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凝一聽商畫夜是女生,仿若是松了口氣,也無先時那么激動了。
“這事啊,我們之后再說。”杜染音對商畫夜笑了笑,道:“不過現在,還請商姑娘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我們家小姐有事情要商量商量。”
商畫夜撇了撇嘴,覺得自己的女子身份被發現了,很是挫敗,也就點點頭先出了門去了。
待商畫夜走后,季初凝忙問杜染音道:“到底怎么回事?”
杜染音把衣服放到床上,一邊幫她換衣服,一邊道:“二小姐,及笄禮那天我們遇刺,你還記得嗎?”
一說起這個,季初凝便咬牙切齒:“當然記得,定然是季初涵那個賤人做的!”
杜染音將外衣為她穿上,說:“起初,奴婢也是這么覺得的。”
“難道不是嗎!”季初凝幾乎已經咬定了這件事情就是季初涵做的,從那一刻起,就算是在昏夢中也把她罵了好幾百遍。
杜染音伺候她穿好了衣服,道:“可二小姐,你有沒有想過,季初涵在祠堂,身邊無朋無友,亦無銀兩,如何請得了那些殺手?”
季初凝一聽,亦沉吟不語,緩了片刻,道:“……你是說,叫人刺殺我的人,另有其人?”
杜染音沉眸看她,道:“二小姐覺得,會是誰呢?”
季初凝思慮片刻,腦海中便已出現了一個人的樣子。她咬了咬牙,指關節發白,怒道:“我本以為她不敢再行此事!”
杜染音道:“人心難測,二小姐即將入宮,有些人難免蠢蠢欲動。”
季初凝恨恨道:“簡直狂妄!這個人,絕對再留不得!染音,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她氣得咬牙,杜染音知道,季初凝現在是巴不得直接讓那個人死,可這個想法未免欠缺現實性。
“二小姐,我想說的,只有四個字。”杜染音輕言:“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讓我怎能稍安勿躁!對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睡了多久了?我還得入宮呢!”季初凝這個時候才想起這件大事,急忙問著。
杜染音說:“你昨天睡了一天了,入宮之日是在明天。”
“明天?”得知沒有錯過進宮的日子,季初凝似乎是稍稍松了口氣,又繃緊了神經,道:“那我們現在得趕緊回去了!免得趕不及!”
杜染音卻說:“二小姐,你現在不能回去!”
“此話怎講?”
“你現在若回去了,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再生出些事情來。”杜染音的意思是,那個人見她沒事,定然會再趁機下手,又說道:“再者,現在太師府的人一定到處在找二小姐你……也不只是太師府的人,肯定還有那些殺手,你一出城,定是危機四伏……”
季初凝此時焦急不堪,混雜著將要進宮的情緒,和昨天之事的燥亂煩悶,她抓了抓頭發,說道:“那我們到底該怎么辦,現在?”
杜染音吐了口氣,靜緩地對她說:“我們就先在商姑娘這里借住一晚上,明日再回府準備入宮之事。”
目前,也只有待在這個地方是最安全的了。
季初凝咬了咬下嘴唇,坐在了椅子上,面上怒氣未散:“我只是不滿那個賤人!竟讓我躲著她!我若回了府,一定要她好看!”
杜染音說:“此事萬急不得,我們只是猜測,還無那個證據,若她真有心陷害,待二小姐您入宮三日之后的回府之宴,定會有所行動,咱們屆時再做計劃也不遲!”
一番勸說,才算安頓好了季初凝,明日就是入宮之日,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刻,絕不能橫生枝節,杜染音無論如何都要護好她的安全。
自那日季初凝失蹤了之后,太師府上上下下的都像是沒了頭的蒼蠅,慌亂地亂打轉。
季尚賢派出了一撥又一撥的人馬去尋她,宮里使了人出來商議進宮之事,季尚賢只得一面瞞著,一面暗地里去找人。
倘若明天還找不到季初凝,那該如何是好!
竇夫人倒是在旁兒一直扇風,說:“無論如何都不能空著轎子給人家!就算找不到季初凝,怎么說也得一個進去!”
季尚賢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就算是找個冒充的,也得冒充個人進宮,可這終究是極下之策!季初凝的樣子,宮里頭不少人是見過的,倘若被識破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不到不得已的時候,便決不能放棄,因此,連日來,整個錦繡城都是太師府的人,找季初凝一事不得鬧得轟動,做起尋人的活兒來亦諸多不便。
有人來說,看見那日二小姐所乘的馬車失控了,跑進了山里去,季尚賢聽了,又派了一大堆人去祠堂那處兒的山里找,結果聽說找到了殘破的馬車和馬的尸體,估摸著人是讓山賊抓去了。
這消息一傳來,季尚賢的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了,險些沒整個人癱在地上。
活了大半輩子,女兒幸得皇室榮寵,竟就遭遇此舛!
