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琳委實是愣了三愣。這周墨離忽然說的這句話,其中意思,豈不是在懷疑自己什么?
季初琳仍是清冷著一張臉,面上是看不出來有何異樣的。哪怕是發生了刺殺皇上這等大事,她依舊是這么淺淺淡淡的表情。似乎真為天尊之風范,不被世俗之所動。并且,她還能很冷靜地回答周墨離:“這不過是本仙用以捉妖之用的神器罷了,無什么不妥的。”然則她的內心,早已動蕩不安。事情的突轉,的確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而周墨離會因此而找上她,則讓她更想不到。
“捉妖?”周墨離森冷的呵了一聲,說:“本王卻不信,那個鈴鐺,莫不是命人刺殺的暗號吧!”不然為何鈴鐺剛響,不到一會兒,漣渠就唰地飛針恒行!
至此,季初琳的眉頭才稍有一動。周墨離的話說到這里已經很明白,就是那個刺客乃是她指派的。
她靜靜地看著周墨離,平平回答道:“安清王,本仙不是很懂你在講什么。本仙只知道晚上會有妖星出沒,因此特意換上了吉服、持了銅鼎鈴鐺來迫妖孽現形。一直到現在,本仙除了未使眾人見到妖孽本尊外,還不知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币ё智逦?,意思也說得很明白,還真是讓人找不出什么反駁的話語來。
“玄妃娘娘的話可真有一套。”周墨離的確想不到她能這么鎮定的面對圣上忽然遇刺一事,以及胡扯出這些鬼話來,“可縱然如此,也不能徹底的洗清你的嫌疑。你若真有先知之能,怎就知不到皇上今夜會遇刺?若早知道了,又為何會讓皇上冒這個險?”
季初琳說:“本仙今夜只想著捉妖,全然無心思占卦,才會誤了卜知未來一事。”
季初琳的話越說越讓周墨離不愛聽,她除了說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好似也說不出什么具有實質性的話語來。
“你理由很充分啊?!笨芍苣x不愛聽。亦懶得和她理論,直接道:“只是依本王所見,來了這人間您就得行人間的規矩。宮中常規,玄妃娘娘您還是應該帶下去好好觀察幾日。”
現場幾乎都變成周墨離說的算了。而讓季初琳不樂的是,對于這件事情,皇上竟采取了默認的姿態。也不知道他是因為還未從被刺殺中緩過神來,還是因為他本身也是這么想的,總之,便是一聲不吭,全聽由周墨離說的算。
在場妃嬪當中權位最高的張貴妃自然也是很同意周墨離的做法,要妄想她出言阻攔那是根本沒可能的事情。
季初琳今晚本是想看那位堂堂太子妃的好戲的,但現在,季初凝完全就是一副沒有事情的模樣!而且,她剛才的那個眼神,就像是在表示她早已經看穿了自己的伎倆了!那么莫不是這場暗殺也是她安排好了的?!
原本的計劃沒有實現,結果也和自己所想的逆向而行。最后自己還被人誤當成了指派此刻的主使!季初琳心中涌起的憤懣使得她的表情有些微微收不住。但這一切,都沒有用。
她所謂的天女之尊,只有皇上一人肯捧著供養聽信。而此時發號施令的是周墨離,他,簡直像一塊永遠照不融化的冰塊,要讓他悠著點誰的面子,都是沒可能的事情。
最后,季初琳由專門的侍衛送回了羽瓊仙宮,周墨離還下令將她的侍衛侍女都換了,命一些人看住她。說白了,就是對季初琳實行軟禁。
在確認了外頭宮巷安全了之后,皇上才讓人仔仔細細地護著回了紫宸殿。
又是一場驚魂的便這么散了去,在回去的路上,人人都擔心著會再出什么幺蛾子,也一路無話,各自散了回各自的殿里去。
在路上的時候,杜染音則是一直心不在焉的,心想鳳逝川追上去后究竟是怎么樣了?現在又追到了那個刺客了沒有?
不經意的,又瞧見了玥川的神態,便見她此時臉上已有三分篤定之色,好似方才所想的東西,已經記了起來。
看來玥川和那個漣渠間定有些什么關聯,杜染音內心堅定了這件事情。
“染音,你扶我一下?!边@個時候,季初凝忽然喚了她,朝杜染音伸了伸手。杜染音想起了季初凝在夜里有時候難看清東西,聽了,方伸出手來扶住季初凝。這時,季初凝便緊緊握住了杜染音的手臂,像是在給她一個什么暗示。
杜染音知道季初凝想問些什么,嘆了口氣,只能道:“奴婢只做分內事,絕不會節外生枝?!?
