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蘭在窗前坐到了日落,她想著去看看牧傾,可又怕因此給牧傾又帶來什麼非議,她慌張心疼的吩咐宮女準備著食盒糕點,回過身時又瞟見了那方沾了血的帕子,猛然驚醒,只是一起看個花牧傾便落得五十大板的下場,若是探病,可真不知命還能不能在了。
周雲蘭咬著脣,五指收緊,堅韌的指甲快要刺破手心,腦中閃過的,都是這些年她爲皇后做的事情,她以爲她們是一國的,想來卻是好笑,人家一個堂堂的,與誰能是一國的,今日是牧傾,他日若是她也不值得稀奇。
不,周雲蘭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也許,是殺雞儆猴呢。
與此同時,皇后的宮中,皇后仍是餘怒未消:“公主是怎麼回事,這麼點事也藏著掖著,不過一個錦衣衛指揮史就能震懾住她了,這樣懦弱的性子以後怎堪大任?”
杜染音立在一側不語,眼梢吊著一絲笑,她狀似惶恐的開口道:“娘娘息怒,公主再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家家,遇到這種事不敢聲張也屬正常啊。”
不敢聲張?皇后琢磨著這四個字,冷笑了一聲:“我倒不知她周雲蘭還有什麼不敢的?!?
杜染音眼珠一轉,想著周雲蘭那裡也該聽說了,皇牆之內有最大的秘密,可有時也是沒有秘密的,她小心附到皇后身邊:“娘娘,您這般對牧傾,公主若是聽說定會知道您已知曉此事,您沒跟她商量便幫她處置了指揮史,她會不會對您心存怨氣啊?!?
皇后柳眉一豎:“她自己軟弱可欺,我幫她處理了此事,她不感念我,卻還來怪我不成?”
杜染音心中暗笑了一聲,怪你?估計現在恨不得吃了你纔是吧。她眼珠一轉,開口說道:“娘娘說的是,想著公主知道了此事,定會迫不急待地來向娘娘道謝呢。”
兩人正說著話,聽宮女進來稟報:“娘娘,雲蘭公主過來了?!?
杜染音一聽,立刻笑了起來:“娘娘,您看,公主估計是聽到消息了,這就是來感謝您的呢。”
皇后滿意的身身頷首:“這纔像個識大體的樣子?!?
周雲蘭行至門前,正好聽了個尾音,她壓住心底的怒火,臉上卻是陰雲密佈。
站在門前調整了一下表情,宮女引著她往裡進,周雲蘭嘴角揚起一絲笑:“母后,雲蘭來看您了。”
皇后端坐在椅上,手裡接過杜染音遞來的茶,眼眸下垂,有一下沒一下的用茶蓋撥弄著杯裡的茶水,仿若全然沒有聽到。她方纔想著杜染音說的話,她說公主是個女孩子,對此事忌諱不提也是當然,可週雲蘭到底是不是一個軟弱可欺的平常女子,皇后的答案是絕對的否。
那她與牧傾?牧傾可是京城的錦衣衛指揮史,這官與封疆大吏比起來並算不得什麼,可這守衛宮城的事情,皇上的身家性命從某層意義上說,都算是握在他的手中。杜墨染雖是看到了周雲蘭與牧傾爭執,可以周雲蘭的性格,怎會將此事壓下,定是有事相求才忍辱負重,皇后越想越覺得有些眉目,就算無事相求,將此事壓下,也是有利可圖吧。
她想著這些,對面前剛來的公主更是多了層猜疑,她沒想到周雲蘭竟有事瞞著她,更是確定眼前的人有事瞞著她,眼下便不緊不慢的開了口:“來了,可有什麼事麼?”
周雲蘭面上掛著的笑容本就虛浮,聽著皇后的話眼角一跳,剛沉穩的氣息再次有些動怒,她平日裡來,哪需要什麼理由,這又是什麼態度,周雲蘭心中不爽,那臉上一閃而過的憤怒被皇后捕捉個正好。
“雲蘭,說話呀?!被屎缶o緊盯著周雲蘭的臉,若她真對自己坦誠相待,那來此定是說牧傾的事情。
周雲蘭整了整表情,笑意盈盈:“母后說的什麼話,雲蘭沒事就不能來看您了呀,這不是想念您了麼,就想著來看看。”
說罷還揮手叫來了貼身的宮女:“我給母后準備了些桂花糕,前陣子聽聞您想吃這些,便叫人做了些,母后可要嚐嚐呢?!?
皇后的眼神變冷,周雲蘭這副模樣,可絲毫沒有準備坦白的意思,又聽她說桂花糕,心中也是怒氣橫生:“你也說了是前幾日想吃,這人吶,前幾日愛極了的東西,也許轉個天就不喜歡了呢,東西嘛,吃也罷,不吃也罷,若是味道不好,都是可有可無的。”
周雲蘭的笑僵在嘴角,皇后這指桑罵槐的話明晃晃的就是在點她,心中雖已恨的牙癢癢,但還是掛著那虛浮的笑:“那看來是雲蘭失禮了,做的有些晚了,那便放在母后這吧,母后若明兒想再吃了,還能吃呢,母后說的對,有些東西,今兒不想吃,難保明兒用不到啊?!?
