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凝的雪肌美顏膏盛在了一個描金琺瑯彩花方盒里,這盒不是二小姐平日用的,而是備著留給送人之用,盛裝的器皿也是彰顯典雅大氣。
溫涼冰取了美顏膏,便又要匆忙地往杏花苑趕去,生怕耽誤了時間,那李夫人就會先走了。
從四季閣到杏花苑有不短的路要走,途中還要經過假山園,假山園小路幽靜,來客都在杏花苑賞花,因而此時并無什么人會在這條路上。
可好死不死的,還是讓溫涼冰碰上了個人,這么說也不大準確,她不是碰上了個人,是撞上了一個人。
撞上一個人便罷了,道聲歉便能了結,可那人竟偏偏是個不好惹的大小姐。
這一撞上了,那盒美顏膏也不慎掉在了地上,敞了開來,美顏膏掉出了一大半。
這大小姐便先是“哎呀”了一聲,還沒等她說話,身邊的丫鬟就先橫眉豎眼地張嘴喝了:“哪來的野丫頭,走路這么不長眼睛,竟然沖撞了我們彌箏郡主!”
遇著了這種事情,溫涼冰定是要先賠禮道歉,“對不起,是奴婢不小心沖撞了,還望郡主大人有大量,饒過奴婢。”
可分明是這位小姐自己從假山園的偏道里撞了出來,如今要賠不是的人卻是溫涼冰。
不過,溫涼冰畢竟是丫鬟,這小姐可是堂堂彌箏郡主,再怎么樣,也不能讓一個郡主給一個丫鬟道歉。
只是想不到,這郡主非但沒有察覺到是自己的錯誤,還相當豈有此理。
彌箏郡主拉了拉自己的裙尾一看,只見上面粘上了白色的黏著物,也不管那是什么,臉便拉了下來,指著粘上了的那個地方道:“好啊,本郡主的衣服都被你弄臟了,你說,這該怎么辦?”
溫涼冰溫聲溫氣地道:“那個不礙事,奴婢只要拿帕子擦一擦,便能擦拭干凈了。”
美顏膏本就不是濕物,用帕子擦下來,裙子半點事兒都不會有,連個痕跡都不會留。
可這彌箏郡主就跟刻意與她過不去一樣,嫌惡地罵道:“少拿你那帕子來臟本郡主的裙子!本郡主這裙子可是江南蘇繡坊,數十人織就而成的的,光上面的兩條絲線就價錢不菲,你如今弄臟了,豈不是得賠本郡主一件?!”
彌箏郡主此言著實叫人好笑了。
溫涼冰以前是個大小姐,道理還是懂得的,若是平常的丫鬟,許是會被嚇得趕忙跪地求饒,可她卻知曉得緊,委婉說道:“彌箏郡主,這雪肌美顏膏并非臟濕之物,用帕子拂去了,您的裙子絲毫也不會受損,再者,彌箏郡主雍容貴氣,怎會向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鬟索賠呢?”
做這種事情,未免太有失小姐風度!若是說出去讓人聽了,豈不為笑料?
彌箏郡主不是傻子,聽得懂話里含義,暗暗咬牙,氣這個小丫鬟竟敢言語威脅自己。
“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怎么跟我們郡主說話的!”
彌昭郡主還沒發怒,這身旁的小丫鬟就先搶著上來罵了:“不過是個卑微低賤的下等婢子,口氣竟敢這么大!你們家大主子看見我們郡主都得行禮呢,你又算是個什么東西,這么尊卑不分!”
溫涼冰心下嘆道,看來這什么樣的主子,就會帶出什么樣的丫鬟來。
溫涼冰面上仍是溫溫和和,柔柔順順的:“奴婢說的乃是事實。”可那語氣,分明就是不肯屈服。
一個丫鬟如此,叫彌箏看了怎能不氣?
莫說丫鬟,平日里見到的那些官員、夫人,無一個不是要巴結討好她的。現在一個丫鬟竟敢如此對待她!
彌箏郡主一聲冷哼,走上前來,咬牙道:“你這丫頭連半點尊卑都不懂得分,本郡主讓你做什么你這個下人就該做什么,竟敢再這兒跟我講起道理來!看來,本郡主今天得替你們家主子教訓教訓你!”說著,抬起手便要一巴掌打下去。
這個時候,不知哪里來的男子聲音,輕幽道:“郡主,臣自家的丫鬟,想必不勞您親自動手。”
三個人循著聲音望去。溫涼冰不由眸子一亮,眼前這身著玉白色長袍的人,不正是那日在仁生堂幫助了她的那位公子嗎?
聽他方才說的那句話……原來,他便是太師府的少爺?!
彌箏郡主見到來人,睫毛顫了兩下,一下失去了神。嘴角不禁微勾起了幾分,將手悠悠地放了下來,道:“原來是季公子。”
季初銘是當今世上有名的大才子,其才氣不知使多少人甘拜下風,連皇上都開過金口稱贊過。
不說其他少女,就連融王府的這個彌箏郡主,也是目睹過其過人才氣,對其是仰慕不已,今日,特意來赴這個杏花宴,便是想來再睹一睹季初銘的風采。
季初銘看了溫涼冰一眼,似曾相識,瞬間,仁生堂的記憶涌上了心頭,不由恍然,心里道,原來是這個丫頭,便自然而然的走到她面前,將她護在身后,對彌箏郡主道:“臣子家的這個丫頭失禮了,誤沖撞了郡主您,臣替她向郡主賠個不是。”
這話說得寒意十足,一點也沒有道歉的意味在里面,聽著就像是些場面話。
可彌箏沒有察覺,她只是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溫涼冰,輕蔑地笑了笑:“季公子說的這是哪里話,不過是條裙子罷了,本郡主家中有的是,臟了一條算什么?只是本郡主紆尊降貴的,來了你們太師府,竟就遇到了這等糟心事,實在是壞了本郡主的心情。”
紆尊降貴這四個字她自己用了出來,季初銘聽罷不覺冷笑。
“彌箏郡主金貴,太師府怕是容不下您的貴氣,若您想先行離去,臣不介意送您一段路。”季初銘的這串話淡淡然地順口而出,也沒想過給面子還是顧面子的這些事情了。
彌箏郡主再傻,也聽得出這話明顯是在針對她了,臉色瞬時一變,慍道:“你,你這是在趕本郡主走?!”
季初銘仍然是那副無欲無求的模樣,順順地回道:“臣不敢,臣只是怕這地方憋屈了郡主您,有失了您的尊貴就不好了。”
當然,她要是真的肯走,季初銘也是很樂意的。
彌箏郡主有些氣不過,憤憤地念道:“本郡主來太師府是給你們太師府面子,你倒好,竟為了一個賤丫頭出言趕起我來了!我若不是看在你的才氣、你的才華,我會大老遠跑到這地方來嗎?季初銘,這是你的榮幸!”
真是何其榮幸