季初凝聽了這句話,像是有些安心了,才將手松了開來。
杜染音知道,季初凝是以為這場刺殺乃是她不經同意在季初凝未知的情況下獨自安排的。雖然說一場刺殺可能會讓季初琳暫頂一下這個罪名而受挫,但,刺殺皇上向來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罪名就能解決的。他們女人之間的爭斗,未盡極恨之時,大抵不會傻到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杜染音的這句話像是給季初凝吃了一顆定心丸,她可不想為了讓一個季初琳受挫這么一小下,就要搭上自己的命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忽地匆匆從杜染音身邊擦身而過,稍微碰了杜染音一下。極輕之間,杜染音覺得自己腰間好像被放進了一個什么東西,她以手碰了碰,確實是一張小紙條。杜染音看著小太監匆忙離去的背影,注意到了他腰帶上的三色刺繡。內心微漾,這該來的,總還是來了。
回至了東宮太延殿,杜染音送了季初凝回屋內休息。出來的時候,正巧碰上了太子。行禮問了一聲安。周墨云看了她一眼,經此夜一事之后,他知曉了杜染音的思想,想來與其他那些心計深沉的女子還是有一些不同的。神情便不似之前那么冰冷,而是淡淡的一聲“嗯”。
杜染音以為周墨云便要這么就走了,哪知他忽然又問:“太子妃歇息了沒?”
“沒?!背鰜淼臅r候季初凝還是坐在茶幾前看書的,這時自然無那么快入睡。
聽了這個答案,周墨云的步子便有些躊躇了。杜染音察覺此狀,便說道:“奴婢以為,太子對太子妃有偏見,本可以再恩愛一些的?!?
杜染音是想對周墨云說,這太子妃也入宮這么久了,有些事情的確是該順其自然了。總拖著也不是事兒,又總留人茶余飯后做談資。
不過,這完全不是她說這句話的主要目的,她只是希望周墨云能給予季初凝額外的情感,這樣季初凝就不至于如斯焦苦的執著與權位,否則的話,日后,彼此都是對方一個極大的威脅。
可周墨云聽了這話,并沒有多大的感觸。他沉思了半晌,遂,冷冷的對杜染音說道:“本宮的事,你似乎還沒資格插嘴?!?
“是奴婢逾矩了。”杜染音就知道他會說這樣的話,也沒抱有多大希望自己能夠勸服太子。這時的她,只想早早回去,趕緊做那件事情。
周墨云又瞧了她一眼,最后道:“罷了,你早些休息吧?!彪S即,便進了屋去,無再多話。
杜染音內心松了口氣,想著他終于是走了。她很快的就回了自個兒的屋子,取出了腰間的那張紙條。只見紙條內只有簡單的一筆線條,形狀像一座彎彎曲曲的小山。
杜染音凝神,緊接著,燒了那張紙條,取了披風披在身上,出了門去。
夜里在宮巷中行走她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在什么樣的時間避開什么樣的路,什么樣的人,她早已經清楚得很。一條路會走至哪里,也摸得透徹。
來到歇華軒的時候已經是一刻鐘之后。從外見歇華軒,一片漆黑,見不到有人在里頭的跡象。
杜染音原本瞧著還疑惑:“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自己猜錯了?地點不是在歇華軒?”
而這時,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喚了一聲“姑娘”。
杜染音嚇了一大跳,險些驚起。然,黑夜中一看,見暗中的人乃是方才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她的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為她指了指路,說:“姑娘還請跟我往里頭請?!?
杜染音疑惑地跟著他進了歇華軒里頭。只見歇華軒里頭還有一層里間,里間內,燭燈通明,尊貴的女人正坐在軟榻上,手中捧著一杯熱花茶,不緊不慢的一口接著一口輕啜。
瞧見杜染音來了,她也沒覺得多大吃驚,淡淡地說著:“你能尋到這里來,真是不容易?!笨蛇@一切,卻又似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杜染音沉靜地解釋道:“正著看,是三座遠看似山一般的宮殿,倒著看,是一條小河。想必也只有這三座宮殿之后的歇華軒符合圖中指示的地點了?!贝诵A軒,正掩于橫過了一條小河的三座宮殿之后。
“呵。”剛喝罷花茶的她輕笑著出了聲兒。不過一張紙條,一筆線條罷了,想不到她還真能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也無怪這么引人注目,縱使將自己掩藏至最低,也會叫她發現了去。
杜染音深吸了一口氣,終是忍不住地問道:“奴婢想問,用這么特殊的方式請奴婢過來,可是有何要緊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