他還來不及怨嘆一句天道不公,竇夫人便在旁個兒理智地勸說著:“也是造孽啊!怎就搭上了凝兒呢!老爺,如今咱們實在是顧不得傷心了,當務之急,還是得想想明日該讓何人進宮去啊!”
季尚賢揉著太陽穴說:“府上,與凝兒最相像之人便是琳兒,可是……多少還是有差別的,別人也是一人就認出來。”
竇夫人眼珠子一轉,便悄聲地對季尚賢說:“老爺,其實,先前梁家的太太跟我說,她認得一個婆子,極會易容之術……”
“易容?”季尚賢一聽到這兩個字,眉毛便跳了跳,“你是說,要讓琳兒易容成凝兒的樣子,替她入宮?”
竇夫人道:“不錯!讓那個婆子來教會琳兒易容之術,琳兒亦可蒙混過去,他日在后宮,再全憑她的聰慧行事,府里就她對她那個二姐了解得最多,模仿起凝姐兒的行事作風,絕差不到哪里去,如此亦尚可在后宮存下,不過是可憐她,每日要頂著一張假面皮罷了!”
季尚賢聽罷,說不上一句話,陷入了思考當中。
竇夫人看他猶豫不決,繼續道:“老爺,當下也只有這樣的辦法了!若明日咱們交不出人,皇上皇后定會怪罪下來的!”
季尚賢喃喃低語:“再等一天……你把那個婆子請來,倘若明天還找不到凝兒的話……”
季初凝因昏睡了一整天,加上目前的這種形勢急迫,和想著第二天要如何進宮的緣故,如今待在這個房間里是萬分焦躁,整個人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也坐不住,也站不好。
至今她都未走出這個房門看過,也不知道這商姑娘的家究竟是何樣貌,可單從這個廂房來看,就知曉不是尋常人家,少說也是個富家千金。
杜染音安頓好了季初凝,便說自己傷口復發了,要再出去包扎一下傷口,季初凝應允了,杜染音便離開了房間。
杜染音在要逃命的那時,吃了商畫夜的千金丹,一時止住了血,氣力也恢復得不錯,可現在藥效過了之后,傷口便又開始疼了,并且還有流膿的跡象,便去找了商畫夜。
商家是錦繡城的一大富豪,宅邸設在城東的郊區,商府的別院是按著蘇州園林的格局設計的。
正值春季,花繁草茂春滿園,翠竹落英繞石山,池子里頭魚戲綠波,池子邊上花語香,鳥語濃。
長廊紆回,蜿蜒盤桓,坐落在這個園子內,似一條休憩的長龍,不知盡頭何處,景園風光,便迷去無數人。
商畫夜正在春亭里繼續吹著她的玉笛子,笛聲悠揚,應去了這暖春之景,一身男裝未換下來,坐姿依舊是那樣不羈。
見到了杜染音出來了,商畫夜便招呼著問道:“小姐姐,你出來玩啦?是不是在里頭悶得慌?”
杜染音因膝蓋的傷口裂開了,疼痛得厲害,便一瘸一拐地走過去,道:“我這是疼得慌,傷口又裂了,想找你拿藥換一換。”
商畫夜看見她臉上額上都是汗,嘴唇發白,也知藥效到了,便帶著她到了另一處廂房去,叫下人拿藥箱子過來。
藥箱子拿來后,杜染音想自己給自己上藥,商畫夜卻不依,說她自己肯定是笨手笨腳的,待會兒反而把傷口弄得更嚴重了,于是便攬下了為杜染音上藥包扎的活兒。
“小姐姐,我看你也真是拼,為了護個千金大小姐,把自己弄得個這一身是傷的。”商畫夜看著杜染音那些結了痂的傷口,不由得搖了搖頭,這么護主子、這么生猛的丫鬟,還是頭一回瞧見。
商畫夜輕輕地將金瘡藥撒到了傷口上去,杜染音隱忍著痛意,道:“也非我拼,我若不護好這個主子,我未來的報仇之路怎么辦?”
商畫夜登時一頓,杜染音竟然會自己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對著她這個一個初相識的陌生人?一時,商畫夜竟不知該作何回答,無了言語。
片刻后,杜染音說:“我也是現在才發現的,原來鳳逝川的人,身上都會有汝田寒古玉。”
秋分身上有汝田寒古玉制的一對耳環,商畫夜身上有玉笛,包括鳳逝川自己本身也有一塊這樣的玉佩。
商畫夜一時訝然,只聽杜染音道:“這種玉看似與白翡翠差不多,實則比之更加的稀有無比,在中原根本就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