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采女笑意盈盈地走到了杜染音面前,杜染音仍舊是像初識那樣行禮,道:“見過安和郡主。”
陳采女忙將她扶起,說道:“你可萬不能跟我這么客氣,說起來,你還是我的恩人呢?!?
杜染音抿唇微笑,說:“安和郡主說笑了,奴婢哪里算什么恩人,安和郡主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靠安和郡主您自己的本事。”
“我就算再有本事,倘若沒有你當日那一袋銀子的施舍,便不會有今朝了。”陳采女說著,便取出了一袋銀子要還與杜染音。
杜染音得知她如今得以富貴,也沒有多加推脫,收了下來。
多說了幾句話,陳采女又長嘆一口氣,說:“以前不曾發現你與我這么投機,只可惜與你相逢恨晚,不然定會結為至交,在這宮中互相扶持的?!?
杜染音覺得陳采女的心思,確實是較與其他人更為純真一些,她所想要的,似乎只是想過得好一點,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要爭權奪勢。
似陳采女這一點的人,倘若能依舊留在這皇宮之中,杜染音與她也未必不能成為摯友,但,也該慶幸她被耶蘭王子選中。
耶蘭國想必不似中原罷,那里的女子,多少豁達,倘若陳采女依舊留在這個皇宮,這么多的爾虞我詐,總有一天,也會將人渲染成魔。
看陳采女面露遺憾,杜染音勸道:“如今安和郡主喜得耶蘭王子垂青,該開心才是,只是,需遠走異國他鄉,日后倘若思鄉情起,未免太苦了一些?!?
陳采女眼中掠過了一絲苦澀,杜染音似乎是說中了她心里話。
然而沒一會兒,也是想開了,說道:“待在這皇宮中,是一世,遠走他鄉,也是一世,又有何不同呢?我們宮人的命運,便是如此?!?
她說得確實不錯,她入了這皇宮,當了采女,若不是幸得王子垂青,一輩子唯一的出頭便只有上位,哪怕是上不了位,也要一輩子留在這后宮之中,孤獨終老,如今能夠當上他國皇室女子,也不失為一種幸運。
才說著,便有一女子來傳話,說王子問陳采女哪里去了,這會兒急著要見呢。
陳采女應說:“知道了。”心里其實也甜,這幾日來,王子總是一步離不開她,每一刻都想見著她。
也是時候到了分別的時刻,陳采女挽了杜染音的手,道:“明便要與耶蘭王子離宮了,此一別,終生是見不到了。這個東西,贈與你戴著……”
陳采女取出了一個異族掛飾,上頭綴著一個彎月紅玉。
陳采女將其別在杜染音的腰帶上,說:“王子這幾日送了我許多東西,這東西我便贈與你,你戴著總有好處的?!?
杜染音本想婉拒,可見她已經為自己戴上了,便也沒多說什么話,遂,倆人依依不舍的告別,陳采女說,去了耶蘭之后,若有空時,必會與杜染音來信。
后宮內最近流傳著一段話,說三皇子近日來在尋一名宮廷女子,只是不知其容顏。
眾人也不知三皇子尋那名女子是做什么,是好還是壞。
有幾個一知皇子不知女子容顏的,便壯著膽子的前去冒充,欲要一見,卻一下子被識破了,各領了板子,其他人聽說了,也就都不敢再嘗試。
到了下午,慎妃忽然來了尚儀局,司正官慌忙出來相迎。
這慎妃雖所生皇子天生殘廢不得圣寵,但她在后宮的地位卻是僅次于皇后和張貴妃,亦是不容怠慢的。
司正官問慎妃到這尚儀局來所為的是何事,慎妃直接說道:“本宮來尋一名女子,那日在宮宴之上,那名女子蒙著面紗,抱著一張古琴,似乎名字里,還帶著個玥字?!?
司正官蹙眉想了想,瞬間,便知曉了慎妃所說之人,乃是舞署的玥川。
司正不知慎妃來找玥川何事,不曉得會不會是那個丫頭犯了什么錯惹事上身,招惹了慎妃了,但他知道,玥川所屬的班子,乃是太子妃的人,不屬于他管,慎妃,他得罪不得,可這太子妃,他也是得罪不得的!
遂腆著臉問:“不知是不是奴才這兒的丫頭犯了什么事兒,慎妃娘娘要親自來尋……”
慎妃當即瞪了他一眼,厲聲道:“你只管把人給本宮帶來,別的,不該問的別多問!”
司正官被她這么一喝,忙低下頭:“是是是……娘娘請到屋里坐一會兒,奴才這就將人帶來?!?
此時,玥川和玉綰正在屋子里頭彼此聽音調弦,忽一婢子來喚:“玥川,司正官叫你去一趟?!?
