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從樓下傳來的聲音讓三個人都是愕然。
云意這一聽,便悄聲對三個講:“這聲音,是那個杜染音吧?”
春濃應道:“好像是的。讓她聽到了?怎么辦?”
“怎么辦?呵。”云意想起今日太子妃不在,遂輕蔑地笑了笑。
綠深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想尋事,便連忙勸道:“她是太子妃身邊的紅人,咱們惹不起的,還是趕緊走吧!”
云意本也沒有多想,一聽綠深這話,卻不舒服了,將聲音壓到最低道:“什么惹不起,她以為她是天王老子么!今日,我倒要惹惹,看看究竟有什么惹不起的!”云意說完這話,便向春濃使了個眼色。
春濃明白了她的意思,目中閃過一絲詭色,點了點頭。
云意刻意放高了聲音對樓下的人說道:“你倒是讓主子瞧上了,自個兒瞧不起別人來了?你有本事的,便在那兒站著,與我理論理論,看究竟是不是真的憑了本事。”
云意一步一步輕輕地向樓下走去,順起了回廊里圍放在假花旁邊支撐花架的木棍,藏于了身后。春濃則是在其身后緊緊跟著。
云意想著:你最好是站那別動,看我下去不給你一頓好打!
云意本是想和春濃趁機教訓那個杜染音一頓,出出惡氣,也叫她長個心眼。
可不想,倆人一來到樓下的回廊,都是一愕,云意頓時嚇得掉了藏在身后的木棍。
木棍“噔”一聲掉在了地上,轱轆轱轆地滾到了文繯的腳旁邊。
云意本還想下來教訓一下杜染音,卻沒想到自己看見的人會是文繯,和春濃倆人忙低下頭往后退了退,喚了聲:“文繯姑姑……”起先那囂張的氣焰,一下子熄得只剩火苗。
這個文繯是皇后身邊的人,于這些下人當中她又是最大的,平常待人嚴厲,下人們都怕她,是季初凝都要敬她三分。
文繯彎下身,撿起了地上的木棍,走到了云意身邊,道:“叫什么姑姑?你方才,不是說要下來與我理論嗎?”
云意面上衣赧,手捏緊了自己的衣裳,眉毛向上擰出疙瘩來,聲音小小聲地:“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剛才倒是挺趾高氣揚的!如今怎就不敢了!”
“奴婢剛才,不知道是姑姑您……”
文繯瞧著手上這根還不到手臂粗的木棍,在云意身邊踱來踱去,冷笑兩聲。
云意和春濃整顆心都揪了起來,突突地像跳到了嗓子眼里,內心盡是焦急、恐懼。連額頭上滴下的兩滴汗都不敢伸手去擦。
驀地,文繯抬起木棍一棍子就是要下去,云意還沒受著打,便“哎喲”一聲地倒在了地上。文繯的棍子亦停在在了空中,并未打下。春濃卻早已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云意卻嚇得連忙跪地求饒:“姑姑饒命啊!姑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文繯將木棍丟在了云意旁邊,道了一句:“今日當給你個警告,日后若再讓我撞見此事,就要你們知道什么叫禍從口出!”
云意和春濃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哆哆嗦嗦地答道:“是……”
而杜染音,早在剛才不久與文繯碰了個面之后,文繯便示意她先下去了。若是同級位的侍女,幾人之間若起了沖突和矛盾,不管其理在誰,都是沒個道理的。
但若是讓位大一級的來教訓比自己低一等的宮女,便是正常得很。杜染音知曉文繯亦是為了鞏固自己的位置,遂將事情交與了文繯管。
這一日天氣和煦,周云蘭又跑來了太延殿要找季初凝,卻聽聞季初凝讓皇貴妃邀去一同游園。周云蘭撲了個空,無奈,又不想這么早回自己的蘭秀宮去,遂就去關雎殿找了傅眉淑。
自打進了這宮里,傅眉淑每日幾乎是無所事事的,日常去向皇后請安,都是還未進入那春熙宮,皇后便差使人出來說她可以回去了。
這等疏離,讓傅眉淑心里很不是滋味。更讓她痛苦難受的是,從她進宮的那天起到現在,太子周墨云,一次也沒來過!一次都沒在她這里住下!
難道那個叫季初凝的真的有這么大的魅力,可以讓太子在她那里流連忘返?傅眉淑很是不服氣,有好幾次等太子回東宮后,便嬌滴滴地上來相迎,欲想讓太子去關雎殿一回。然而周墨云卻每次都不自在地甩掉傅眉淑的手,說太子妃已備好了飯菜,不能讓她等了。
一想到這里,傅眉淑便是悲憤交加。太子妃太子妃!難不成她真的半點也比不上那個太子妃?當初若不是忽然橫殺出來這個季初凝,太子妃的位置本該是她坐的!
