貴族少,還是至親,而歐斯卡爾杜納克人抱團是出名的,對這王位繼承人會如何照看就不用說。另外,胡安娜聲明小亨利不謀求瓦本繼承權,也算是變相保護。
見他臉色雖然依舊不好,卻沒表示出任何異議,阿黛勒和親王夫人都松口氣,談話也隨意起來,很快由小亨利的撫養和教育談到合適的婚姻對象,隨后有意無意扯起各家待嫁公主,擺明了探口風。
這很正常,貴族習慣就是首要關注各家聯姻,何況他們這些沒什么事的女士。本著個人偏好,阿黛勒有意無意談及意大利,那不勒斯,明顯是看好小讓娜,畢竟都屬于幾乎囊括歐洲王室的安茹分支。奇怪的是,漢娜也像個熱心妹妹出謀劃策,就差指手畫腳,倒是茜茜始終保持淡淡微笑。
這兩人的表現,讓劉氓心頭有些繚繞。自昨天見面,漢娜除對他和胡安娜走到這一步很是黯然,再無他覺得“應該”表現出的“異常”。
不管怎樣,當初,她在身份上就比胡安娜更適合這樁婚姻,這幾年更顯出能力上的巨大差距,甚至獲得瓦本內部,乃至整個德意志內部廣泛認可。感情上,有淡然隨意,有倫敦大火生死與共,也有時不時的火花迷醉。
難道說,她真是自由自在的漢娜,對自己也的確是兄妹間隨和自如?有意無意觀察漢娜一會,劉氓給自己的判斷下了注腳,雖有些不是滋味,卻也莫名松快不少。
對茜茜,他更不知該如何論斷。有悔意,有歉疚,更多是無奈。即便不嫁給小腓特烈,她又會如何?沉醉于自己小圈子?像漢娜自由自在?似乎都有可能,又都不合適。
劉氓思緒飄渺,四個女人卻越扯越遠。他察覺不對,隨口問起胡安娜,卻見幾個人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他哪還廢話,呼的站起來就走。
縱馬飛奔至城堡,這里人來人往一片熱鬧景象,但出入的主要是宮女等貴族家眷,而且見到他表情都不是很自然。沒人阻止他入內,可他剛走進大廳,整個城堡就安靜不少。來到胡安娜房間,厚實的雕花橡木門緊閉,只有妮可孤零零站在一邊。
“亨利,胡安娜準備離開,這是給大家道別,贈送禮物。”多日不見,妮可愈發清減,卻隱隱讓劉氓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東方韻味。淡雅,含蓄,那清亮的眼眸中似乎也沒有往日熱情,而這話更像是應付。
悠長的苦澀,可能有甜蜜,需要在濃厚的苦澀下仔細品味。
仔細聽一會,門內隱約傳出響動,似乎有小亨利哭鬧聲,聽不真切。妮可向前走了兩步,似乎想拉他的手,動作進行到一半又改為掠起額角垂落的發絲。
“孩子出生才半個多月,能長途旅行么?”劉氓想發泄心中的瘀滯,可話說出口,更像是疑惑。
妮可抿了抿嘴,笑意沒透出來,只是輕聲回答:“沒說立刻走,只是,胡安娜認為,你近期內最好不要見孩子。正處于戰爭期間,你可能會嚇壞孩子,就像今天一樣。”
劉氓沒回應。胡安娜的真實想法他無法猜測,也不可能預測她的舉動。
沉默半響,妮可終于粲然一笑,隨即止住,悠然說:“亨利,可能十幾天后啟程,到時候安東,啊…,圖盧茲伯爵會親自來迎接。我們盡量走水路,先到普羅旺斯,然后從阿基坦回到納瓦拉。安全沒問題,我也會細心幫你照顧小家伙。他體質很好,健康你也不用擔心。”
說了半天,見劉氓只是點頭,沒有任何其他反應,妮可笑得更燦爛,忽然問道:“亨利,我要走,你沒有任何表示么?”
劉氓只是呆呆看著她。妮可搖搖頭,繼續說:“如果我們仍在科隆,你還是沒心眼只會使壞的小領主,也許我們都會快樂些。但這不可能,你注定要成為偉大君主,心中包容太多的偉大君主。包容太多,知道么?其實很多東西你不必在意,那只會…。唉,不說了,你終究會等到那一天,這也許是你成為最偉大君主的原因之一。我打算在納瓦拉待一段時間,隨后可能會離開大陸。跟埃里克看看熱鬧,或者去東方,見識一下那傳說中的國度…”
妮可依舊絮絮叨叨,劉氓卻再也聽不下去,一把拉過她,死死摟在懷里。
半響,妮可掙脫他的懷抱,噓口氣,笑著說:“有點假,但對我來說足夠了。我在遙遠的地方,會等著你,等你重新變壞,你知道么?”
劉氓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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