說罷她起身行禮:“女兒還有些事,便不打擾母后了。”
周雲蘭帶著宮女急匆匆的往外走,她怕腳步慢一些,就遮不住那怒極的情緒了,皇后這是什麼意思?她周雲蘭再怎麼也是堂堂一國公主,何時被人用東西來比喻了?
可是那必竟是皇后,說是一說,她用到皇后的地方還多著呢,不能起了爭執纔是,心中想著,可是人與人的心一旦有了隔閡,哪是那麼容易消散的呢?
皇后宮中,皇后仍坐著那裡,定定的看著周雲蘭留下的食盒,她走之前的話仍在耳邊,今日不想吃,明日可能就用得上?
皇后猛然起身,將那食盒揮到地上,精美的桂花糕咕嚕咕嚕的滾了出來:“她這莫不是在威脅我?”皇后冷笑,面上佈滿寒霜:“想我了,我看是來探探我的口風吧?!?
杜染音心中暗笑,上前將食盒撿了起來:“娘娘莫動怒,想來公主也許是仍覺得不好意思將被人輕薄的事說出口吧,畢竟是個女孩子,對此等事忌諱也是應當的。”
正話反說,有時更能起到挑撥的作用。
皇后正對周雲蘭有意見,此時聽了杜染音的話直覺刺耳,她回首看著杜染音:“你看她剛剛那樣子,說的那些話,話裡藏針的是給誰聽呢,那像是個不敢作聲的女孩子說出的話麼?”
“那的意思?”杜染音開口,帶著一絲驚異:“奴婢也聽得直納悶,以爲公主是來道謝的,卻覺得今日公主的態度詭異的很?!?
皇后滿意的點點頭,眼底掠過一絲陰狠:“她不是覺得今兒不喜歡的東西,改天也用得到麼,我倒要讓她看看,沒有我,她在這宮裡還能那麼吃得開麼?!?
杜染音在皇后身後挑起嘴角,看來,這個樑子,皇后和周雲蘭是難解開了。
轉眼便是半月有餘,牧傾的傷好了許多,周雲蘭那裡卻是難有安寧,皇后自那日起便再也沒有見過她,宮中難免有風言風語。
周雲蘭覺得很是氣惱,她爲皇后做了那麼多,宮中有些腦子的都知道她與皇后親近,如今竟爲那一日之言將她晾了這麼久,周雲蘭仍是以爲是她那日臨走前的話惹怒了皇后。
想著皇后對牧傾做的事,對她的監視,她纔是應當發火的那個人吧。
心中怒極,你不仁我不義,你這般待我,就別怪我另做打算了。杜染音成功的在周雲蘭心中開始埋下了一顆怨恨皇后的種子。
心中想著也是煩悶,皇后那裡自是去不得了,她心神不安的在宮中閒逛,腦中快速的做著打算。
“你每日這般矯情做作可有意思!”一個憤怒的男聲傳來。
周雲蘭的思緒一時被打斷,發現自己竟走了到太子宮不遠處的迴廊中,她聽方纔那聲音耳熟的很,腦中一轉,這不是太子的聲音麼?
太子在與誰說話,竟如此憤怒?
周雲蘭在女聲的嚶嚶哭泣中小心的往聲音處走了過去。
“母后上次不過讓你抄了寫佛經,你如今還記得,昨天不過是讓你做些糕點,你也在我這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你若不願意,讓宮女去做便好,何必自己做了又來我這說三道四!”周墨雲帶著不耐與憤怒,揮袖怒然。
季初凝看著眼前的男人,委屈下直覺心灰意冷:“母后讓我做,我怎能讓宮女去做?!?
“那你在我面前說這些是何意?你若不想做回了便是,做了又在這裡訴苦,你這女人心機倒挺深沉!”
周雲蘭卻是聽不下去了,高聲道:“母后的旨意也是能隨便違背的麼,太子哥哥你這可就難爲太子妃了吧?”
周墨雲一怔,見周雲蘭笑盈盈的走過來,又看看此時哭泣的更帶勁的季初凝,直覺心煩,也不言語直接揮袖而去。
周雲蘭便扶了季初凝:“你也不知反駁一句,太子也是,怎麼這樣不通情理?!?
季初凝剛被訓斥過,此時聽得周雲蘭如此說話,眼淚撲哧撲哧的往下掉,卻也不知有幾分真假。
將季初凝扶回自己宮裡,安撫了好一會,季初凝才悠悠開口說出事情原委,這一說,便從上午說到了日落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