倆人皆好奇,司正官平日里不管她們的,怎會忽然尋到她頭上來?玉綰曾暗地里聽人流言,說這個司正官曾仗著自己的身份,經常叫手下這一些年輕的丫頭“去一趟”,實則是對她們動手動腳的。
玉綰便有些擔心,攔著玥川不讓去,問那婢子道:“我們這兒又不歸司正官管,司正官讓她去要做什么?”
那婢子見玉綰口氣不太好,便有些氣:“我怎么知道司正官叫她做什么,是叫她又不是叫你,你激動個什么勁兒啊?就算你們不是歸司正官管的,司正官好歹也是大你們好幾個級的,你得罪得起么?出個什么事情,你們太子妃還會護著你們不成?”
“你……”玉綰正欲再辯,玥川卻忽地拉住了她
“好啦,我去一趟便是,不會怎么樣的?!?
玉綰愁眉道:“不是啊,玥川,你不知道司正官他……”
“噓!”玥川忙將食指擱在玉綰唇前,道:“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我會看好我自己的?!?
說完這話,便跟著那婢子去了。
隨著婢子來到了司正官的屋子內,玥川的心里仍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司正官尋她是所謂何事。
然而一進了這屋子內,掀起簾子,卻發現軟榻上坐著的,是名貴雅不凡的女子。
玥川見此名女子年紀約三十不到,一雙狹長美眸,不似狐貍嫵媚,反而似鶴一般帶著仙靈之氣,唇若朱砂輕點,似梅花清秀美艷。
千絲烏發挽成了一個隨云髻,綴了珠玉釵飾。
她正用茶蓋捋著茶碗里的茶水,銀色綴寶的護甲高高揚起。
玥川看得不由發了傻,一時竟忘記自己來做什么的,站在一旁的司正官壓了聲音喝道:“玥川,還不向慎妃娘娘行禮!”
玥川一聽此人是娘娘,心突地跳了一下,為自己的失態而驚慌,忙跪了下來,“奴婢見過慎妃娘娘?!?
慎妃娘娘也不看她,輕啜了口茶,遂,才道:“抬起頭來?!?
玥川聽了,顫顫地抬了頭,慎妃將茶碗放下,一雙美艷地眸子直勾勾地看著玥川,上下打量。
玥川就這么仰著臉,一雙清純無垢的眼睛不懂避諱,也這么直直地看著眼前這個美艷的妃子。
慎妃瞧她眼中只充滿了好奇和景仰,甚至帶了點驚嘆,只是,無絲毫她原以為會有的其他雜質。
有一會兒了,慎妃方勾唇笑了,道:“長得也算清秀,沒見你時,還以為會是什么狐媚臉子,勾去了三皇子的魂,才讓三皇子這幾日這么對你念念不忘的?!?
“三皇子……?”什么三皇子?
玥川聽到這里,不由得眨了眨眼,不是很懂慎妃娘娘所說的話有何含義。
慎妃展顏一笑,起了身子:“想必你還不知道吧,你那日所救之人,正是三皇子。”
玥川聽得一頭霧水。那日所救之人?何人?三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僅一瞬的時間,玥川便猜想到了究竟是何緣由。
還記得宮宴那天晚上,她們在回程路上,玉綰曾經為了幫她追回香包離開過一會兒。
而那夜里,玉綰耽擱了許久才回尚儀局,為此還遭了蔡姑姑的訓。
記得她與自己說,路上見到個人被蛇咬了,救了他,因此才耽擱了,而她最終也沒拿到那個香包,為此還向自己一直道歉。
玥川那時只與她說,沒事,救人更重要。隨后也忘記了那件事情了。
想不到,原來那日玉綰所救的,竟是三皇子。而今日,三皇子的母妃卻認錯了人,找來了她……
見玥川陷入沉思,面上并沒有驚喜之色,慎妃更覺得,此女子怕是并無攀龍附鳳之意,真的是當日好心之舉罷了,于是,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臉上帶著贊許的笑意,道:“以后你便是我萬華宮的人了,不必這么拘謹。”
“萬華宮……?”
慎妃點頭笑道:“本宮現在就告訴你這個好消息,本宮的三皇子,擇日要將你納為側妃?!?
三皇子要納她為側妃?!
玥川登時瞪大了眼睛,驚訝得合不上嘴。
慎妃看著她的神態,不由得皺了皺眉,問:“怎么?你不開心?”但凡哪個女人,聽到自己忽然飛上枝頭,都不會是這副不樂意的面容吧?
“不是……”愣了許久,玥川唰地一下又跪在了地上,說道:“奴婢何德何能,怎能為三皇子的側妃呢!”
慎妃瞧眼前這姑娘這般拘束,不由搖了搖頭,也無剛才的笑意,只說:“本宮且不管你何德何能,既然我皇兒喜歡,你又讓本宮看著順眼,這個側妃,也并非納不得,本宮即日便會請皇上賜婚,你不必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