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要這麼久?如今還未到晌午。”
竇姨娘一看天色心急起來。剛剛餐了一頓。
又等了一個時辰,若是往常,竇姨娘是要午憩的,這會打著哈欠,卻連眼皮都捨不得合一下,巴巴地等著杜染音回來。
皇后宮裡,見杜染音今日久留,皇后自然有所察覺。
“本宮聽說今天季初琳的生母進宮了,你的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果然這宮裡頭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娘娘的法眼?!?
杜染音一直知道自己身邊有皇后的眼線,竇姨娘一進她的雲落軒,消息自然就傳到了皇后耳裡。何況竇姨娘,必是還在冷宮大鬧過一番的。每每想到皇后的手段,杜染音都好奇鳳逝川是怎麼三番兩次進她屋裡而不被察覺的。不過還好,這件事,她並不打算瞞皇后。
“染音,想讓季初琳出冷宮了。”
“什麼?”皇后擡頭深看杜染音一眼。
她費盡力氣將玄妃關進去,杜染音竟要讓她出來?
“季初琳難道還在娘娘眼下麼,我不過想著,可以用她壓制太子妃?!?
季初凝的確是個禍患,季初琳那點手段和腦子,也不足爲懼。
“因此,染音想跟娘娘討一塊令牌?!?
“你現在倒是會擅作主張。”
皇后口中雖這麼說,還是用眼神示意身邊的宮人去取令牌。
“但願你這下不是放虎歸山?!?
竇姨娘終於看見杜染音回來,一下子睏意全消。
“喲,竇姨娘怎麼又來了?可曾見過四小姐了?”
杜染音將令牌又往袖裡掖了掖,忍不住逗弄起竇姨娘來。
竇姨娘便將經過和盤托出,末了哀怨道:“染音,你就看在從前在季府的份上,幫我這一次?!?
從前在季府?
“姨娘這話從何說起,染音可從沒受過您的好處?!?
“染音,做人可要憑良心。若是沒我季府,你哪來今日的風光。”
竇姨娘一激動,音量便拔高幾分,杜染音誇張得捂了捂耳朵。
“姨娘的嗓門也太大了。只是這事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您也知道四小姐犯的是什麼事,對她痛恨非常,怎會答應您去看她?何況,她從前得勢的時候,給過二小姐不少氣受,二小姐也容不得她。”
這些事情竇姨娘何嘗不知道,只是她也心知這是杜染音搬出來的一道說辭,只得腆著臉繼續哀求。
“如今你既在皇后面前得臉,便去替我說道說道吧。我也不是要救她出來,不過是看一眼,說幾句話,便有這般爲難嗎?算是我今日求你了,只要你幫下這個忙,來必好好報答你?!?
竇姨娘心想著先忍過今日,見著了季初琳。她所受的委屈白眼,日後再慢慢找杜染音算賬便是。
杜染音仍是一副爲難的樣子,竇姨娘又是一番軟磨硬泡,杜染音才終於難拂面子似的勉爲其難應承下來。
“姨娘硬是要難爲我,我也沒有法子。我這裡有的令牌一塊,你快些拿了去看四小姐吧。記住不可耽擱太久,得早早地出來?!?
杜染音將那塊令牌一拿出來,竇姨娘便如獲至寶似的搶在手裡,笑道:“是是是,多謝姑娘了。”
這一番折騰,竇姨娘已是精疲力盡,才終於進到了冷宮。
因著地方偏僻背陰,常年沒有陽光照射,木門一打開,竇姨娘便問到了一股腐朽發黴的味道,鼻子便是一酸。
“初琳……”
她輕輕喚著,驚飛了雜草叢裡的幾隻雀兒。
“初琳……”
推開一道破敗宮室的門,濃重的塵土味嗆得她連連咳嗽。樑上遍結蜘蛛網,透過日光,可以看到佈滿灰塵的地上雜亂的腳印。
門一推開,裡頭竟飛出兩隻蝙蝠來,黑影直衝竇姨娘的面門而來,嚇得她驚叫一聲。
“是誰?誰在那裡?”
似乎是聽見了這一聲驚呼,殿裡的人發出一聲淒厲高昂的詰問,如同地獄裡的鬼魅陰森驚悚。
竇姨娘已辨不出這乾澀沙啞的聲音是不是季初琳的,只得含著熱淚走進去。
“孩子,娘來看你了?!?
“鳳大人,您來救我了麼!您終於來了,這次我一定聽話!”
這次的聲音雖然依舊沙啞,卻帶著難以藏匿的雀躍。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衝出來,她的頭髮亂如雜草,臉上一片髒污,已難辨出原先的模樣。
看見竇姨娘,女子愣了一下,亂髮中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而後又緊凝目光,似要將眼前的人看個真切。
“娘?是你麼?”
竇姨娘原先還不敢認,聽見季初琳叫她“娘”,纔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女兒。
“初凝,你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竇姨娘緊捂著嘴巴,忍不住淚流滿面,“嗚嗚”地哭出聲來。
季初琳一下子撲到竇姨娘懷裡緊抱她,眼淚也一下子流了出來。滾熱的淚水在她臉上衝刷出兩道略顯白皙的皮膚。
竇姨娘聞見她身上一股酸臭味,更是悲從中來。
“初琳,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樣子?!?
“娘。”
季初琳再也控制不住,由初時的小聲啼哭變成大聲嚎啕。
“我好苦啊,我又餓,又冷,又髒,又害怕。你怎麼今天才來看我?!?
想到季初琳受的苦和剛剛在杜染音那裡受的委屈,竇姨娘也再忍不住,和季初琳抱在一起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