因此,傅眉淑開始覺得是季初凝搶走了本該屬于她的東西,對季初凝是越來越怨恨。后宮日子如斯漫長,她卻要永遠叫季初凝壓著過么!
傅眉淑的脾氣也一日比一日差,整天拿下人門出氣,一點小事情就要訓斥下人,動輒便是打。這事兒傳了出去,許多人聽聞了,也就不去關注這個太子良娣。
而如今,卻也只有周云蘭肯來尋尋她。
倆人坐著嗑瓜子,侍女在一旁搖扇。
周云蘭問道:“傅姐姐,這幾日,我皇兄待你可還好?”
一問到這個,便像是觸碰到了傅眉淑心里頭的一根刺。傅眉淑嘲諷似地哼了一聲,將剝好的瓜子殼丟在地上,說道:“你皇兄能對我好?他呀,眼里只有那個太子妃,哪能有我的存在呢。”
周云蘭笑道:“皇兄平日素愛花鳥魚蟲之說,嫂嫂學識淵博,必是和皇兄有許多話聊,因此皇兄才疏忽了傅姐姐你。待下次,我去與皇兄說說,叫他也多來姐姐你這里便是!”
傅眉淑頓時眼睛一亮,問周云蘭:“這可是真的?”
周云蘭道:“自然是真的了!皇兄最聽我的話了!”
雖然知道這只是周云蘭的隨口一言,但傅眉淑竟雀躍得不行,把周云蘭的這個承諾看成了一個希望,就這么期盼著。
卻沒想到,她這個期盼,竟能成真!
當天晚上,周墨云便來了她這個關雎殿過夜!傅眉淑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忙將太子往里頭邀請。
周墨云會來關雎殿,有一點確實是周云蘭找他說了說,還有則是周墨離暗里提醒他的。若是東宮兩邊疏于平衡,不僅是皇后,怕是皇上都會來找他談一談。周墨云平時最厭煩皇后那絮絮叨叨的,更別說還要再來個皇上了,遂,聽了周云蘭提起傅眉淑后,便想著,今晚上也來這關雎殿走一走。
在關雎殿吃過了晚膳,傅眉淑便要邀周墨云就寢。
傅眉淑這個女人和季初凝不一樣。她想要的東西很淺顯,很直接。想要得到寵愛,想要“風光”二字。她若笑了,卻總不是虛偽、溫和的笑,而是得意的笑,只要讓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點東西,她便會得意起來。
周墨云察覺到了這兩個女人的不同。傅眉淑叫男人生厭,而季初凝,卻是叫男人生懼。
若說周墨云對季初凝沒興趣,那么對這個傅眉淑,則是提不起胃口。他周墨云是個性情中人,若遇不上能讓自己動心動情的女子,是不愿意碰別人半分的,總覺得是惹臟了自己的靈魂。
周墨云便對傅眉淑說:“天色尚早,還不想歇息,想喝點酒。”
傅眉淑雖有些失落,但也不敢怠慢,忙叫下人拿府里送的好酒來。
周墨云說自己一個人喝沒意思,要傅眉淑也跟著喝。太子能來一次這么不容易,傅眉淑哪會拒絕他的要求,什么都是從了他的。
這酒是她父親送來的百年陳釀,酒性烈得緊。傅眉淑才喝了一杯便嗆到了,咳了半天,遂拿水汪汪的眼神看著太子,問道:“太子,這酒太烈了,臣妾喝不來……”
周墨云挑了挑眉,道:“你若喝不來,那我找別人喝去便是。”
傅眉淑聽了一急,忙叫住了他:“哎!臣妾說笑呢,臣妾樂意陪太子喝!”
便這么一杯一杯的下肚,沒半會兒,就開始醉呼呼地天昏地暗。嘴里嘟嘟囔囔著“太子”“太子”的叫,整個人要往周墨云身上掛。
周墨云搖了搖頭,讓下人扶著傅良娣下去,伺候她歇息。
傅眉淑醉倒了之后,周墨云本想就此離去。隨后又想起了周墨離的話,便想著,晚上在此歇下吧!
卻也不知是不是關雎殿的床榻硌他,一晚上沒個好眠,左右睡不踏實。天剛亮,他就起身走了。
傅眉淑睡到了次日醒來,頭還沉沉地痛,腦子暈乎乎地。揉了揉太陽穴,忽地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忙抓著侍女問:“太子呢!太子哪里去了!”
侍女來說:“太子天一亮便離去了。”
傅眉淑長長的吸了口氣,微微失望浮上了心頭,好不容易讓太子來了一次,卻想不到,終究是沒能留住。不過,太子好歹在這住了一宿,證明心里還是有她的,想著,仍是覺得有些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